一刹那的沉默後,是其他小隊成員一句疊一句的震驚聲:“反轉了反轉了!“
氣氛被炒得火熱,有人嚷著:“簡老師最後一局居然滑鐵盧了!”
“哈哈哈哈哈絕了居然還有簡老師都沒記住的人,宋老師你是多沒存在感!”
淩夢更是在一旁張大了嘴:“不是吧簡霧,這是宋教授啊!你連他的名字都忘了?我們昨天才見過的!”
響亮的女聲將簡霧的思緒驀地拉回來,他猛地放下舉起的手,揉著耳朵問淩夢,“你剛說什麼?”
“我說這是宋教授啊,今天我們還在一塊玩了一天呢!”
“哦……”
簡霧感受到宋疏辭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半晌,他清了清嗓子,誠懇地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宋教授,一下給忘了。”
“可能是燈下黑吧哈哈哈哈,”有人煞有其事地推理道,“宋老師就坐在簡霧旁邊,除了剛才,我看全程簡霧的臉就沒往那邊看過,忽視了也正常。”
也有人帶著宋疏辭一起開玩笑:“采訪一下,作為唯一一個被簡老師忘記名字的人,宋教授有何感想?”
宋疏辭很淡地笑了下:“可能是我的名字不好記吧,如果改成‘宋話癆’,簡老師可能就記得了。”
宋疏辭這句話是看著簡霧說的,簡霧眸色有些閃爍,偏開頭想裝沒聽見。
可是耳朵沒聽見,心卻聽見了。
過往的片段仿佛陳舊的錄像帶,斷斷續續,卻又關不掉。
十六七歲,蔚藍的天,乾爽的風。
放學路上捂著耳朵的簡霧,和一旁嘴沒停過的宋疏辭。
“簡小霧!”
“我們談戀愛吧?”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我可當真了啊?”
“不喜歡我沒關係,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
“你要告訴我爸媽就告咯,反正我爸媽也很喜歡你。”
“簡霧,我是認真的。”
……
十七歲的宋疏辭是b市六中高二一班的高冷學神、帥氣級草。
很少有人能想象出,他在高一一班的簡霧同學麵前,卻是位討人嫌的無賴,和話多到需要耳塞的聒噪喇叭。
絮絮叨叨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到後頭已經聽不清了,直到末尾,簡霧才終於聽見了自己崩潰又無奈的聲音:
“哥,你是不說話會死嗎?叔叔阿姨給你取名字的時候怎麼想的,你就不該叫‘宋疏辭’,你改名‘宋話癆’好了!”
然而崩潰並沒有換來宋疏辭的偃旗息鼓。
男孩單手插著兜一步越過他,堵到他身前,麵對著他邊倒著走邊問:“沒問題啊,那我改成‘宋話癆’你就和我在一起唄?”
而後是簡霧匆忙伸出的手,和依舊刻薄的話:“你再這麼走被車撞了我可不送你去醫院。”
於是宋疏辭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袖子,又抬頭看著他笑。
風把他紅色的校服領子吹起來,也吹走了那個夏天。
再一恍惚,紅色漸漸變淡褪去,簡霧掃了一眼宋疏辭的純白衣領,挪開了視線。
“那我要反向采訪一下簡老師!”剛那位采訪人的好朋友舉著手作話筒的模樣舉到簡霧身前,打斷了他的回憶。
“簡老師,”她問,“作為遊戲王者,居然輸給了一個名字都沒記住的宋教授,你有什麼感想?”
宋疏辭的科研水平有多牛,他剛才表現出來的遊戲水平就有多差。
不過也有人反駁:“也不算一個名字都沒記住,這不是記住簡老師的名字了嘛。”
簡霧煞有其事地接過“話筒”,沒看宋疏辭,望著地麵放了句語調一點兒也不狠的狠話:“再來唄。”
“來來來!”
“喔——”
“再來再來!”
來參加活動的都是年紀相仿的年輕人,這會兒卸下了工作的疲憊,又沒了平日裡在工作場合的拘束,紛紛解放天性,熱熱鬨鬨地開始鼓掌起哄。
小隊長順勢提議道:“我們下一個遊戲玩‘誰是臥底’怎麼樣?”
這個遊戲大家都比較熟悉,眾人一致表示同意。
鄭宇自告奮勇道:“那我來出題!”
這個遊戲裡的身份分為兩類,一般是一個臥底和多個村民,每個人都會拿到一條線索,其中隻有臥底和其他人的線索不同,眾人需要描述自己拿到的線索,並且依據大家的發言找出隱藏在人群中的臥底。
鄭宇環視了一圈四周,唰唰在紙條上寫下了每個人的線索。
隨著紙條被派發出去,簡霧麵帶無語地看到了紙條上清晰可見的“宋疏辭”三個字。
他下意識看了鄭宇一眼,沒想到鄭宇也望著他們這個方向,簡霧愣了下,總覺得鄭宇的眼神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遊戲從鄭宇左手邊的一個女孩開始,大家依次描述著自己手裡紙片上的內容:
“是個人。”
“男的。”
“是個名字。”
……
剛開始描述的大家都有些保守,輪到急性子賀詠了,他來了句:“你們能不能有點信息量?”
簡霧瞥了他一眼,正以為賀詠要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好描述時,他氣定神閒地來了句自信發言:“內斂低調,帥不自知。”
簡霧沒忍住“噗”了一聲,賀詠撓著頭側過臉問:“有問題嗎?”
除了賀詠,其他人也都默默將懷疑的眼神投向他,察覺到眾人齊刷刷的目光,簡霧僵了一下。
不是吧,難道他是臥底?
感覺不像,畢竟其他人前麵的發言還是都能和他手裡的人吻合上的,除了這句“內斂低調帥不自知”。
畢竟宋疏辭那可是太“自知”了。
在簡霧的記憶裡,就沒見過比宋疏辭還能臭美的男生。
高中大家都灰頭土臉一身臭汗的時候,這位就天天照鏡子不嫌煩,就算被迫統一穿校服,也能讓他穿的不一樣。
校服拉鏈要敞著,褲腳要卷起來一點,每天睡前洗一次澡,起來還要再洗一次頭發,要不是早上要上早操,簡霧都懷疑他還能專門給自己做個造型。
最過分的是他在彆人麵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但沒事兒就湊在他跟前問他:“簡小霧,你看我帥不帥?洗發水好不好聞?頭發剪得好不好看?”
鬨得簡霧想找個人吐槽的時候,彆人隻會說:“不可能吧,那可是宋疏辭!”
簡霧曾經堅信,要不是入了醫學這條不歸路,從此隻剩下當罩衣穿的白大褂,按宋疏辭當初的發展,長大後高低也要當個時尚博主。
而如今終於暫時不用進實驗室,也不用圍著小鼠和猴子的屎尿屁轉的宋疏辭,脫下白大褂之後,明顯又撿回了他的少爺做派。
衣服一看就是剛燙過的,外套慵懶得恰到好處,穿搭思路也不知道一頓吃了幾個潮牌,鞋白得都能在夜晚把他的臉照亮。
簡霧決定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於是頂著眾人的目光壓力道:“我不認為他……帥不自知。”
他說完宋疏辭忽然很輕地笑了一聲,他清了清嗓子,接在簡霧後麵跟了句:“可是我覺得這個人確實一直意識不到自己長得很好看。”
“好家夥你倆擱這兒套娃呢!”賀詠嚷嚷道。
簡霧撇了撇嘴,小聲嘟囔了句:“我說的都是大實話。”
“不行不行,”賀詠搖頭製止道,“你們倆都不能抄我的答案,得重新想一個。”
簡霧本來就不太會玩這個遊戲,讓這一通打岔更是沒了思路,賀詠又逼得急:“你要是說不出來我可就投你了啊簡哥。”
簡霧隻好硬著頭皮說了句信息量略大的:“是大學老師。”
他們一圈十多個人,按照鄭宇出題的思路,如果他手裡拿到的是宋疏辭,那另一個人大概率也是他們中的人。
他們這隊人裡什麼學段的老師都有,簡霧隻能死馬當活馬醫賭個概率,祈禱自己不是臥底,或者另一張牌麵上的角色也是大學老師,否則他這話一出,必然暴露。
好在他說完觀察了一圈四周,大家看起來都很淡定,簡霧鬆了口氣,確信了自己不是臥底,卻沒留意到宋疏辭眼裡一閃而過的異樣。
片刻後,宋疏辭跟了句:“和菠蘿肉串有關。”
他的回答讓眾人紛紛聯想起了之前的環節,有不知道的也基本都被身邊人科普了一兩句,再配合他一副仿佛知道大家都在描述他的表情,基本消除了自己身上的嫌疑,也沒在人群中引起太大的波瀾。
最終所有人說完後,有一個描述過於模糊的倒黴蛋被投了出去,遊戲繼續。
他們又轉了兩三輪,信息隨著遊戲的進行越來越清晰,範圍也被縮得越來越小,臥底遲遲沒有找出來,大家也有些急了,描述也變得更加直接和詳細。
有人半開玩笑地說了句“理想男友”,一下炒起了現場的氣氛,大家都擠眉弄眼地往宋疏辭這個方向望,順便起著哄。
簡霧點了點頭,在心裡小聲總結:嗯,理想男友,指心裡隻有理想的男友。
第一個大膽的發言人也點燃了許多後麵人的熱情,緊接著又有人道:“身材不錯。”
簡霧在心裡默默腹誹:身材是挺好的,但身材再好也架不住一個月性生活就一次啊。
“禁欲係!”
簡霧白眼翻上了天,哪個禁欲係會在自己男朋友剛滿十八歲的時候就把人拐上床啊?
“高嶺之花!”
簡霧:“可拉倒吧,他要是高嶺之花,那嶺估計就在家門口。”
他話音一落,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他,簡霧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吐槽的欲望太強烈,居然直接說出了聲。
“呃……”
簡霧望著一群眼神裡混雜著震驚和求知欲的同伴們,仿佛今天才安上四肢一般,僵硬地擺了擺手,“我瞎說的。”
然而顯然已經太遲了。
最終在這一輪的投票中,簡霧以壓倒性的劣勢,被毫無懸念地票投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