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人的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地,她驚恐地看著我,憤怒地吼道:“你……你胡說八道……你才是女人……”
我愈發篤定,她這一係列的反應,徹底暴露了她的真實性彆,她就是個女人。
我安慰道:“就算你長得普通了點,也沒關係,要勇敢麵對自己,女扮男裝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麻衣人氣得臉都扭曲了,猛地推了我一把。她力氣大得驚人,我被推得連翻了好幾個跟頭,腦袋重重地磕在樹乾上,鮮血直流。
我哼哼唧唧地爬起來,撕下衣服上的布條給自己包紮傷口,心裡也窩著一團火,不就是識破了她的偽裝嘛,至於這麼大反應嗎?
我翻身靠在樹乾上坐下,麻衣人冷冰冰地站在樹腳下盯著我,我不知道她在盤算什麼,猜她大概在琢磨怎麼收拾我。
突然,我聽到周圍樹林裡傳來細碎的聲響,不像是人走路的聲音,倒像是蟲子爬動的聲音。這深山老林裡,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可能有,我頓時緊張起來,我們鬨出這麼大動靜,該不會驚動了什麼野獸吧?
麻衣人顯然也察覺到了,她正側耳傾聽這聲音。
我先鬆了口氣,她的反應說明,至少不是她在放毒物來對付我。
麻衣人突然衝我招手,焦急地說:“快過來,跟我走。”
我知道情況不妙,趕緊跳起來,問麻衣人:“出什麼事了?”
麻衣人沒有理會我,拽著我就往樹林裡跑。我們身處大山深處,樹林的儘頭還是樹林,大山的儘頭依舊是大山。我們慌亂地跑了十來分鐘,我已經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我越跑越懷疑,我見識過麻衣人的本事,她在那麼多玄門高手麵前都能來去自如,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她如此害怕?
她該不會是因為我衝撞了她,故意設局來收拾我吧?
我邊喘氣邊追問:“到底是什麼東西,讓你這麼緊張?”
麻衣人根本不理我。
我甩開她的手,停下來喘氣,有些生氣地說:“你不說清楚,我憑什麼跟你亂跑?”
麻衣人又來抓我,我躲開了。
我心想,我一個大男人,還能被你一個女人隨意擺布不成?
沒想到麻衣人接下來的舉動,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甚至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女人。
她竟然扯了藤條,把我結結實實地綁成了個“肉粽子”,然後扛著我狂奔。
她在樹林裡跑了許久,汗水濕透了整件衣服,卻還是舍不得脫下那身麻衣大褂,我看著都覺得心疼。
那身麻衣又厚又沉,像一張密不透風的蚊帳罩在身上,人不動都會熱出一身臭汗,更何況她還扛著一個大活人跑這麼遠的山路。
我躺在她肩上,說道:“我早就看穿你了,就彆再為難自己了,把自己憋出毛病來,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麻衣人哼了一聲,說:“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我碰了一鼻子灰,隻好悻悻地閉嘴。可接下來的情況,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進樹林,我看到一些樹枝上掛著一串串的東西,起初我以為是掉落的枝葉掛在樹枝上。走近一看,才發現竟然是一條條倒掛在樹枝上的蟲子。
這些蟲子有的隻有十幾厘米長,有的卻長達幾十厘米,在茂密的枝杈間穿梭爬行,在我眼前一閃而過,很快又在另一棵樹下出現。
我注意到,麻衣人的神色越發凝重。
我心裡納悶,蠱疆蠱術不就是操控毒物的奇術嗎,怎麼看麻衣人的樣子,她似乎很害怕這些蟲子?
蟲子爬過月光下的時候,我發現,這些蟲子呈暗紫色,像一條條被熏染過的繩索,我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這麼怪異的蟲子。
這種紫蟲越來越多,麻衣人不停地改變路線,最後終於無路可走,周圍全是這種紫蟲。草叢裡、地麵上、樹腳下、樹枝上、樹乾上,到處都是蟲子,麻衣人躲無可躲,被圍困在一處空地上。
她把我扔在地上,掏出一隻小瓷瓶,從瓶裡倒出一種藍色粉末,圈出一個幾平方米大小的圓圈。說來也怪,那些剛才還勢不可擋的紫蟲,爬到圓圈周圍,都被擋了下來。
我總算鬆了口氣,麻衣人到底還是有本事,能暫時把這些惡心的紫蟲攔截在圈外。
可是很快,我就明白了什麼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紫蟲在地麵上無法突破,它們就從樹枝上“空降”下來,掉進麻衣人畫的圈子裡。這種紫蟲異常凶猛,還沒張口咬人,我就感覺渾身發麻,它們似乎有一種隔空攝魂的能力。
它們“空降”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已經掉落了十多條。
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們唯一的“陣地”就會被蟲群占領。
可惜麻衣人這傻家夥把我捆得死死的,我除了嘴巴,哪兒都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紫蟲像下雨一樣掉進圈子裡。
無論我怎麼叫嚷、哀求,麻衣人都懶得理我。
她手裡的匕首以極快的速度,將一隻隻掉進來的紫蟲砍成幾段。更奇怪的是,這些紫蟲和一般的蟲子不一樣,一刀下去,蟲身落在地上,就會化成一灘黏液。
很快,圓圈裡麵就淌滿了黏液,源源不斷的黏液。
我從小在山裡長大,見過的蟲子也不少,對蟲子的特性還算了解。可唯獨沒見過像紫蟲這樣的蟲子。
它們像是由黏液直接幻化而成的,一旦被殺死,就又變回原本的樣子——黏液。
麻衣人很快就支撐不住了,人的體力畢竟有限,而蟲子卻仿佛無窮無儘。
她氣喘籲籲,臉色蒼白,胸膛起伏劇烈。
當她注意到我的目光落在她胸膛上時,她更加惱怒,恨不得一刀砍死我。
她沒有這麼做,因為蟲子掉落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以她的體力,應付這些紫蟲已經是極限。
她沒有多餘的精力來顧及我,不然,她肯定會一刀殺了我。
半個小時後,森林裡下了一場“黏液雨”,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恐怖的場景,樹林裡劈裡啪啦地滴著黏液。我和麻衣人渾身沾滿黏液,麵目猙獰地對視著。
麻衣人割斷了捆我的藤條,對我說:“那個人一旦出現,我讓你跑,你就跑……”
“我跑了,你怎麼辦?”
麻衣人笑了笑,“我隻有攔住他,你才能跑掉啊。”
我突然有些感動,堅持說:“要跑一起跑,為什麼要你留下來攔他?”
麻衣人苦笑著說:“我不一定真能攔住他,你能不能逃出去,主要靠運氣。但無論如何,你一定不能被他抓住,要是被抓住了,你就沒命了。”
她說得情真意切,讓人很難不感動。可我奇怪的是,我倆之間除了仇恨,並沒有什麼情誼,她為什麼要冒死幫我?
她當然不會回答我這個問題。
回答我的,是無麵人影無痕。
影無痕從森林裡走出來,出現在我麵前,我這才知道,這些紫蟲和黏液雨都是他的傑作。
因為他叫影無痕,我還知道,他是刺紋者四大門中,影門的掌教。
這些紫蟲,也不是真正的蟲子,而是黏液,難怪連麻衣人這種操控毒物的高手,都拿它們沒辦法。
影無痕冷笑兩聲,打斷我說:“你這傻小子,她兩次冒死救你,顯然是對你動了情。能讓蠱疆蠱王家的二小姐這麼癡情,果然不愧是陳震天的兒子,有點本事。”
我大吃一驚,蠱王家的二小姐,不就是碧蘿嗎?
我想起麻衣人咬牙切齒地跟我說起趙方和她姐姐碧蓮的故事,隻怪自己太笨,她早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隻是我沒往那方麵想。
麻衣人打斷影無痕,說:“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