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距離汽車站兩公裡外的一條偏僻小巷裡尋了一處落腳的地方。這是一家老舊的小旅館,環境比車站附近的那家差了十萬八千裡。房間裡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兒,床單又黃又破,上麵甚至還有蟑螂爬過的痕跡。
我滿心不悅,強烈要求再換一家。老和尚白了我一眼,說道:“就你現在這處境,能有個地方住就偷著樂吧,還挑三揀四的?”
老和尚把他那破舊的包袱隨手扔在床上,我頓時火冒三丈,怒喝道:“你睡我這兒,那我睡哪兒?”
老和尚手指往地上一指,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反唇相譏道:“敢情你就開了一間房啊?”
老和尚二話不說,翻身就睡,嘴裡還嘟囔著:“你要是不想睡地上,自己掏錢再去開一間。”
我氣得咬牙切齒,衝到前台辦理手續。付款的時候,我才驚覺錢包落在餛飩店了,裡麵裝著我的身份證、銀行卡以及兩千多塊現金。我又氣又急地回到房間,把老和尚搖醒,逼著他陪我回去找錢包。
老和尚翻了個白眼,說道:“彆找了,肯定是那倆乞丐絆你的時候偷走的,找也找不回來。”
我氣得肺都要炸了,原來他眼睜睜看著乞丐偷我錢包卻不吭聲,要是當時他說出來,我肯定把那兩個家夥扭送到派出所去。
我獨自生著悶氣,老和尚很快就鼾聲如雷。我隻好抱了一床被子,在地上打起了地鋪,數了好久的羊才勉強入睡。
這一覺我睡得極不踏實,半夜時分,突然聽到外麵走廊傳來激烈的爭吵聲,還有女人的哭泣聲。我把腦袋埋進被子裡,可那尖銳的哭聲還是穿透層層阻隔鑽進我的耳朵裡,吵得我心煩意亂。我實在忍無可忍,隻好打開房門出去查看。隻見一個衣衫破舊的女人蜷縮在牆角抽泣,卻沒看到跟她吵架的人。
我心中暗自奇怪,這女人是怎麼混進來的?旅館老板一直在大堂守夜,難道她是趁老板睡著的時候溜進來的?
我走上前去勸了她幾句,女人卻把臉埋在膝蓋間,我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見她不再哭泣,我便轉身回房間打算繼續睡覺。
可我剛躺下,女人又大哭起來。我這下徹底被激怒了,氣衝衝地衝出門去,準備和女人理論一番。然而出門後卻發現,走廊裡空蕩蕩的,女人早已不見蹤影。我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我們住在旅館的三樓,一樓是大堂,我連忙跑下樓,發現大堂裡黑漆漆的,老板在吧台後麵搭了張床,此刻床上卻空無一人。
我懷疑女人已經跑出去了,在怒火的驅使下,我衝出旅館大門。外麵路燈昏黃,夜風裹挾著落葉在街道上肆意飛舞,整個場景顯得破敗而淒涼。
我驚訝地發現,街道上根本沒有女人的身影。從我出門到她的哭聲消失,不過短短一瞬,就算女人動作再快,也不可能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陣夜風吹過,我打了個寒顫,睡意全無。在我眼中,整條街道宛如一座死寂的空城,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我轉身想要回旅館,突然聽到街道儘頭傳來腳步聲。我抬眼望去,隻見一個身著黑袍的人正匆匆朝我走來。等他走近了,我才發現此人是個盲人,他手裡拄著一根盲杖,大晚上還戴著一副墨鏡,穿著一身老式黑袍,在這夜色中顯得格外詭異。
盲人徑直走到我麵前,說道:“年輕人,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兒啊?”
我想都沒想就回答道:“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回去睡覺啊。”
盲人伸手攔住我,說道:“慢著!”
我因為沒睡好覺,心情本就煩躁,此刻更是有些生氣,說道:“大半夜的,我又不認識你,有什麼好說的?您要是想算命,等天亮了再來找我。”
盲人絲毫沒有讓我離開的意思,他乾笑兩聲,說道:“老頭子我剛剛在半道上遇到一個女人,她說你拿了屬於她的東西。既然東西不是你的,你就還給人家吧。”
我瞪了盲人一眼,說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我王軒這輩子從來沒拿過彆人一分一毫,更不認識你說的什麼女人。”
我一把推開盲人,匆匆跑回旅館。大堂依舊一片漆黑,借著路燈透進來的光,我看到吧台裡還是空的。我顧不上那麼多,跑回房間繼續睡覺。
這麼折騰了一番,我又累又困,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我始終忘不掉那個奇怪的盲人,潛意識裡反複琢磨著他的話,突然恍然大悟,他所說的那個女人,不正是在走廊上哭泣的那個嗎?
我猛地驚醒,已是一身冷汗。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老和尚正盤腿在床上打坐。
見我醒了,他也睜開了眼睛,對我抱怨道:“你小子睡覺就睡覺,淨說些亂七八糟的夢話,什麼女人、盲人的,吵了貧僧一整晚。”
我爭辯道:“我哪兒吵你了?明明是外麵的女人吵的!”
老和尚打了個哈欠,說道:“我一晚上都沒睡,就聽你在那兒說夢話呢,外麵哪兒來的女人?”
我滿心疑惑,老和尚既然能被我吵醒,那肯定也會被那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吵到,他怎麼會說沒聽到呢?而且昨晚我出門的時候,老和尚要是真醒了,肯定會跟我一起出去,可他一點動靜都沒有,分明是睡得死死的,現在卻在這兒跟我說這些。
我滿臉質疑,老和尚一臉驚訝地問道:“你說你大半夜出門了?還在街道上遇到一個盲人?”
我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老和尚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昨晚到底有沒有睡著啊?”
老和尚連連歎氣,喃喃自語道:“真是禍不單行,你小子又惹麻煩了。”
我還想繼續追問,老和尚卻苦著臉出去了。我歪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和尚買了油條和豆漿回來,我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他也不回答我,隻是催促我先吃飽肚子再說。
見他不願意提及此事,我也不好多問。吃過早餐,我去前台退房,幫我辦理手續的還是昨晚的老板。
想起昨晚的怪事,我偷偷問他半夜去哪兒了,怎麼會有個要飯的跑到樓上去了都沒發現?
老板一臉疑惑地說:“我一晚上都在這兒啊,哪兒來的要飯的?”他指了指吧台前的床,被褥還攤開著沒來得及疊。看老板的樣子,不像是在騙我。
我越想越害怕,如果老和尚和老板說的都是真話,那我昨晚衝出去遇到的女要飯的和盲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向膽子不小的我,驚出了一身冷汗。老和尚在門外等我,見我心神不寧地走出來,他故作高深地說:“知道事情不對勁了吧?這事兒透著邪乎,怕是今天還有事兒要發生。”
我連忙問他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老和尚捋了捋胡須,說道:“你要我猜,我也猜不出來,等事情真發生了,咱們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