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醫院看見陳宜軒的時候,他的眼睛發紅,瘋狂的憤怒和失望充斥於心,他握緊拳頭猛地打在他的臉上,陳宜軒踉蹌地後退兩步,嘴角有鮮血流出,他閉上眼睛並不還手,等著他接下來的動作,周瀟林一掌將他推向一邊,看也不看一眼,直直跑向病房。
他的腳步在病房門口驀然停住,不敢上前,遠遠的望著躺在病床上的喬喬,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的嚇人,鼻子裡插著輸氣管,脆弱的像暴風雨裡的薔薇,仿佛簡單的呼吸也那麼困難,就那麼安靜地躺著,整個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安然。
沒想到再相遇會是這樣的場景,他看見的不是夢中她幸福迷人的笑臉,而是這樣躺在病床上,傷痕累累,甚至不能睜開眼睛看他一眼。
周瀟林顫抖著雙手想要觸摸她的手,在看到一道道醒目的傷疤之後又巍巍然收了回來,他不敢碰她,他怕她會疼,她平時是最怕疼的,他舍不得……
部隊有部隊的規矩,平時沒有命令嚴禁有人進出,守衛森嚴,所以周瀟林隻能每天晚上偷偷跑出來,到醫院陪喬喬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再偷偷溜回去,陳宜軒也向帝都方麵休了假,這種情況,他又怎麼能放下的下一個人回去。
周瀟林坐在床邊用溫熱的濕毛巾輕柔地幫她擦拭著白嫩手心,“喬喬~”他輕聲喚,“我想你了……”是真的很想,想她活潑生動的笑,她生氣時微微撅起的嘴巴,撒嬌時拉著他的衣角亂拽,哭泣時通紅楚楚可憐的小眼神……
不知什麼時候,她的一顰一笑早已深深烙在他心裡,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你等著,再不醒過來信不信我就扒了你的褲子打屁股!”
他嘴角彎成迷人的弧度,在她的瘦弱無骨的手背上輕輕吻下,他看著仍然沉睡不醒的她,都快半個月了……
死寂灰白的臉上仍沒有一絲生氣,若不是旁邊還在脆弱跳動的心臟測試儀,不知情的人還真的會以為她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
一想到這三個字,他心尖就像萬針直直貫穿一樣,悲痛絕望,“寶貝,不要再跟我鬨彆扭了,行嗎?”
把她的手緊緊貼放在她的側臉,緊緊閉上雙眼,平日裡燦若星辰的黑眸迷茫失措,幾乎萬念俱灰,“沒有你,你覺得我的世界還有多大的意義……你這個傻丫頭,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他濃密的睫毛上粘著晶瑩的淚水,滴落在她的手麵,“還記得嗎?我還欠你一個婚禮……”
喬喬緩緩睜開眼睛,潔白乾淨的天花板,刺鼻而又難聞的消毒水的味道,她扭頭,周瀟林趴在床頭安靜地睡著了,這是在做夢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瞬間襲來的疼痛感讓她額頭直流虛汗,身體又重重摔回病床上。
“怎麼了?”周瀟林驚醒,狂喜地看著她,平日裡乾淨明亮的雙眼此時布滿了血絲,衣服褶皺著,胡子拉紮的樣子像個十足的大叔。
看見她痛苦的樣子,“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等我一會,我去叫醫生!”他正要走卻被她伸手一把拉住胳膊,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忍住傷口被撕裂般的疼痛。
“把我的戒指還給我……”可能因為長時間沒開口說話的原因,她的嗓音略帶嘶啞,低沉而溫柔,卻異常好聽,他轉身,震驚地看著她,喬喬一雙黑眸中閃耀著微微淚光,眼神卻異常堅定,“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貧窮還是富裕,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生老還是病死……”她輕輕哽咽,淚水染濕耳畔,“相伴終身,不離不棄……”
周瀟林的眼眶發紅,他緩緩地蹲下在她的床頭,把她滿是傷痕的雙手緊緊包在自己大大的掌心裡,“如果你還愛我,就請你不要放棄我……好嗎?”喬喬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醜很醜,但是她不想放他走,她還沒表明自己的心聲,她真的好怕這隻是一場夢,她承受不了醒來時的冰冷和他的再次離去……
“不要再受傷了……”他的聲音帶著幾不可察的哀求,她所受的傷都會加倍敲擊在他心上,他再也忍受不了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他怕自己會瘋掉,他要她好好的……
喬喬柔柔地扯了扯她的嘴角,露出疲憊異常卻美得令人驚豔的笑,“隻要你不再放棄……”
她剛要伸手去撫摸他削瘦的臉,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氣息越來越濃,臉色被逼得的通紅,“喬喬,你怎麼了?”周瀟林驚慌失措地看著她,“我去叫醫生!”他控製住自己不斷顫抖的雙腿,一邊大喊一邊拚命地往門外跑。
喬喬隻是覺得胸口悶悶的刺痛,一口鮮血噴出,她死命地抓著被子,握緊雙拳,我不能有事!我不能死!她不停地往腦子灌輸自己的意誌,因為心裡滿滿的牽掛…不能留下他一個人為她傷心……
一年後。
蘭城最繁華地段,不同顏色皮膚的人談笑風生,人群湧動,車輛川流不息,一張巨幅的海報懸掛在最顯眼的地方,海報上的女生安靜地坐在一架白色鋼琴前,如墨的頭發柔順如瀑及腰,側臉絕美驚豔,清冷的晶瞳遙遙望向遠方,卻找不到可以停留的地方,憂鬱而無限悲傷,水藍色及膝晚禮服更襯托出她白皙的皮膚,出塵的氣質,高貴典雅,淺淡溫然。
海報右邊的空白處,一行優雅的藝術大字赫然映入眼簾,“鋼琴公主蘭城的音符之旅,邀您細細聆聽”觀眾席票數隻限五百張,一千元起價。
所謂一千元人民幣起價的規律,也隻有她的經紀公司才敢定的出來,五百張票一百元起價,這是明顯不過的暗示,要想享受如此美妙的音樂盛宴,看你有沒有甩錢抬價的勇氣了,如此自信張狂。
海報前,身著白色襯衫的男人身材欣長健碩,濃密的劍眉,高挺的鼻梁,一雙眸子專注而深情地盯著海報上的人,雙瞳明亮燦爛,熠熠生輝。
“你……還好嗎?”他低喃,輕輕的問候消彌在熙熙攘攘的人海。
蘭城一私家彆墅內,悠揚的鋼琴聲入耳,宛如天籟從天而來,讓人如癡如醉,芊芊十指敲擊琴鍵,像在跳一段美妙絕倫的舞。
陳宜軒雙手插在兜裡,悠閒帥氣地斜椅門框,閉目聆聽,琴聲婉轉飄蕩,緩緩進入低穀,如泣如訴,帶著濃的化不開的苦澀悵惘,讓聽者如置其境,仿佛又回到當的初少年薄衫,離愁彆緒,遺憾無奈一並齊湧心頭,神思恍惚中,曲儘人散,而自己不知何時早已淚濕滿麵。
陳宜軒慢慢睜開眼睛,眼神柔憐明亮,嘴角微微上揚,好像技術又進步了不少,又好像……他凝神望向仍坐在鋼琴前閉眸紋絲不動的喬喬,又好像……
感情非但沒有隨時間淡去,反而越來越深……
他斂去眼底深不可見的無奈和靜然,徑直向她走去,步履穩健,他輕輕地站在她身後,像是嗬護一朵嬌豔的薔薇,心疼地擁她入懷,“餓了嗎?”他柔聲問。
“想吃水果糕……”她放鬆緊繃的身體把頭枕在陳宜軒腹部休息。
“好!我馬上吩咐吳媽去做,你先去躺會,好嗎?”語氣輕軟的勸說。
待她點頭,陳宜軒才把她抱起來放在舒適柔軟的公主床上,夢幻般的帳縵,淺紫色的天鵝絨被,他溫柔地幫她蓋好被子側身坐在床邊,寵溺的笑,“睡吧!我看著你睡!”
她睜大一雙水汽蒙蒙的黑眸,直直地看向他,“怎麼了?”他好笑地柔了柔她溫順柔軟的頭發。
“謝謝你……”萬千思緒儘在眼底,感激,無奈,黯然,迷蒙……
“傻孩子!不許想太多了,趕緊休息一會吧!”陳宜軒用右手在被子上輕拍了幾下,像哄小寶寶一樣,知道她平穩了氣息。
他起身離開臥室,吩咐保姆吳媽做些新鮮的水果糕,尤其是香蕉糕,喬喬平時最喜歡吃的就是香蕉,然後抬頭看了看手表,過一會兒她醒來就該吃藥了,他轉身走進藥房。
“鋼琴公主蘭城音符之旅”音樂盛宴演出在蘭城票房界掀起一陣狂波巨瀾,勢頭幾乎壓過同時上映幾部國內國際大片,不但震驚音樂圈和娛樂圈,也成為茶餘飯後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一張入場票竟然被眾多名媛貴族,商業精英抬到人民幣兩萬元,放眼全世界,如此昂貴如金的票價還真是先例,不過,這種天價真的是前來買票的觀眾心甘情願抬上去的,票價越高,退出競爭的人就少,能繼續堅持的也無疑是千金一擲的名門大戶。
彆墅藥房裡,一身白大褂的陳宜軒動作嫻熟地把藥配好,廚房裡,吳媽已經把做好的水果糕精心擺放在乾淨透明的水晶瓷盤裡,看上去小巧精致,惹人喜愛。
喬喬掙紮著從睡夢中醒來,滿頭大汗,同樣的夢,日複一日,像是掉裡了一個無底深淵,那種難言的失落,沉悶,苦澀,空洞在胸腔內無窮無儘地蔓延,直至她痛苦地呼吸著清醒。
她赤腳從床上下來,站在陽台上放眼瞭望,不似蘭城天空的清澈透明,環境幽雅,整個大蘭城的上空有時會被灰蒙蒙的一片籠罩,抬頭看得多了也不免會胸悶。
快一年了,你還好嗎?
喬喬看著樓下庭院中央起起落落的噴泉,偌大的水柱激起美麗的水花,炫麗華美,讓人忍不住駐足留戀,瞬時砸下水麵的死寂又讓一顆心掉進低穀,那種感覺,難以言說中竟然包涵絲絲真真實實的痛楚。
“怎麼起來也不披件衣服?”陳宜軒一邊拿出衣櫃裡的披肩搭在她身上,一邊柔聲責怪,她回頭淺笑,“不礙事的。”
“來吃藥吧!”他牽著她瘦弱無骨的小手坐在床上。
“我自己來吧!”喬喬想接過他手中的湯藥,單單是聞上去就有一股刺鼻的苦味,她的眉頭幾不可察的微微一皺,陳宜軒手裡拿著一塊水果糕低聲哄誘,“一口氣喝完這個就賞你!”
仰頭下咽,動作熟練的讓人覺得是早已習以為常,輕咬了一口他手中的糕點,那種令人全身顫抖的苦澀才慢慢淡去,喬喬這才舒展眉頭。
“演出是在明天晚上嗎?”聲音輕靈清淡。
“嗯,從晚上六點到十點,連續四個小時,”他擔憂地看著低頭認真吃糕點的喬喬,“會不會時間有點長?能吃得消嗎?”
“可以的,不用擔心!”她也拿了一塊糕點送到他嘴邊,語氣輕鬆。
“吳媽的手藝又進步了,嘗嘗吧!”他輕笑著一口全銜在嘴裡,眼底的憂慮卻愈來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