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宜軒在蘭城有一棟彆墅,距離a大不遠處,依山傍水,空氣清新,適合養人,他幫喬喬請了假,然後把她送到哪裡靜養,最能撫慰人心就是親近自然,真的希望她能恢複以前活潑可愛的樣子。
喬喬已經不像原來隻會躺在床上了,陳宜軒不在的時候,她就一個人躲在書房裡,練字,畫畫,有時,安靜地一天都不會發出一點聲音,陳宜軒回來看她的時候,在他強烈的要求下,她才會勉勉強強地吃上一兩口飯,本來就瘦弱嬌小的身材日漸單薄孱弱。
“下個星期,我就要回帝都了……你願意和我一起嗎?”陳宜軒往她碗裡夾了一塊紅燒魚肉,並細心地剔除了魚刺。
喬喬吃飯的筷子突然一頓,“他……可能這兩天就會回蘭城了,一個月的休假時間結束了,聽說要帶著他媽媽一起過來……”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問的小心翼翼,“要不要先去見見他?”
喬喬把魚肉塞到嘴巴裡,輕輕搖了搖頭,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吃著飯,今天她好像有點進步了,斷斷續續把一小碗米都吃完了,這讓陳宜軒高興了大半天。
怕她一個人在彆墅裡悶壞了,星期六下午,陳宜軒帶著她到市區裡逛超市,他在前麵推著手推車,她在後麵呆呆地跟著,眼睛隻盯著自己的腳尖,“有想吃的東西嗎?”
他轉身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對視,她平靜地看著他,一雙水眸波瀾不驚,然後環顧四周,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水果鋪,他微笑著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拉著她瘦弱的小手走到水果專區,每樣水果都裝了一些,不一會兒,小車裡就堆積如山。
陳宜軒一隻手緊緊握住她的手,一手牢牢地推著車子,“買幾箱純牛奶吧!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喝純牛奶嗎?”
喬喬盯著自己空空落落的左手,無名指上還有一圈淡淡的印記,她點了點頭,木偶一般毫無表情。
右邊不遠處,周瀟林看著他們牽手走過的身影,心就像被什麼碾過一樣悶悶的疼痛,她瘦了好多,本來就不大的臉下巴更尖了,喬喬,你怎麼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難道你不知道,你就是我的生命,如果你不能幸福,我又怎麼能好過……他轉身,背影滄桑無助,腳步踉蹌不穩。
曾經有多幸福,現在就有多痛……
愛,怎麼可能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字,它是吸進你身體裡戒不掉的毒,想要擺脫,就隻能玉石俱焚。
陳宜軒從超市裡買了一大堆零食,都是以前喬喬最愛吃的,他記得那一年喬喬還在上大一,有一次參加學校的歌唱比賽,上台參加決賽表演的時候,被一個體院的男生當眾強吻,那天晚上她哭著給他打電話,傷心憤怒到不行,他安慰她好長時間……
第二天早上,他專門跑到帝都有名的零食店買了一箱子好吃的給她快遞到a大,他到現在還記得喬喬當時開心的笑音,隻是現在好久都沒聽到了……
陳宜軒坐在書桌對麵的歐式沙發上,抬頭看著正站在書桌前專心練字的喬喬,他放下手中的報紙,從茶幾上的水果盤裡拿起一個火龍果,細心地剝掉皮,然後用刀切成一小片一小片放在精美的小瓷盤裡,再體貼地在上麵插上一根牙簽。
“喬喬!”他抬頭笑著叫了她一聲,溫和卻不缺乏磁性,聲線如優美的大提琴,她握住毛筆的手微微一顫,落筆的字跡便有了瑕疵,她稍皺眉頭,動作微小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她略略抬頭,不解地看著他,陳宜軒輕輕向她招了招手,喬喬放下筆墨,腳步悄然走到他身邊坐下,“我剛才嚇到你了嗎?”語氣中略帶歉意和自責,她搖了搖頭,不以為意。
“來,張嘴嘗嘗這個!”他用牙簽挑了一片果肉放在她嘴邊,喬喬抬頭看他,直達眼底,並沒有動作,“就嘗一口,好嗎?”他柔聲誘惑,她過半天才緩緩張開嘴巴咬了一口,陳宜軒眼裡流露出滿足的微笑,隻要肯開口吃就好,多少都沒關係,他會耐心等待,慢慢來的……
軍區宿舍裡,周瀟林蹲在地上認真地給媽媽洗腳,“兒子,以後會後悔嗎?”周媽媽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問,他的手突然頓住,沉默了好大一會才回答,“也許吧!隻要她過得好就行了!”
“可是你以後打算怎麼辦?繼續一個人?總要結婚生子的啊!”她的聲音滿滿的擔憂和著急。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周瀟林用毛巾仔細地擦乾媽媽的腳。
“是媽媽連累你了……”周媽媽重重歎了一口氣,頭上的銀發似乎又厚了一層,“媽,我不許你這麼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是你兒子!”周瀟林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安慰,“說實話,我挺喜歡那個丫頭的,隻是……可惜了!怪我跟她沒有緣分吧!”周媽媽一臉惋惜,感覺喬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親切,那一陣子她老有一種多了一個女兒的錯覺,隻是……唉……
這幾天陳宜軒一直忙著單位裡的事,他要趕在調回帝都之前把自己的工作報告寫好,以便回去的時候向上級領導彙報情況。
喬喬還是像往常一樣練字畫畫,她本身就有一定的書法底子,再加上這一陣子的潛心練習,寫出來的漢字更是如行雲流水,雅致大氣,讓人隻有羨慕稱讚的份。
看著陳宜軒為回去的事忙的焦頭爛額,她卻每日不急不躁的生活,好像去帝都對她來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倒也是事實,現在去哪裡對她來說都一樣了,當初留在蘭城也隻是為了周瀟林……
周瀟林……一想到他的名字,喬喬的心就猛地一下像被什麼緊緊捏住一樣抽痛,她慢慢把手放在胸口,試圖減緩這磨人的痛楚,卻毫無用處……
每天深夜,她都會從噩夢中驚醒,滿頭大汗,夢裡她看見自己一次又一次被周瀟林狠心地拋棄,她起身去追,卻在黑暗中失去他的身影……她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黑暗,恐懼,痛苦,悔恨,無奈……
喬喬拚命掙紮,卻越陷越深,讓她幾乎窒息,她呼吸急促的從夢中醒來,抱著蜷縮的雙腿坐在大床中無助的哭泣,任憑一顆心被無窮無儘的夜折磨的麵目全非,一直到天亮……
愛你,原本以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現在卻成為來自地獄的夢魘,噬骨的痛纏繞於身,日日夜夜折磨得你惶恐不得安。
夕陽的光輝似一層淡淡的金粉,柔和地籠罩於整個山巒,喬喬安靜地趴在二樓陽台上遙望遠方,一雙黑眸迷離疏遠,像是整個靈魂都飄蕩在空中。
就像一副美的太不真實的畫,陳宜軒站在她的身後,不遠不近,不敢上前也舍不得退後,喬喬就他身邊,甚至觸手可及,可是他卻覺得她好遙遠,這種距離既使他再努力也無法雷越,讓人心酸。
“明天早上出發,”他一字一頓,聲音很輕,似乎是怕驚擾到她,喬喬的後背驀然僵住,並沒有動作,“今天晚上,一起到市裡去吃頓飯吧!”陳宜軒緩緩走上前,和她並肩站在陽台精美華麗的白色石雕欄杆旁。
“還想吃烤肉嗎?”腦海中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兩個人一起吃土耳其烤肉時的場景,陳宜軒英俊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他扭頭看向喬喬,她的手指略略動了一下,然後點頭。
今天晚上市區裡的人似乎特彆多,私家車一輛接著一輛,將本來就不寬敞的路堵的水泄不通,實在沒有辦法,陳宜軒隨便找了個停車場將車停下,拉著喬喬走到步行街裡的烤肉店。
“想喝酒嗎?”他坐在她身邊,用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現在的她溫順乖巧,不似以前張牙舞爪,哪怕隻是沉默不語地坐在哪裡,也能讓人心生憐惜,她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
兩瓶啤酒,不多不少,她也隻是稍有些頭暈,回去取車的路上,陳宜軒在前麵走,喬喬默默跟在他身後,左邊一陣刺眼的光芒,一輛白色的奧迪跑車像是失去控製一樣直直衝向陳宜軒。
她想衝他大喊“小心!”可嗓子就像被卡住一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她急得滿頭大汗,猛然跑向前用儘全身力氣將他推到馬路旁邊。
“砰……”肉體和鋼鐵強烈撞擊的聲音,像是來自恐怖幽暗的地獄。
“喬喬!”陳宜軒目瞪口呆,心就像瞬間被人掏空硬生生地疼,他瘋一樣跑到她身旁撕聲力竭地大喊,“快!快叫救護車!快!”
手術室外,陳宜軒焦急地等待,他幾乎不能自控地用拳頭砸向白色的牆壁,直到手上鮮血淋淋,自己怎麼就那麼蠢!怎麼就沒看見那輛車!現在讓她躺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他幾乎有想殺了那個醉駕車主的衝動!
手術時間很長,一直持續了五六個小時,結束後,喬喬全身插滿大大小小的管子被護士們推入重病監護室,陳宜軒趴在外麵的玻璃床窗上淚流不止,醫生們說他們已經儘力了,能醒來的話修養一陣子就能恢複健康,不能醒來的話……或者是植物人,或是死亡……
喬喬這兩天的情況特彆不穩定,陳宜軒請了私人醫生進行全天的陪護,他們也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束手無策,“平時多陪她說說話,試試能不能叫醒她,除了藥物治療,剩下的隻有這一個辦法了……”從蘭城來的一位專家建議這樣他。
“叫醒她……”他喃喃低語,也許有一個人的作用比他更大一些……
從坐上出租車,周瀟林的全身就忍不住劇烈顫抖,心就像被鐵爪緊緊捏著一樣,冰冷的疼痛,這種熟悉的感覺就出現在他十歲那年,那年爸爸出車禍去世,原本天真美好的童年被淚水湮滅,他的世界轟然坍塌,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