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前觀察,張子銘不由再次感歎驗屍的仵作手藝之高,死者的臟器全部完好,一點刀痕都沒有留下。
按理來說,仵作應該繼續對臟器進行解剖。
估計是因為死者全部是溺水而亡,刨開屍體後發現肺部腫脹溢水,胃中雖是有些充血。
但也是過多飲水腫脹引起的,完全可以直接斷定為溺水。
其餘臟器均顏色正常,沒有中毒和出血狀態。自然就沒必要去浪費時間。
張子銘皺著眉頭將自己上一世在警校學到的知識全部想了一遍,沒有一絲頭緒。
解析來的所有屍體都是如第一具一樣。
到了舞女的屍體旁,張子銘下意識的向屍體的臉上多看了兩眼。
果然和記憶中的相同,這舞女臉上的表情與其餘的屍體的猙獰不同。
解剖後發現肺中沒有積水。
張子銘問道:“這女子的屍體是在哪裡撈上來的。”
趙謙不知,一向活絡的張大強搭話道:“說起這女子倒是樁奇事。彆的屍體都是從河中打撈出來的,但是這女子的屍體是在沉船打撈上來時發現的。而且,她的屍體是在船艙裡發現的。”
張子銘思索後道:“這麼說,沉船後其他人都是在河中掙紮遊動,想搏個生機。而這女子卻是自己遊進了船艙?”
張大強道:“也隻有這一種解釋勉強說得過去。”
張子銘繼續道:“而且這女子肺中沒有積水,隻有口鼻有泥沙。也就是說,她是活活把自己憋死。臨死前的最後一口被水砂糊住了口鼻?”
三人目露肯定的眼神,蒙著黑布看不到表情。但是從眼角泛出的魚尾紋能看出來,三人在微笑。
張大強說:“長進了,沒錯。仵作驗屍後寫的陳詞與你分析的如出一轍。”
張子銘沒有把誇讚放在心上,皺起眉頭後盯著那張雖然腫脹,卻依舊能分辨出極美的眼眸。
“這女子到底是什麼身份,一心求死,是不是想將什麼秘密徹底從這個世界上帶走。如果玉璽真的和她有關,那真的就不好辦了。”
一時分析不出來什麼門道,張子銘將目光放在了最後一具屍體上。
此人穿著一身青袍,胸口繡著白鷳。這五品大員的官袍,自然是禮部的狄大人。
不過,狄大人的官袍沒有被解開,鑲玉的腰帶上滿是泥沙。
看來,仵作是沒敢動狄大人的屍體。
見張子銘又拿起了小刀,三人一人奪刀,兩人死死地將張子銘抱住。
奪下刀子的趙謙道:“你小子想乾什麼?”
張子銘奮力掙紮,但是兩人越抱越緊。實在沒辦法,張子銘開口道:“驗屍啊!說不定秘密就藏在這具身體上!”
抱著腰部的周正山道:“你小子不想活了?那是五品官的屍體。聽說他和並肩王都有交情。誰敢動他的身子?就連校監司那夥人都沒敢驗屍!”
張子銘扭頭怒視周正山道:“老子要是找不到神珠,不一樣活不了!”
抱著腿的張大強猛地掐了一把張子銘的大腿,試圖用疼痛來讓張子銘冷靜一些後道:“那就起碼你還有六天時間尋得生機!要是動了狄大人的屍體,你怕是連今晚都活不過!”
大腿上傳來的揪心疼痛確實讓張子銘冷靜不少,就算他強行刨開了這具屍體。
估計最多也就和其餘的屍體一樣,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如今,線索少的可憐。
唯一知道的是船是人為破壞的,神珠莫名的在盒子裡憑空消失了。
這要怎麼才能找到突破口。
這個世界又沒有黑匣子或者監控,可以說神珠消失的確切時間都推理不出來!
“鬆開吧!回縣衙!我要看看當日州府下發的文書!”
抱著張子銘的兩人同時開口道:“你真的想通了?”
張子銘無奈,輕輕點頭後兩人鬆開他。
可張子銘卻泄了氣,眼睛一黑便暈倒在了地上。藍色的捕快服上滲出了鮮血。
趙謙在張子銘的鼻孔上探了探,又抓著手腕摸了幾息脈搏道:“沒事,這幾日受到苦太多了,再加上線索斷了,急火攻心暈過去了。走,搭把手先回縣衙!”
三人將張子銘帶回縣衙,安置在了班房。
考慮到張子銘的身體狀態,三人說服了班房裡的其他衙役。將這間屋子騰空,隻留下三人輪流照看。
期間張函差派魏虎前來打探進度,也被周正山一頓拍馬屁請了回去。
張子銘再次睜開眼睛,模糊中一寬廣後背依稀遮住了視線。
這一幕張子銘無數次的幻想,父親出事前的前一晚上也是這麼背對著他沉悶的抽著煙。
留給他的也隻有這模糊的背影。
彷佛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個雨夜,張子銘艱難的張開口喊了一聲“爹”。
男人緩緩回頭,那張臉卻不是記憶裡的留著胡茬,因為勞累而枯黃的瘦臉。
而是一張富態中帶著和善的國子臉,滿眼焦急。
張子銘知道自己不是做夢,眼前這人是這具軀體的生父,也就是他名義的父親。
張父見張子銘醒了,用手壓了壓他的肩膀。示意張子銘繼續躺下後道:“為什麼這次要一個人扛著,不給家裡說。”
張子銘:“”
見張子銘不說話,張父長歎一口氣道:“沒事的,爹已經找過你叔伯了。雖然難辦,但隻要你活著,舍去些錢財也是劃算的。”
張子銘這才想起來,這肅州的知府大人正是自己的叔伯。
不過眼下就算叔伯力保,找不到神珠,除了陛下發話。誰都救不了他。
見張父一臉愁容,很明顯張父這句話安慰張子銘的同時也在安慰自己。
“爹”好久沒喊出這陌生的字,張子銘倒是有些難以開口。
再次張口後,張子銘道:“爹,你放心。這次,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望著躺在床上的兒子,腦海中全是被子掩蓋下,兒子滿身那觸目驚心的傷痕。
張父從懷裡拿出幾張銀票放在枕頭旁道:“爹在家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