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銘記得上一世在警校時的講師講過一句話:“人生似棋局,錯一步就慢一步。往後便步步錯,步步慢。人生如此,探案亦是如此。”
張子銘感同身受,無論放在何處都適用。
就如此時,四人回到臨河縣城。
張子銘調轉馬頭,往東邊的縣衙而去。
另外三人卻向西麵而行,兩撥人在行進百步後勒緊韁繩。
六目對四目,明顯能感受到那六目中傳來看智障一般的情緒。
張子銘自然是乖乖調轉馬頭,催馬來到三人身前。
“我說子銘,你不是要驗屍嘛?”趙謙雖然也聽到一些河妖上身的風言風語,但是內心卻依舊相信張子銘隻是被水嗆了腦袋。
“屍體不應該放在縣衙嘛?”
趙謙道:“這事出在黃河裡,校監司插手調查。臨河縣是重點懷疑對象,為了避嫌。屍體存放在河道衙門!”
“有理!”
一路無話,快馬至城西。青石砌築的街道旁,兩隻一人高的石獅子側立而置。
石獅後高門樓,紅底黃釘六扇大開門。
門扇上掛著河道總督親自揮墨的鎏金大匾額。
兩個門子見四人前來,匆匆走下台階笑臉相迎。
當然,這門子可不是成了精的門妖。而是縣衙設立專門負責接待來訪的衙役。
相當於張子銘前世警校的門衛兼信訪辦。
得知了幾人的來意,一個門子將四人引進了河道衙門的大門。另外一人則一手牽著兩支韁繩將馬栓入馬棚。
入大門,前堂倒是和衙門沒什麼區彆。同樣的高台上擺放著被驚堂木和屁股,磨得發亮的桌麵和椅麵。
張子銘幾人沒做停留,被門子帶領往側院去。
迎麵碰上了當日審堂時記錄卷宗的魏虎。
除了張子銘,其餘幾人都彎腰拜見。
也不是張子銘對這魏虎不夠尊敬,實在是他的思維還留在前世。
魏虎掃視一圈,見張子銘直挺挺的杵在一旁。內心皺眉,冷哼一聲便帶著手下疾步離開。
周正山撇著嘴和張子銘走在一排道:“小子,你本來就代罪之身。這下又得罪了魏虎,不怕他使絆子?”
張子銘內心自問:“我得罪他了嘛?記憶裡渾身的傷疤全是這家夥打的。”
張子銘開口道:“使絆子?找不出神珠命都沒了,還顧得了什麼絆子?”
““
說話間,入了側院。最角落一沒有窗戶的磚房格外醒目。
這房屋立在側院的陰麵,房屋前種著幾棵茂密柳樹。
樹蔭將房屋籠罩其中,即使快要入夏。張子銘卻感到了陣陣涼意。
不過,張子銘自認是見了很多大體老師。也是親眼看過腦漿混合血液在空中飛濺的場麵。
不就是驗個屍嘛,小菜一碟。
雙手靠在兩扇木門上,猛地一推。
一股濃烈的屍臭混合著潮濕的魚腥味在門打開的瞬間,直衝入張子銘的天靈蓋。
張子銘之前聽很多老師講看到犯罪現場嘔吐的情節時,坐在課桌旁的他深感不屑。
如今蹲在樹下差點將苦膽吐出的他狼狽不堪。
無意間抬頭,卻發現一旁站立的三個同行捕快淡然的接過門子遞來的黑布,捂住了口鼻。
同時,那六道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又落到了張子銘的身上。
趙謙輕拍張子銘的後背,將黑布遞在張子銘眼前。心裡直泛嘀咕,對張子銘表現出的種種反常感到不解。
“你要是受不了就算了,我們三個進去驗驗。不過,你不要抱有太大期望。仵作寫的陳詞我們都看了,死因明確。全是溺水而亡。”
查案三要素:現場,人證和物證。
如今現場這個要素已經沒了,人證更是無從說起。唯一留下的就是這些屍體。
若是真的在這些屍體上找不出任何線索,張子銘真就成了無頭蒼蠅。
總不能腦袋搬家後下去陰曹地府找這些人去問線索吧。
“不,拉我一把!”
趙謙微微一笑,將張子銘拉起。見他又要往裡衝,趙謙暗罵一聲“愣頭青”的同時示意周正山先去探探。
周正山從懷中掏出一支火折子,走到門外。用嘴吹拂後一點火燭竄出,周正山將火折子放入屋中。
肉眼看見的一絲火苗從屋中竄出,周正山才走進屋中,點上了燭台後示意幾人進屋。
趙謙對張子銘說:“你平日沒有驗過屍體。記得下次不要莽撞,這裡麵躺著好幾位武者。他們生前修煉的氣息存在體內,死後釋放而出。都憋在屋中,若是不用明火引出,直接點燃燭火。會引發爆炸的!”
張子銘點頭,一著急倒是忘了死人還有一口氣的說法。
不過也是因為此事,張子銘對趙謙多了幾分好感。
進入屋中,四麵牆壁密不透風。屋中是磚石砌築而成的大通鋪。
鋪上墊著草席,依次整齊的碼放著打撈上來的17具軀體。
除了禮部使者狄大人衣服穿戴整齊,其餘16具軀體全部已經被仵作開膛破肚。
通鋪的把頭還放著幾支鋒利小刀,估計是仵作留下的刀具。
說實話,雖然張子銘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而且也親自上手試過對大體老師動過手。
但是看著眼前這十六具被用麻線密密麻麻縫合扭曲的軀體,依舊乾嘔不止。
稍作緩和,張子銘強行逼著自己對第一具圖靈使者的屍體開始驗屍。
屍體整體呈現明顯的溺水形態,表皮褶皺同時微微發漲。
這得益於撈屍人在五個時辰內就撈起了軀體,若是再晚些,可就不是簡單的浮腫了。
頭發上全是乾涸的泥沙,額頭上的皮膚被劃開一道口子。泡的發白的兩瓣肉像是兩條肉蛆攀附在傷口旁。
不過傷口旁沒有淤青,且沒有血液湧出的腫脹態。
所以可以判定,這處傷口是死者死亡後才形成的。至少此人的致命點不是此處。
整個臉已經浮腫的看不太清樣子,不過可以通過那高聳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窩看出是圖靈國人。
到脖頸和鎖骨處,是仵作用麻線縫合起來的刀口。
這仵作明顯是個老手,從脖頸處一刀直下。沒有停留,一氣嗬成將此人的骨肉分開。
張子銘沒有得到任何線索,從一旁拿起小刀。
刀鋒摩擦著麻線“錚錚”作響,周圍人看著小刀在屍體上用蠻勁割斷麻繩。
偶爾還傳來幾聲撞在胸骨的割裂感,就像是一把鈍刀放在自己身上不斷切割,摩擦肌膚。
趙謙寒毛倒豎,奪過小刀。
見他食指靠著刀背,拇指與中指將小刀夾緊。
不知用了什麼巧勁,小刀寒光一閃,屍體的兩半前胸肉瞬間散開,砸落在草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