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山河並不是不想動。
並不是他願意呆若木雞,實在是被符箭上的無形閃電劈中之後,全身上下都麻木了,哪怕煉臟境的修為,氣血充沛如大江,此時此刻,全都無用。
意識和軀體之間的聯係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切割開來。
其實,這個過程非常短暫,也就一兩個呼吸的時間,殘缺符箭上的閃電術並非真正的雷電,到不了把人劈成焦屍的程度,趙山河隻要熬過這一兩個呼吸的時間,也就能夠擺脫麻木狀態。
顧鵬會給他這個時間麼?
當然不會!
射出符箭之後,顧鵬丟下強弓,持刀團身而上,燕子三抄水的身法急速運轉。
十來步的距離,眨眼間便撲到了趙山河麵前。
刷刷刷……
刀光如電。
顧鵬一連砍出四刀,刀光過後,趙山河的雙腿雙手也就和軀體斷舍離,氣血激活的緣故,鮮血飛濺,變成了血霧,彌漫開來,灑向四麵八方。
沒了四肢的軀體跌落在地。
恰好符箭攜帶的閃電術沒了效果,趙山河的意識恢複了對軀體的感知和控製。
“啊!”
他雙目圓睜,眼球像是要從眼眶內凸出來一般,發出了絕望而痛苦的哀嚎。
在當時的情形下,顧鵬可以一刀砍下他的腦袋。
之所以沒有那樣做,隻是把他的四肢砍斷,並非顧鵬想要虐殺對方,他隻是想讓趙山河失去反抗的能力,然後,在對方嘴裡追問出蘇寒山的下落。
“你是誰?”
身體癱軟在地,趙山河努力抬起頭。
他望向易容成胡大模樣的顧鵬,時間緊迫,材料又不夠,顧鵬的易容可以說是失敗的,像現在這樣麵對麵的情況,趙山河不可能把他當成胡大。
顧鵬沒有說話。
那一刻,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趙山河被砍斷四肢,血霧飛濺的時候,山窟中間的水潭有了變化,原本盤旋在水潭上空的白霧突然間擴散開來,朝著四麵八方逸散開去。
轉瞬間,顧鵬也好,倒在地上痛不欲生的趙山河也好,和整個山窟一樣,都彌漫在白霧之中。
那一刻,顧鵬被白霧籠罩,伸手不見五指。
顧鵬屏住呼吸,將緊張不安的情緒摒棄,緊緊握著手中的橫刀,就像是在肝熟練度一般,全神貫注,他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哪怕眼前全是白霧,什麼也看不清。
同時間,耳朵微微抖動,不放過白霧中的任何聲響。
鼻孔倒是沒抽動,嗅覺卻也火力全開,聞著白霧的氣息,感知異樣。
斂息訣全速運轉,想象自己就是一根枯木。
聲音入耳,在白霧中飄蕩,聲音的主人是趙山河,四肢被砍斷,血液不停流逝,他無法忍受痛苦。
隻是,這聲音有些奇怪。
顧鵬記得清清楚楚,白霧沒有出現前,趙山河距離自己也就幾步遠,若是痛哭出聲,聲音回蕩在耳邊不應該像現在這樣,仿佛從極高極遠的地方傳來。
這白霧是什麼鬼?
難不成,胡大所說的失蹤事件是真的?
造成那些礦工失蹤的元凶就是這白霧?
顧鵬緩緩向前邁出一步,這一步邁出之後,眼前彌漫的白霧驟然消散,不複存在。
他握刀的手不由一緊。
白霧消失後,一切如常,山窟還是那個山窟。
不!
環境有了一些變化,山窟看上去還是那個山窟,卻和最開始那個山窟有了不少變化。
水潭還在,上麵懸掛的鐘乳石消失了。
並且,原來的水潭隻有乳白色的潭水,現在,卻長著一些水生植物,蓮葉青青,幾朵或白或紅的蓮花在蓮葉間忽隱忽現,其中,有一株結著一枚金色的蓮子。
空氣中漂浮著馥鬱的香氣。
顧鵬環顧四周,白霧並沒有消失,而是彌漫在山窟周圍,白霧外是什麼世界,看不清楚。
“哢嚓!”
一聲碎響。
顧鵬低頭一看,腳下踩在了一根枯骨上,沒有怎麼用力,枯骨也就被踩得粉碎。
四處望去,到處都是枯骨。
極個彆才是完整的,大部分都已經殘缺,可能原本是完整的,應該是後來者不小心將其踩碎,若是在白霧中倉皇奔逃,便會如此,那些保存完整的枯骨多半是最後進來的人。
隻是……
按照胡大所說,失蹤事件近期才發生,那些人被白霧吞噬的人就算不幸身死,最多身體腐爛,哪怕是變成了乾屍,也不可能那麼快就變成白骨啊?
顧鵬想不明白。
他隻知道,這裡很危險。
“嗬嗬……”
趙山河在笑。
此時,他在水潭的那一邊。
也不知道是怎麼挪過去的,失去四肢,沒了那麼多的鮮血,沒死不說,還能像驅蟲那樣蠕動,改變位置,不愧是煉臟境的強者,值得顧鵬豎大拇指點一個讚。
顧鵬握著刀,轉到了水潭那邊。
有一圈青石圍繞著水潭,將潭水束縛著,此時,沒有了四肢的趙山河正靠著大青石慘然笑著。
鮮血還在不停往外流,速度卻緩了不少。
也許體內存血已經不多,也許他能有所控製,望著轉過來的顧鵬,他仍然笑著。
為何發笑?
顧鵬沒有這樣問。
“你認識蘇寒山麼?”
顧鵬問道。
趙山河收住笑容,有些茫然。
“叮!”
顧鵬將手中的橫刀扔了過去,插在趙山河身前,刀尖刺入地麵,刀身和刀柄微微搖晃。
“這把橫刀就是蘇寒山的武器,他是一個單身獵人,磨皮境武者,半年前在大青山中失蹤了,大青莊的裡正孫千說他遇到了妖獸,不過,孫千和你們山幫有勾結,他的武器又出現在這裡……”
顧鵬的聲音沒有情緒,很自然地問道。
“哈哈!”
趙山河又笑了起來。
“你闖入這裡,就是為了那個人?”
“哈哈哈!”
他繼續大笑,笑出了眼淚。
顧鵬沒有說話,沉默地盯著他。
“死了!”
“都死了!”
“我要死,你也要死,所有人都要死,你要找的那個人也是這樣,他一定已經死了!”
趙山河像瘋了一樣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
顧鵬歎了歎氣,緩緩向前。
“想殺我?”
趙山河收住笑聲,直勾勾地瞪著顧鵬,眼神很是詭異,就像是在看一個必死之人。
“其實用不著你動手!”
“來到了這裡,你和我都要死!”
趙山河嘴角抽動,笑容詭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