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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咕嚕咕嚕……”
陳光複不斷嘔吐著散發惡臭的漆黑肉泥。
他的身體由充盈變得乾癟。
最終,他將自己的內裡全部嘔出,隻剩一張人皮,無力地掉在血泊中。
看到這一幕的女子們嚇得瑟瑟發抖,哭都不敢哭出聲,唯恐被文高飛盯上,落得陳光複這樣的下場。
“你們從何而來?”
忽然,她們聽見了文高飛的問話。
女子們抖了抖。
最終,是那名最先向文高飛磕頭的女子開口:“我、我們是紅坊‘溫柔鄉’的伎子,文……陳老爺付了錢,讓我們到這兒來伺候他。”
“溫柔鄉?伎子?”
文高飛重複這兩個詞,似乎在思索。
許久,她緩緩開口:“我知道了,很早以前,我娘與我提過,外頭有一種產業,專做皮肉生意,其中賣肉的大多為女子,是也不是?”
女子聽到這話,臉上的驚懼被苦澀代替,她帶著幾分羞恥地點頭:“是。”
她們是販賣自己身體為生的人。
“紋繡城中應該沒有這種地方才是。”
文高飛道:“我娘說,紋繡城為女子當家,沒有人敢開這種店。”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
女子苦笑:“這些年,紋繡城中男子當家的越來越多,做皮肉生意的也就發了財,我們溫柔鄉隻是紅坊中的一家,整個紅坊有數十家以皮肉生意為生的店……”
說著說著,女子心中燃起無名火,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她被壓抑已久的憤怒越來越難以忍耐。
“一開始,那些店是收一些走投無路的女子,後來便是坑蒙拐騙!我原是清白人家出身,我爹被人設計賭博,欠了大一筆債,那些人便上門將我帶走抵債,我恨……我好恨!”
女子看到地上陳光複的人皮,她忽然衝上去,一把將其撕裂,惡狠狠地說道:“我恨這世上毫無自製力,隻會埋怨是他人陷害自己,把責任推卸給他人的懦夫!我恨那些盯著女人身體,將我們視作畜生、工具換取錢財的貪婪之輩!我恨!我恨!我恨啊!”
她越說越激動,雙目血紅一片,直接將人皮撕成了碎片。
忽然,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女子隻覺身體騰空——
“唰。”
她直接被扔出了青雲苑!
“啊——”
女子被扔上半空,冷風拂過她的臉,她才恢複幾分清醒。
腦海中閃過她先前在女鬼麵前大喊大叫,撕裂人皮的瘋魔模樣,女子一陣後怕。
她、她這是怎麼了?
剛才被憤怒衝昏大腦的她,變得不像她了!
“啊!”
她又聽見了一聲聲慘叫。
女子驚恐地四下張望,發現先前在房中的那幾名姐妹,竟也一同被扔出。
一群人朝青雲苑外落去,她們絕望地閉上了眼,已經能想象自己摔成爛泥的淒慘下場了。
然而,在下落的瞬間,一股輕盈之力托住了她們。
女子再睜眼時,自己一行人竟然安穩地坐在地上。
“我、我們沒死?”
她們劫後餘生,哭了出來,“接下來該怎麼辦呀?逃、逃出去?”
這些女子頭一次遇見這種詭譎之事,一個個慌了神。
“不,我們不走。”
女子掃過遠處一具具倒地的屍體,再看向大門緊閉的青雲苑,“我們再等等。”
有人顫聲問道:“等……等什麼?”
“我不知道。”
女子搖頭,“我總覺得,我們需要再等一等,給那位……那位文小姐一點兒時間。”
另一人哭道:“給她時間做什麼?想想怎麼殺我們更好嗎?我們可是陪她爹玩樂的伎子啊!哪個女子會放過我們這種下三濫的東西?”
女子道:“她若想殺我們,先前早殺了!”
哭著的那人抽噎道:“或許她隻是太單純,不知我們所作所為,一時沒反應過來,才放過我們呢?”
女子不耐煩地推了她一把:“你若真這麼想,那你就逃吧!反正我要等!”
“我、我也沒說要逃……我就是怕呀,你們真的不怕嗎?”
那人哭哭啼啼,“我隻是想,她就算放過了我們,我們又能如何?即便能逃出去,沾上這種事,以後、以後怕是也接不到客人了呀……”
對伎子來說,接不到客人,等於死,甚至比死更淒慘!
一群人聽了她的話後,紛紛沉默。
“我也要等。”
這時,另一名女子忽然開口。
接著,越來越多的女子響應:“那我也等等,反正也無處可去,回了溫柔鄉也是個死,不如在這兒看看那文小姐要做什麼,即便是死在她手裡,也比死在那肮臟的勾欄裡好!”
“嗚嗚……等就等吧……”
……
外頭那群女子說話時,文高飛則站在屋中,一動也不動。
與她不同維度的紀清晝,默默掃過她藏在袖中的手。
一截白玉牌位從她袖口露出。
文高飛緩緩將正散發微光的白玉牌位抱在懷中。
“凡人……真是神奇。”
紀清晝發出了與夢族相似的感慨,“將凡人的屍骨錯認為仙人,數千年時光,一代又一代人去祭拜,竟真為一塊凡人牌位鍍上了願力靈光。”
文高飛不求神仙隻求墮魔,在祠堂中帶著滔天的怨恨自儘。
她死後,執念太深,靈魂不入輪回,當場化鬼。
鮫人燭中生出的一點紅光,與文高飛的魂魄融合,將其化為最可怕的紅衣厲鬼,掌握超越元嬰,直逼大乘的恐怖力量。
紀清晝並不知那點紅光是什麼,可她在幻境中見過許多年的人間。
群魔亂舞,禍亂人間,不知名的魔降下流星般的光,賜予萬物生靈一場夢。
“魔種……原來那就是魔種。”
紀清晝猜出紅光的真身。
若非這顆突兀出現的魔種,文高飛一介凡人,即便化為厲鬼,也不可能擁有這般強大的實力。
文高飛墮魔之際,本該失去所有理智,將所見之物屠殺殆儘。
可偏偏文家祠堂中,那層層疊疊的文家祖先牌位集體爆裂,化為點點白光,融入最上方的白玉牌位中。
白玉牌位降下文家人數千年供奉的願力,那是人族最純粹、最純淨的感情,是這世間最為精純的力量,近乎天道之力,護住了文高飛本該被魔種侵蝕的理智。
望著懷抱白玉牌位出身的文高飛,紀清晝心情複雜。
“你不求神仙隻求魔,可你文家的祖先,不必你求,隻是見你陷入困境,便來救你。”
連聊天群眾妖與夢族都忌憚,認為紀清晝這金丹後期修士都無法抵擋的魔種——
被一群凡人,積累數千年的願力,生生擋下。
隻為護住自家孩子的本心,助她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