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冥界,陸殊已經嘗試過用法術讓顧雪今魂歸肉身,但並沒有成功。
見顧雪今不死心,陸殊淡淡道:“可以。”
顧雪今飛快地飄到了主臥,他打開了臥室的燈,期待地看著陸殊,說道:“陸殊,我要躺到我的身體上嗎?”
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魂躺上去,人就活了!
陸殊端詳著床上穿著深藍色綢緞睡衣的睡美人。睡美人五官精致,皮膚雪白,但胸口毫無起伏,嘴唇也是蒼白的,宛若一個閉著眼睛的人形手辦。
人死之時,七魄先散,三魂後離,離體的魂也就變成了鬼。
活人離魂現象自古就有記載,但大多數離魂現象都發生在八字極陰的兒童身上,成年人的案例很少,像顧雪今這樣周期性離魂的成年人,就少之更少了。
陸殊說:“不用。”
說罷,陸殊單手結印,用扇柄在空中畫了個奇異文字。下一秒,一陣金光便籠罩了顧雪今的肉身。
顧雪今飄在一旁看著,心情十分激動,甚至悄悄握緊穿在身上的睡衣。
說不定馬上就要恢複正常了!
他這輩子曾經有過很多世俗的追求,但此時此刻,顧雪今隻想要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但很遺憾,他等了足足十秒,也無事發生。
陸殊對這個情況並不意外,他道:“你的情況我處理不了,另尋高人吧。”
顧雪今漂亮的眼睛裡全是沮喪,倒是比平日裡驕傲的模樣乖了許多。
他自然知道,若是陸殊這種大神施法都不能讓他恢複正常,彆的天師估計就更不可能了。
顧雪今歎了口氣,就在這時,破曉時分到了。
點點陽光自雲層縫隙灑入人間,顧雪今隻感覺到一陣強大的吸力吸引著自己,下一秒便被吸入了床上的身體。
血液一點點地自心臟泵出,迅速地流遍四肢和軀乾。
而就在此時,陸殊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伸手拉開了顧雪今的櫃子——
一枚羊脂玉所製的玉蕭在櫃子裡散發著幽綠色的光芒,那幽綠色的光芒似乎也在一呼一吸,時弱時強。
等光亮熄滅,顧雪今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了,臉上也恢複了血色。
“我回魂了?”顧雪今伸出自己的雙手,“還挺準時,晚上九點左右變成鬼,早上五點左右再變回來……陸殊,你翻我櫃子乾什麼?”
陸殊轉過身,將手中的蕭遞給顧雪今。
“這蕭似乎是個靈器,但我從未見過。”陸殊道,“你從哪裡得到的這支蕭?”
“唔……這蕭是我助理不久前給我送來的,他說我從那井裡被救出來的時候,雖然已經昏迷了,但手裡緊緊地攥著這支蕭。”顧雪今說,“我醒過來之後,掉進井裡之前的事情記得,掉進去之後的事情一點都記不清楚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拿著它。”
說罷,顧雪今也拿著這枚蕭仔細端詳起來。
玉蕭上刻著一條騰雲駕霧的小龍,刀工精美,玉石溫潤細膩,宛若一件上好的工藝品。
這就是傳說中的靈器?
他好奇心作祟,隨意用蕭吹了個音,即便用儘力氣,蕭聲依舊很微弱。
“聲音怎麼這麼小啊?”顧雪今又將蕭遞給了陸殊,“你試試?”
在陸殊眼裡,這蕭在顧雪今手裡,四周散發著淡淡靈氣,但在自己手裡,卻一點靈氣都看不到了。
這蕭,好像隻能被顧雪今操控。
想到或許這蕭會和顧雪今的離魂之事有關聯,陸殊叮囑道:“不必。簫你收好,不要弄丟。”
顧雪今點點頭,這時凱撒來蹭顧雪今的褲管,他俯下身抱起了貓兒子,舉著小貓親昵道:“寶寶餓了吧,爸爸給你去搞點早飯吃。”
回魂後,他笑起來眼睛格外靈動,像是一隻雪白的小狐狸,抱著貓咪的模樣也很嬌貴。
陸殊瞥了他一眼,轉身向門口走去。
顧雪今連忙放下貓,追著陸殊送到了玄關處:“……周五我在h市有個通告,當天回不來。到時候你來找我,還是我換一天找你?”
陸殊沒有猶豫:“我去找你。”
顧雪今驚愕地睜大眼,沒想到陸殊竟要千裡迢迢去找他。
難不成……陸殊在人間也會瞬移?
趁著顧雪今發呆的間隙,陸殊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在他眉心點了一下。
“我在你身上施了法術,以後,你離魂時都可以待在人間。”陸殊道,“但你魂魄頻繁離體,身上陰氣頗重,即便變回人了,也容易招惹臟東西,晚上不要亂跑。”
陸殊說的不假,顧雪今出現離魂現象之後,就開了陰陽眼,時常在大白天看見鬼怪。
“那我要是遇到凶殘厲鬼怎麼辦?”顧雪今不禁擔心起自己的小命,“就那種吃人的、身周泛著血腥味的厲鬼!”
陸殊表情淡漠,卻隨手將自己玉扇上掛著的金製寶葫蘆掛墜遞給了顧雪今。
“這是個護身符,你掛在隨身物品上,它能護著你。”
顧雪今一愣,連忙握著這金墜子發自肺腑地感謝陸殊:“謝謝,你真是個功德無量的天師!”
陸殊轉身就走:“不謝,我怕剛娶妻,就喪偶。”
顧雪今:……媽的。
等陸殊走了,顧雪今才想起自己和陸殊從未交換過聯係方式。
那狗東西怎麼聯係他啊?
“不管了。”顧雪今打了個哈欠,抱著貓回到自己舒服的被窩,“不聯係最好。”
此後一天,顧雪今一直在家中休息。
如同陸殊所說,當晚他雖然變成鬼,但也沒有被吸入冥界。
在冥界做鬼,頭會悶悶的,但在人間就不會。
顧雪今先給自己的肉身敷了個麵膜,然後飄出窗戶看了看夜景。
窗外有幾隻鬼在發傳單,顧雪今隨便拿了一張,紙上是黃泉考公輔導班針對《冥府辦公廳關於做好冥界公務員招錄工作的通知》(冥辦發【2024】444號)的課程解讀,傳單還印了金燦燦六個大字:大編製,鐵飯碗!
“兄弟,報班不?”那隻鬼說,“現在打八折。”
顧雪今鑽進窗戶裡:“……不考。”
因為鬼不太需要睡眠,顧雪今的時間突然多了起來。若是興致來了,還會在微博大戰噴子——
【我去,這個逼天天淩晨三點不睡覺】
【顧雪今v:怎麼,羨慕哥哥我旺盛的精力?】
【臥槽秒回啊,兒子,你真是娛樂圈唯一的活人】
看到這條,顧雪今沉默了一下。
怎麼說呢,他可能也是娛樂圈唯一活鬼。
次日一早,陶戚敲響了顧雪今的家門。
作為顧雪今的生活助理,陶戚雖然比顧雪今小一歲,但永遠像是一個老父親一樣慈愛地照顧著顧雪今的飲食起居。
陶戚將手中的咖啡和黑巧貝果放在餐廳的桌子上,見顧雪今氣色好些了,問道:“寶,你現在晚上還會昏死過去嗎?”
“還那樣。”顧雪今說,“不過我習慣了。”
陶戚憂心忡忡地點點頭,又好奇道:“那為什麼你微博半夜還在回複粉絲消息?”
“……那會兒醒了。”顧雪今越編越逼真,“我昏的斷斷續續,不受控製。”
陶戚更擔心顧雪今了,他皺眉說:“今天咱去的那個小村落條件不是很好,晚上估計還要在那住一晚。但我和導演說了,七點之後就不給你安排工作了,讓你早點休息……你要是實在難受,咱們就不去了。”
顧雪今喝著咖啡,雲淡風輕道:“問題應該不大,就在那睡一晚吧。”
作為娛樂圈的勞模,在過去三年,顧雪今的日程排的相當滿。
落井之後,顧雪今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工作了。
陶戚和顧雪今的經紀人王哥在親眼看到他每天深夜陷入深度昏迷之後,就將他能推的工作都推了。
不過今天的工作不一樣,今天的工作是顧雪今自己要做的慈善工作。
趁顧雪今吃飯,陶戚蹲下來給凱撒梳了梳毛,卻冷不丁看到玄關處多了一雙男士拖鞋。
顧雪今家裡一向沒什麼客人,陶戚還挺稀奇的。
“今哥,這兩天有客人來家裡玩嗎?”
顧雪今端著咖啡的手一頓,隨即淡淡道:“沒,我叫了個修冰箱的來。”
陶戚看向顧雪今的手腕:“還買了新的手鏈?”
陸殊給顧雪今的金葫蘆被顧雪今串了個紅繩戴在了手腕上,顧雪今點了點頭,說道:“辟邪的平安福,我奶奶廟裡求的。”
“也對,你這個情況,雖然我不太信邪,但王哥讓你找個道士看看。”陶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他說,“寶,我還得告訴你個事情。”
顧雪今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今天的活動還有一位嘉賓,你猜猜是誰?”陶戚嘿嘿笑,“是陸——”
陶戚話還沒說完,顧雪今已經衝去掐陶戚的脖子,說道:“陶戚,我跟你和王哥都說過了吧——”
陶戚邊尖叫邊說:“寶,王哥說讓你適應適應,等進劇組了還要天天見,啊啊啊凱撒救命啊!”
上午十點,顧雪今抵達西南機場,下飛機後乘車同節目組工作人員彙合。
陸殊已經到了,他背對著顧雪今,但顧雪今一眼看到了他。
在人群裡,陸殊身材挺拔,非常顯眼。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陸殊回過了頭,對上了顧雪今的視線。
今日顧雪今戴了一副金邊眼鏡,穿著白襯衣和水洗藍牛仔褲,整個人不僅白到發光,而且十分修長,身上的書卷氣很濃,像是漫畫裡走出來的校園男主。
見陸殊也在看自己,顧雪今彆彆扭扭地回過頭,對著陸殊點了下頭。
換做以前,他是絕對不會打招呼的。
但現在狗東西救了他一命,還給了他護身符,他自然就要禮貌一些。
隔著好遠,陸殊彬彬有禮地對顧雪今微笑。
大概是兩個人的問候太過隱蔽,陶戚根本沒有發現。
他拿水回來,在顧雪今身邊提醒:“寶,要不你去和陸前輩打個招呼吧。”
顧雪今擰開一瓶礦泉水:“他就早我十天出道,算不上前輩。”
陶戚拿顧雪今沒辦法,又轉頭看向了陸殊。
大夏天的,陸殊頂著那張高冷的臉,身周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度。
陶戚自然理解顧雪今對陸殊的敵意,但陶戚覺得,陸影帝並不是針對顧雪今。
陸殊出道即紅、資源又相當好,有傳言說他出身不凡,總之,他和誰都有一種天然的距離感。
上次慈善宴會,有幾個人想巴結他,他都沒正眼瞧。
但剛剛……陸影帝好像看雪今的時候還笑了哎。
“各位,我們準備進山了。”編導說,“大家可以上車了!”
西南地區山路蜿蜒,節目組特地請了當地有經驗的司機師傅開車進山。
顧雪今和陶戚同攝像大哥坐進了一輛保姆車,陸殊同助理則坐上了另一輛保姆車。
車子平穩行駛了一小時左右,便進入了幽深的翠山深處,開始有些顛簸。
“今哥,這山裡好靜啊。”陶戚看向窗外層層疊疊的森林,“路上沒人也沒車,哎,鳥都沒有幾隻。”
或許是車裡冷氣開的太足,顧雪今進山就覺得很冷,他精神懨懨,一直半靠在窗邊看沿途的風景。
“沒呀,剛剛路上有人啊。”顧雪今隨口道,“幾個背著簍子的老頭老太,你沒看見嗎?”
“我沒看見啊。”陶戚滿頭問號,“哪裡?”
顧雪今換了個姿勢靠在了窗邊:“早就過去了,現在看不到了。”
見顧雪今不舒服,陶戚像哆啦a夢似的從他的雙肩包裡給顧雪今拿出一件薄外套披在顧雪今身上,又說道:“司機師傅,能把溫度調高一點嗎?”
“好嘞。”開車的老司機笑著說,“馬上就要到了,看見這條岔路了嗎?右邊是咱們今天要去的唐家村,左邊靠山的這個村落叫做侍村。”
顧雪今看著村口的石碑刻著的紅字,輕聲道:“侍村?村名還挺特彆的。”
司機說:“是啊,古時候,這村子據說有個山神廟,村民都要侍奉山神,所以取了個名叫侍村。”
顧雪今點了點頭,突然起了嚇唬陶戚的小心思,抬眼笑道:“陶戚,我小時候猜過一個字謎,謎麵是村莊麵前不見人,你猜這是什麼字?”
車子徐徐駛入了唐家村,陽光從車窗外灑進車裡,方才陰沉的天空仿佛在一瞬間變晴。
陶戚想了許久都想不出來,說道:“是什麼字啊?”
“村莊前麵不見人,就是侍村的侍字啊。”顧雪今幽幽道,“不過,不見人的村子,那不就是……無人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