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寶月樓。
剛放出幾天的賈蓉和薛蟠又憋不住了,結伴來到京城這座最大的銷金窟。
寶月樓裝潢極為奢華,上下四五層,京畿之地很少有樓會達到這個高度,一來因為大明宮的城牆本就不太高,頂多有個三四層樓的高度,所以在京城之內就不允許去有非常高的建築,以防皇宮大內的情況被外界窺探到。
這座離大明宮已經算是非常遠的的寶月樓在京城已經算是數一數二的閣樓了。
今日寶月樓賓客雲集,京師子弟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話說這一日是京城寶月樓最複盛名的花魁柳詩函出閣的日子,京城附近有多少子弟想要一親芳澤,薛蟠賈蓉便是其一,不過兩人也知道,他們的本錢並不怎麼雄厚,來到這裡,不過是本著試試看的心思,並不打算去爭這位柳姑娘的初夜。
畢竟被吸引過來的王孫公子並不在少數,他們並不占優勢,無論是在權力上還是在財力。
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他們隻想低調看戲,但是有人卻不允許他們如此,正是之前揍了他們的馬長青一夥人。
隻不過今日,他們身邊還跟著一位看起來極為不凡的公子哥。
看到薛蟠和賈蓉在此,他們便過來要尋晦氣,薛蟠、賈蓉心知不妙,趕緊將這次隨行的小廝喚過來,另外又派出去一個,要他望風,若是情況不對,趕緊回府裡送心信。
“國舅爺,這兩人便是薛蟠和賈蓉了~”
那人不是彆人,正是國舅範思哲,他遠遠看了兩人一眼,眼睛一眯,揮了揮手,將馬長青等人叫了回來,他知道這兩日賈琙已經從金陵回來。
並不像幾天前了,若是真的將這個混不吝的逼了出來,到時候他也難逃一頓好打,馬長青他們現在還分不清形式,真的以為明康帝把賈琙給禁足了,就不想想那大雪龍騎營為什麼又重新在京城駐紮?
“長青,你少他娘的給小爺惹事,今天小爺出來,隻是散散心的~”
薛蟠和賈蓉看到對麵那一夥人並沒有動手,而是被那個年輕人給叫了回去,心想,“難道這是怕了他們不成?”
賈蓉眼神閃爍了兩下,說道:“薛叔叔,我看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吧!要是再鬨出點事情來,我父親非要打斷我的腿不成~”
薛蟠伸手打斷了賈蓉的話,說道:“都是出來吃花酒的,沒必要怕他們,咱們一沒有吃霸王餐,二沒有燒殺搶掠,三沒有觸犯律法,他們又能奈我何~”
“況且今日我們帶來的人不少,並不會發生之前的狀況,他們若是真的要動手,你隻管跑,隻將小廝們都留下,我來擋住他們~”
聽到這話,賈蓉臉色一紅,說實話,賈蓉現在的年紀要比薛蟠大不少,薛蟠今年十七歲,賈容今年二十一歲,但是在家裡,薛蟠就是薛府的門麵,家裡的大小事情,他都可以插手管理,地位和兩府之中的當家爺們兒差不多少,但是賈蓉卻不行,上頭還有一位爺爺賈敬,一位父親賈珍,都是他不可逾越的大山,這一來二去,形式上就要比薛蟠矮上一頭,是故薛蟠能說這話,但是賈蓉卻不行。
寶月樓的大堂中熱鬨非凡,端茶遞水的小廝跑得非常勤快,他們都知道,今日到此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貴,若是有客人願意打賞一點,他們就能過一個好年了。
寶月樓二樓,無論是扶手還是護欄都被紅綢子纏了起來,還有幾十朵用綢子挽成的紅花,從樓頂一隻垂下來,氛圍極好。
在二樓的一個向前方伸出來的台子上,一個十**歲的姑娘從後麵走了出來,仙姿玉骨,通透脫俗,相貌極為不凡,聲音好似百靈鳥一般,婉轉悠揚,在她身旁,還跟著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鴇子。
看到下方的客人們,老鴇子笑著說道:“感謝諸位恩客光臨寒地,今日是柳姑娘出閣的日子,感謝大家的捧場~”
“詩涵是我看著長大的,今日她要出閣,我這當媽媽的也大方一回,這一次不拘錢多錢少,隻要閨女看中了,那就算數~”
聽到這話,在座之人無不震驚,要知道,在寶月樓一位花魁娘子,其初夜甚至能賣到幾千兩銀子,這個趙婆子這一回怎麼就這麼大方?平日裡,她可是一個鐵公雞,一毛不拔呢!
聽到這話,站在下方的範思哲心頭不由生起了興致。
不拘錢多錢少,這倒是有意思,莫非是打算找個一見鐘情的公子哥?
就連馬長青等人,眼裡也不由升起了興趣,花樓他們去過無數次,但像今天這樣的,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呢~
一旁的賈蓉、薛蟠,聽到這話,眼中也不由泛起一絲火熱,如此說來,豈不是連他們也有機會?
站在二樓台子上的柳詩涵並沒有說話,視線開始在下方來回遊走,說實話,她並不想出閣,但是趙媽媽不允許,今日這樣已經是趙媽媽最後的底線了。
先前寶月樓還有一位頭牌,名叫許如意,就是一拖再拖,在二十三歲那年,被一位在朝廷為官的,買了回去成了妾室,成功的躲過了一劫。
趙媽媽現在是在擔心自己也會這樣,便提前下手,若是自己不再是處子之身,那些有地位的根本就不會動納妾的心思,如此她就沒有其他的選擇了,隻能繼續成為寶月樓的一株搖錢樹,幫她賺錢,這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趙媽媽心思歹毒著呢!
柳詩涵視線掃過下方,開始搜尋此次的目標,她的打算也很簡單,就是想找一個比較老實的那一種,自己陪他談談小曲兒說說故事,混一夜也就罷了,也好保住自己的身子,將來自己還能有一條退路。
在寶月樓呆了這些年,她看人還是十分有水準的,像是範思哲,馬長青這一種,她直接都沒有去考慮,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拿捏不住這些王孫公子,一旦這些進了房間,自己就再無選擇的餘地了。
很快她就發現了一個目標,正是一個麵相有些呆呆的公子,眼裡泛著癡相,並且和範思哲,馬長青等人的表情略有不同。
並不是那種猴急的神色,反而有一種羞赧在其中。
“就是他了~”
隨後柳詩函指了指,坐在賈蓉身側的薛蟠,眼帶羞意的看了他一眼,可謂是回眸一笑百媚生,頓時讓薛蟠意醉神迷,骨酥筋軟。
他一拉坐在一旁的賈蓉,咽了口唾沫,“兄弟,剛才我沒有看錯吧?那個美人是在對我笑~”
賈蓉也有些好奇,按理說薛蟠生的也並不俊美帥氣,反而有一副呆相,在場有許多人,在長相上有許多都是穩壓薛蟠一籌,就連他自己也要比薛蟠好看多了,這個柳詩涵,眼睛是有問題??
柳詩涵俯身在趙媽媽耳邊說了幾句話,轉身便回去了,而後趙媽媽又向薛蟠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心裡也不住地滴咕,雖然穿的不錯,但是長的卻不怎麼樣?自己的閨女,這是腦子抽了~那可是她的第一次......
不過既然柳詩涵,答應鬆這個口,她又有什麼好拒絕的呢!掙誰的錢不是掙啊?隻要是有錢的大爺,她是來者不拒。
已經上了年紀,身材開始走形的趙媽媽,晃動著腰肢,甩著帕子,緩緩下了樓,笑著說道:“諸位恩客,我這閨女已經選好人啦!就是這位大爺~”
說完他就來到了薛蟠身邊,笑著說道:“敢問這位大爺名諱,仙鄉何處啊?”
站在另一側的,範思哲和馬長青幾人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陰沉,在場之中,大概就屬他們身份尊貴了,薛蟠是什麼人?他們打過交道的,已然知曉,不過是一個紫薇舍人之後,區區一個商人後裔罷了,以後最好也不過是一個下九流的商販子,也敢在他們身前耀武揚威?
柳詩函選中薛蟠,無疑就是在打他們的臉,他們不好與柳詩涵動手,但是薛蟠卻不在其中,馬長青等人眼泛凶光,盯著薛蟠。
“國舅爺,你什麼意思?反正兄弟幾個是忍不住了~”
範思哲眼睛一眯,目光閃爍了兩下,出聲道:“諸位兄弟,我突然想起家姐還有一些事情要吩咐,就先離去了,之後的事,你們隨意~”
隨後,一抱拳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看到範思哲突然離場,馬長青等人也眯起了眼睛,他們幾人也不是傻子,猜到了範思哲為何要離開。
幾人眼中劃過一絲譏諷,暗道了一聲,“慫包~”
當然,範思哲也猜到了他們的意思,若是放在以前,他不介意做這個出頭鳥,但是現在的京城,魚龍混雜,又有冠軍侯在,範元和曾多次警告他,不要和賈琙正麵衝突,那小子不會看在自己國舅爺的麵子上,就讓他三分,說不得下一次就會斷手斷腳。
經過上一次的事情,現在京城除了幾位皇子、小王爺,他最怕的就是這位了,不甚至說他怕賈琙還要在幾位皇子、小王爺之上,至少其他人看在自己姐姐和祖父的份上,不會動手打人,但這位不同,他惹不起。
看到範思哲離場,陳子豐看著歡天喜地的薛蟠,有些膈應,“馬兄,對這個醃臢貨,你怎麼看?”
馬長青眼神閃了兩下,這兩個孫子反正他們又不是沒有打過,皇上也沒把他們怎麼樣!
不過,眼下京城關係比較緊張,確實不能貿貿然出手了,若是在被明康帝下了天牢,那恐怕這個年也過不好了,這是不行的。
心裡合計了一下,馬長青嘿嘿一笑,既然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隨後,他把陳子豐兩人叫到身邊然後細細的說了說。
兩人聽到之後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表情,然後笑嗬嗬的朝薛蟠和趙媽媽那邊走了過去。
“唉~且住且住~”
馬長青、石凱旋和陳子豐攔住了就想帶著薛蟠往樓上走的趙媽媽。
趙媽媽眉頭一皺,這幾位公子哥是想乾什麼?能成為京城最大的花樓,她靠的可不是能說會道。
當然能說會道是必不可少的一項技能。
但是這些人要是光這麼認為,那可就太小看他趙媽媽了!
“幾位公子這是有事嗎?”
“趙媽媽,沒你的事兒,我們哥兒幾個是想和這位薛大爺說兩句話~”
趙媽媽一聽這話,料定對方是認識的。
“幼~感情你們認識啊!”
石凱旋笑著說道:“那是自然!”
他指了指坐在一旁一聲不吭的賈蓉。
說道:“這位是寧國公之後,賈蓉賈公子,而這一位,是金陵薛家,薛蟠,薛公子!我們可是打過交道的!”
“這一位是馬長青馬公子,這個是當朝齊牧侯的嫡親孫子,這一位是齊國公,陳翼之後,至於我則是善國公之後!”
趙媽媽一聽,這三位公子的來頭也不小,居然是當朝四王八公一脈的,隨後她忽然記起了前段時間,京城另一間花樓發生的事情,貌似就是這幾位,差一點兒就把那一座花樓拆了,最後好像是被皇上關了天牢,不曾想這幾人現在又出來了!
就在趙媽媽有些踟躕的時候,一旁的薛蟠開口說道:“又是你們幾個!你們究竟是想乾什麼?畫出條道來,大爺接著就是!”
聽到這話,馬長青一拍手裡的折扇,笑著說道:“好!薛公子快人快語,那咱們兄弟也不藏著掖著了!”
“上一次,我們交手,也是仗著人多勢眾,鬨到了禦前,皇上也懲罰了我們!”
“如今臨近年關,沒兩天就過年了,我們也不想在大動乾戈,要是再被捅到禦前,那恐怕這個年就要在大牢裡過了,武鬥既然不成,那咱們何不就來文鬥,了結上一次咱們的恩怨,看看誰才是真英雄!”
一聽到說是文鬥,薛蟠和賈蓉臉色有些難看,兩人下意識就以為要聯什麼詩,對什麼對聯,這他們兩人哪會呀?
周圍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也都圍了上來,到底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很快就有人認出了幾人的身份。
一時間眾說紛紜,議論紛紛,“哎呀!了不得呀!上一回我記得就是這幾位小爺砸了香花苑,聽說那件事情還驚動了聖聽,這幾位都被下到天牢裡了,倒是沒想到,今天還能在這裡遇到他們!”
一聽這話,圍觀之人之人更感興趣了,像這些人的花邊新聞,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可都是家長裡短的笑資。
“這位兄弟,上一回這兩撥人是誰贏了?”
“這個倒是不清楚,這也是我聽我那兄弟說的,當時,香花苑被砸得亂七八糟,當時我那兄弟也被趕了出來,並不清楚裡麵的事情,隻是後來聽說是順天府的府尹大人,奉了皇上的密旨,直接將人下到了天牢之中!”
“原來是這樣啊!”
看著馬長青三人,薛蟠想了想,說道:“我看也彆什麼文鬥了,今日我看你們帶的人也不少,咱們再放開架子試試,大爺我又沒讀多少書,會不得那些之乎者也!”
馬長青三人聽到這話,嗬嗬一笑。
“你不懂就說的我們好像懂似的,我們兄弟幾人也不曾讀過那勞什子,我們說的文鬥,是另一種方法!”
聽到這話,薛蟠不由鬆了一口氣,要是真的比什麼詩詞歌賦,那還不如打一架痛快,至少他還能揮揮拳動動腳,要是真的聯詩,他怕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麼個比法?”
馬長青三人相視一笑,隨後石凱璿說道:“聽完薛家世代經商,家財萬貫,今日我們三人不才,想要領教一下!”
“兄弟幾個也看上了樓上那個花魁娘子,即是如此,那咱們何不價高者得?誰出的錢多?誰就去一親芳澤,輸的人乖乖離場!”
薛蟠眼睛一眯,這是要比錢多,這些年他就隻輸過一次,兩府的事情,他知道不少,之前他還聽賈珍、賈璉說起過這些,簡單的按照兩府的情況來估測其他幾家的話,他們估計也是差不多的。
不過薛蟠並沒有馬上答應下來,而是出聲說道:“不行,此事對我而言,可是太吃虧了,那花魁娘子本就有意邀請我去,你們這是橫插一腳,這不公平啊!”
馬長青三人聽到此言,相繼一愣,眼前這人倒不是真的傻子,居然還知道講價還價。
不過三人自忖身上的錢一定要比薛蟠身上的多,便又開口說道:“若是今兒個弟兄們輸了,那咱們就當場賠禮道歉!”
聽到馬常青的話,薛蟠一拍手,朗聲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隨後馬長青又說道:“此次文鬥,隻限於這座寶月樓,我們雙方都不得回家再取錢,也就是說,一會兒開始競價,說多少便拿出多少,若是拿不出的,便自動視為失敗!”
薛蟠聽到這話,臉色一沉,他看了看眼前這三人,心想:“這三個球囊操的,不會是有備而來吧?”
不過此刻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畢竟話已經說了出去,這就叫開弓沒有回頭箭,一個唾沫,一顆釘~
“行,就照你說的辦!”
三人聽見後不要大喜過望,他們合計著三個人總要比一個人帶的多吧!至於賈蓉,他們都沒有考慮,畢竟賈蓉現在還不是寧國府當家的爺們兒,手上那點花花銀子,他們還不看在眼裡。
“勞煩媽媽做個見證~”
聽到幾位公子的話,趙媽媽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先前她都已經答應自己閨女了,如此再變卦,不僅有損自己的信譽,也會讓在此的客人看輕自己。
趙媽媽將薛蟠拉到一側,小聲詢問道:“薛大爺可有把握贏下來?”
想了想趙媽媽,打算暗中出手幫薛盤贏下來,事到如今,如此才算是最佳的解決方案!
薛蟠猶豫了一下,如實相告,“應該是可以~”
聽到這話,趙媽媽不禁看向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公子哥,心裡暗道:“莫非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不過為了以策萬全,趙媽媽還是小聲說道:“今日這事兒,全是無妄之禍,我疼我閨女,若是大爺此次帶的錢不夠,我們寶月樓可以暫時借給大爺,不過需要大爺守口如瓶。”
聽到趙媽媽的話,薛蟠一愣,不過天生莽撞性子的他倒是沒多想這裡麵會不會有什麼貓膩。
看著一旁馬長青三人胸有成竹的模樣,薛蟠最後沒有拒絕,輕輕的點了點頭。
趙媽媽見狀不由鬆了一口氣,若是眼前之人真的是個二愣子,為了自己的顏麵,打腫臉充胖子,到時候自己也要難看啦!
還好對方沒有拒絕自己的好意。
“怎麼樣?那咱們就開始吧~”
馬長青三人見薛蟠回來,有些玩味的說道。
薛蟠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是打算競價還是一口底價?”
陳子豐看向薛蟠,嘴角一彎,直接報底價那多沒意思啊!何不來一場競價?
對於他們這些公子哥,直接報出底價,勝者留敗者走,反倒沒有那麼新鮮刺激了,而像是競價,你來我往,讓對方不斷吃癟,蹂躪對方的臉麵,這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賈蓉在一旁,小聲問道:“薛叔叔,有沒有把握?”
薛蟠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薛公子,那就請吧~”
“五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