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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市處斬二十多位大臣的旨意,是李治親自下的!
李治的本意是為了平息事件,表麵上是處死這些大臣來給天道門一個交代,實際是平息後宮和東宮的爭鬥。
本以為事情已經得到解決,誰知道今日剛一上朝,坐在龍椅上的他,就發現上朝的官員零零散散,原本擁擠的朝堂竟無緣無故空出了很多位置。
正當他納悶之時,偏見下首處太子李弘的腰間纏居然纏著一條白綾,李治臉色驟然一變:豈有此理,君臣父子,人倫大禮,豈有君為臣帶孝、父為子披麻的道理!
「太子,你腰間纏著白綾意欲何為?趕緊給朕摘了!」
李治瞪著李弘厲聲嗬斥,還以為李弘是在為昨日那些罪臣戴孝,誰知李弘俯身拜倒,泣不成聲地說道:
「回父皇,兒臣的恩師郝處俊已於昨夜在家懸梁自儘了,兒臣與郝少保師徒一場,自願為他守孝一日!請父皇贖罪!」
「什麼!!郝處俊死了?」
李治驚愕一聲,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對於郝處俊這個人,李治是又愛又恨,愛的是他對李唐皇室忠心不二,恨的是此人自命清高,又過於迂腐!
李治有些搞不懂,一個輔佐太子的東宮老臣,在太子尚未登基之前,怎會如此輕易地就自儘呢,到底是他自己所為,還是有人逼迫?
來不及琢磨,李治咳嗽一聲,對李弘繼續訓斥道:「荒唐!太子你乃大唐的儲君,天潢貴胄,豈可為臣子戴孝的道理,速速給朕摘掉!」
不說還好,這一說反倒刺激到了李弘,也不知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居然就在這大殿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發泄出來,泣聲對李治頂撞道:
「父皇,小妹身為公主,卻可以為外戚守孝,兒臣身為太子,為恩師服喪,又有何不可?!!」
「混賬東西!!!」李治臉色一暗,一巴掌拍在龍椅上,氣得站起身來,指著李弘的身影罵道:
「你小妹是以道姑身份替你母後守孝,他郝處俊算什麼,輪得到你這個太子去敬孝嗎,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皇!」
「陛下息怒!」台下的群臣見狀,紛紛俯身叩拜。
李弘抬起額頭,淚眼婆娑的臉上突然湧出一個決然的笑容,用哽咽的聲音衝李治嘶吼道:
「那就請父皇廢掉兒臣太子之位,兒臣願意入道門替恩師守孝!」
一聲說完,整個大殿彷如冰凍一般,頃刻間陷入了死寂。
誰能想到,一項仁孝懦弱的太子殿下,竟然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狠狠地將了李治一軍。
李治氣得渾身顫抖,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李弘,半天說不出話來。
於此同時,跪坐在台下的二皇子李賢,嘴角不由得掛起一絲得意的微笑,他偷偷地朝龍椅後麵打量一眼,發現簾子後麵那個人沒有任何要製止的意思,心中不免揣測:難道母後是誠心想看到太子與父皇不合?我若這時候替父皇解圍,是不是可以……
想到此處,他趕忙出列,跪在大殿中央,俯身勸道:「父皇息怒,皇兄隻是悲傷過度,才出言不遜,絕非故意觸怒父皇,請父皇贖罪!」
「是啊,父皇!大哥……皇兄的恩師亡故,興許是黯然神傷,才說了大逆不道的話,請父皇息怒!」老三李顯見狀,也跟著出列替太子求情。
「父皇息怒,有我們在,大哥是不會出家的!」老四李旦隨即附和。
在大公公陳立的攙扶下,李治慢慢坐回龍椅,讚許地看了李賢一眼,轉頭又看向李弘,壓著火氣訓斥道:
「太子你身為儲君,卻行事魯莽,不守禮法,朕罰你禁足東宮十日,閉門反思!你可服氣?」
李弘啞然一笑,正
待開口繼續爭辯,卻聽簾子後麵傳來武後的聲音。
「陛下,太子打小就謙恭仁厚,孝心至誠,是萬不會為了一個臣子而罔顧君臣之禮,更不會大鬨朝廷,頂撞陛下……」
說到此處,朝堂內所有的人都豎起了耳朵,等著武後接下來的話。
隻聽簾子後麵輕咳一聲,武後繼續說道:「所以臣妾鬥膽猜測,太子今日所為,隻是在向陛下討一個說法,郝處俊無緣無故自儘,因何而死,又因誰而死,總要查清楚才好!否則,就算將太子禁足一年,他心中的鬱結,也很難解開!」
話落,大殿內議論聲四起,群臣們交頭接耳,紛紛小聲揣度皇後的深意。
李治滿意地看了看身後的媳婦,臉上的表情突然好看了許多,他坐直身體,等陳公公彈壓住竊竊私語的大臣後,才開口說道:
「皇後的話,你們都聽見了吧,既然要查,那就徹查到底,朕現在就命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和禦史台一同審理,爾等可有異議?」
李治剛說完,太子當即從袖中抽出一封奏疏,雙手舉過頭頂,用悲憤的語氣說道:
「父皇不用勞師動眾,恩師的死因,皆在這封奏疏裡!」
‘哎,朕怎麼生了你這個沉不住氣的家夥!"李治暗罵一句,朝陳公公使了個眼色,後者小跑到太子身前,從他手裡接過奏疏,然後轉呈到李治手中。
李治狐疑地展開奏疏,隻看了兩眼,就聽「啪」的一聲,當著群臣的麵,將那封奏疏直接砸向李弘的頭頂。
「混賬東西,你自己好生看看,這郝處俊竟敢妖言惑眾,拿前朝的讖語來攻擊皇後,威脅朕,什麼李氏三代,武後代之,這個老匹夫,著實該死!」
此話一出,朝廷瞬間炸鍋!
不怪李治這般憤怒,而是自他登基以來,早就禁止宮廷和民間談論「武氏代唐」的讖語。
早在太宗李世民時期,太白星屢現於白晝,史官占卜認為是女皇登基預兆,大意是:唐朝三代之後,女主武王取代李氏據有天下。
按照當時的意識形態,女人怎麼可能當皇帝,且不說曆朝曆代沒有先例,關鍵李氏本就是關隴集團建立的唐朝,無論如何也論不到武氏取而代之。
因此,李世民對此這個讖語深惡痛絕,直到貞觀二十二年,在一次宮廷宴會上,李世民跟眾武官玩行酒令,要求輸的武將自報自己兒時的乳名。
其中有一個叫李君羨的人,自稱小名「五娘子」!
李世民當時隻是哈哈一樂,就醒之後猛然一驚,立刻派人去查了下李君羨的官職,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這個叫李君羨的人,出生在武安縣,擔任左武衛將軍,封號武昌郡公,鎮守玄武門,所有的稱謂中都占了一個「武」字,加之又為「五娘子」!
李世民對此甚為疑忌,遂革其禁軍職,不久後,安了個罪名,定罪處斬,全家被抄沒。
至此,這個讖語就此打住,沒有人再提起。
如今這莊陳年舊事,又被郝處俊給翻了出來,其用心之歹毒、之邪惡,李治發怒也在情理之中,彆的不說,總不能為了一個讖語,把自己的皇後也砍了吧。
很明顯,郝處俊所為,就在攻擊武後乾政篡權,得虧他早死一步,不然定會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李弘似乎早就看過奏疏,麵對李治的怒斥,他表現得有些淡然,先是不緊不慢地收起奏疏,然後不卑不亢地說道:
「父皇息怒,讖語所指的人,兒臣自是不相信是母後,隻是兒臣一人信又有何用,如今民間謠言四起,都在議論母後把持朝政,父皇想要堵住悠悠之口,又該何如?」
李弘的質問,如一擊吹響反擊的號角,底下的
大臣們紛紛站出來附和:
「啟奏陛下,太子所言非虛,民間流言四起,說後宮乾政,我大唐江山危矣!」
「陛下,太子已然成人,正是該為陛下排憂解難的時候,請陛下三思!」
「陛下,臣不明覺厲,太子既為儲君,這朝堂之上,有太子輔佐陛下足矣,何故再煩勞娘娘垂簾聽政?」
眼見局勢失控,站在龍椅邊的陳公公急得跳腳,連連喊了好幾聲「肅靜!」。
他本以為接下來李治和武後會雙雙發怒,今日的朝會又少不了一場血光之災。
可當他看向李治的時候,卻發現後者倚靠在龍椅上,手指有規律地敲擊著護手,顯得那般氣定神閒,悠然自得。
陳公公趕忙擦了擦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強壯鎮定的李治,耳朵其實早已豎立,他在等一個人的聲音。
隻要這人開口服軟,那麼,一切都將水到渠成,這也是他最樂意看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