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沉默不語,有人低頭默默一口一口扒著飯菜。
“各位,”終於是趙子霖打破了沉默,他溫和笑道,“剛好現在大家都在這裡,我想先問問大家一些情況。”
“你是誰?”有個男人環抱著胳膊,眼神淩厲。
“我叫趙子霖,已經第二次進入這個異世界了。”趙子霖依舊溫和地笑著。
“你想問什麼?”何華心裡基本有了些想法。
“是這樣,昨天晚上,那兩個童子端了兩個人參果,挨個敲響了我們每個人的房門,我想知道各位有沒有收下那兩個果子,或者和那兩個童子都說了些什麼?”趙子霖道。
“我們憑什麼要告訴你啊?”這個環抱著胳膊的男人冷笑道。
“不好意思,可以問一下您怎麼稱呼麼?”趙子霖並不動怒。
“張子俊。”男人答道。
何華看了看張子俊,隨後又看向了楊斌,楊斌此刻端著碗吃的正香,全然不在意眾人之間微妙的氣氛。
“張先生,我知道我確實沒有什麼資格指揮大家去做什麼事情,但是我的初衷還是希望我們大家都能安全地在這個異世界中活下來,找到地圖,回到現實世界去,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夠集中各自找到的線索,集思廣益,這樣可以增加我們活下去的幾率。”趙子霖非常有耐心。
“我們把我們的情況都說出來,倒是可以,可是你說要集思廣益,那你又會不會對我們坦誠相待呢?”又一個女生麵露憂色,但氣勢上並不懦弱。
“哦,我叫薛雲。”女生見眾人都看向她,便點了點頭,向眾人介紹起自己。
“你什麼意思?”趙子萱一挑眉,她自然是幫著趙子霖懟了回去。
“我也是第二次到異世界了,知道這裡的地圖隻有一份,拿到地圖的人,無論是想要逃離這裡還是想要去完成自己最終的目標,都占有絕對優勢,我們互相分享線索,如果有人刻意隱瞞,借著他人的線索意圖獨吞地圖,那該怎麼辦?”薛雲道。
眾人沉默。
“好吧,那我想提醒大家一點,”趙子霖環顧了眾人一周,繼續道,“地圖對於每個人而言,都很重要,但是如果因為線索的遺漏,我們這些人,一個接一個地死在這裡,那麼這個世界彼時會出現怎樣恐怖的情況,大家也應該是清楚的。”
眾人抬頭,麵麵相覷。
在這些人之中,很多人都不是第一次進入這個異世界了,大部分人已經從前輩的口中知曉了異世界的部分詭異的規則。
如果有很多的人死在異世界中,那麼當這個異世界的地圖被找到後,所有死去的人皆會變成這個異世界恐怖的一部分,在眾人逃出生天之前,以最為恐怖的方式對眾人展開追殺,整個異世界將會變成真正的修羅地獄血池苦海,即使拿到地圖明確了逃生路線,也難以在重重厲鬼的屠殺下平安按照地圖逃出這一次的異世界場景。
“我想,大家的底線應該都是活下去,至於地圖碎片,我們各憑本事,誰能拿得到,那就是誰的,不過,不論最後誰拿到了地圖,我還是希望他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這一次的逃脫線路,無論如何,一個人想獨自拿著地圖逃出去,也還是很困難的。”趙子霖平靜道。
眾人沉默些許,終於,張子俊開口,道:“昨天晚上,我和楊斌住在一起,我們沒有給那兩個道童開門。”
“我和周雨彤住在一間屋子,我們開了門,但是沒有敢讓他們進來也沒有收那兩個果子。”薛雲終於也鬆了口。
何華自然也將昨晚的情況一一告知。
隨後,眾人轉頭看向了坐在靠牆位置,一直保持沉默的一個年輕女孩兒。
女孩兒約摸二十來歲的樣子,身形中等,容貌也很平常,看不出有什麼特殊之處,穿著一身黑色運動裝,紮著高馬尾,斜劉海兒遮住了女孩兒一半的麵容。
眾人記得這個女孩兒昨晚是自己一個人住的一間屋子,而且從開始到現在,這個女孩兒似乎沒有和任何人有過交流。
“我沒有收下那兩個果子。”女孩兒微微抬了抬頭,輕聲吐出這一句話,隨即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這?”眾人麵麵相覷。
“請問你怎麼稱呼呢?”趙子霖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女孩兒。
“我叫晴。”
晴?
眾人一愣。
這個自稱“晴”的女孩兒卻並沒有想要和眾人過多交談的意思。
“你這是什麼態度?”張子俊皺起眉頭。
這個自稱是“晴”的女孩兒看了張子俊一眼,不作任何回複,隻默默端起碗筷,安安靜靜地吃著自己的飯。
“靠!”張子俊顯然被女孩兒漠然的態度激怒了,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
“張先生,不要衝動。”趙子霖也隨即起身攔住了張子俊。
“我剛剛說什麼來著,她是不是想隱瞞線索,自己去找地圖!”張子俊指著女孩兒,怒火衝天。
“張先生,我說了大家的底線是活下去,她應該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不然隱瞞線索或者引誘他人去死的話,她最後也很難逃出這個地方的。”趙子霖冷靜道。
在趙子霖好說歹說的勸說下,張子俊終是壓住了怒火,坐了下來。
“趙先生,那可以和我們詳細說一說你們昨天晚上遇到的情況嗎?”何華看了看那個叫“晴”的女孩兒,那女孩兒這時也恰好抬頭,目光迎上了何華,隻是那眼神冷的如冰窖一般,何華移開了目光,轉頭對趙子霖說道。
“我和小萱自然也沒有收那兩個果子,所以我推測……”趙子霖把他之前對於人參果的推測一五一十告訴了眾人。
“死去的人……都會變成人參果?”眾人隻覺得周身一陣惡寒。
何華沒有回應,他剛才在人參果樹下看到那四個果子時,也已經得出了這個推論。
“你們昨天是不是把那兩個道童請進屋了,你們有聊什麼嗎?”何華繼續問。
“我們隻是問了一下我們之前忘記問的問題。”趙子霖笑了笑。
“什麼問題?”眾人一臉奇怪。
“我們問了他們這五莊觀是西方仙界,何不供養三清、四帝、羅天諸宰,隻將‘天地’二字侍奉香火?”趙子霖答道。
“那他們回答了什麼?”何華繼續問。
“他們說‘三清是家師的朋友,四帝是家師的故人;九曜是家師的晚輩,元辰是家師的下賓’。”
“這不是和《西遊記》原著裡答的一樣麼?”何華皺眉。
“不,他們還多說了幾句話。”趙子霖搖搖頭。
“還說了什麼?”
“他們還說‘家師日常不在時,三清、四帝、羅天諸宰常在我觀中鎮守,隻是這院裡的護衛罷了,故而受不得我們的香火’。”趙子霖道。
“這……《西遊記》裡是這樣說的嗎?”周雨彤接口問道。
“不是,《西遊記》裡沒有這幾句話。”趙子霖道。
“那這是什麼意思?”薛雲問道。
“我也不清楚,但是這兩個道童多出來的幾句話,肯定非常重要,所以我也想問一問大家,有沒有什麼線索?”趙子霖環顧眾人。
這頓飯吃了很長時間。
眾人探討許久沒有結論,終於還是離開了飯桌,那兩個童子笑嘻嘻進來收拾碗筷。
那個叫晴的女孩兒拋下了眾人,依舊一個人離開了。
何華想了想,跟了上去。
女孩兒徑直去了人參果樹所在的院中。
“你好,我們可以談一談麼?”何華上前,主動搭話。
女孩兒看了他一眼,沒有回話,隻是盯著那高聳的人參果樹,不知在看些什麼。
薛雲與周雨彤分開後,回到了她二人的房間,昨夜她守夜,沒有睡好,想著午休稍稍小憩一會兒,便脫了外套,向床邊走去。
日光透過窗欞,薛雲忽地被那床下什麼東西閃到了眼睛。
“這是什麼?”薛雲伸手拿起了靠在床腳的一個小擺件兒。
這個擺件兒小巧,緊緊貼著牆根床腳,樣式古舊,顏色幾乎和牆麵地麵一樣,不細心留意根本注意不到。
一個抱著壽桃,手持拐杖的肉頭老人泥塑,眼睛處卻點著金箔,就是這金箔反射了日光引起了薛雲的注意。這泥塑小像看著十分奇怪,薛雲正觀察著這雕像眼中亮閃閃的金箔時,這雕像竟忽然活了過來,忽地咧開嘴,對著薛雲笑了起來。
“桀桀桀——”笑聲刺耳又瘮人。
“啊!”薛雲嚇得一個激靈,慌忙鬆開了手,那泥塑摔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泥塑落地,在揚起的粉塵中,卻漸漸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薛雲見那人影慢慢清晰,嚇得跌坐在地,大腦一片空白。
人影漸漸變得高大,一個頭戴紫金冠,身著無憂鶴氅,手持玉塵,長發童顏的道人模樣的影子出現在薛雲麵前,這影子裂開嘴,口中卻是密密匝匝的牙齒,對著薛雲“桀桀”發笑。
薛雲隻覺得周身一陣惡寒似乎連血液都凝固了,想要逃跑,可是手腳卻根本不聽使喚,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那道人影子敞開袖口,將袖子輕輕一展,一個黑洞洞的洞口向著薛雲迎來。
那洞口愈來愈大,薛雲隻看見那裡似乎飄蕩著一個個扭曲的身影,那是她眼中最後所見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