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沭陽瞪大眼睛,怔然看著自家老板抱個女人到地庫。
那女人身上還蓋著連他都不能隨意觸碰的西裝外套。
他不敢亂說話,從善如流地幫忙打開車門,等姑娘被溫柔地放在後座,他才看清那張精致漂亮又熟悉的臉蛋兒。
……最近遇見這位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點?
老板的行為是不是也有點反常?
但這念頭隻存在短短一瞬,老板上了車,他不敢多磨蹭,鑽進駕駛座開車。
今晚行程定在ick 的時候,老板就給司機放了假。餘沭陽從後視鏡瞄了眼披著老板衣服睡著的南小姐,心想老板究竟是老板,算無遺策,未雨綢繆。
這場麵,多個司機看到總不太好。
況且二少爺剛出那種事。
上路前,餘沭陽恭敬地開口問:“送南小姐去龍湖山莊嗎?”
池靳予抬手摩挲著領口的扣子,朝旁邊看一眼:“回彆墅。”
餘沭陽再次瞪大眼眶,震驚程度不亞於第一次看見老板抱女人。
他冒死多嘴了一句:“這,不太好吧?”
“你在教我做事?”池靳予難得撩眼,從鏡子裡對上他戰戰兢兢的目光,神色很冷。
餘沭陽不敢再說話。
不愧是他的老板,私生活要麼沒有,要麼勁爆。
雖然道德上有點難接受,但他會拚死守護住老板的私生活。
直到後座傳來沉冷嗓音,打斷他腦袋裡的小九九:“專心開車,彆那麼多戲。”
餘述陽:“……”
其實,池靳予腦中並沒有那些天馬行空的歪心思。
他的身份不合適送她回龍湖,對她父母無法解釋,也不能把醉成這樣的女孩一個人扔在雲宮,至於找祁景之,兩人關係微妙,徒添不必要麻煩,僅此而已。
下車前,他給崔姨打了通電話,讓她來照顧。
池靳予多年獨居,彆墅客房沒收拾過,想著等崔姨來鋪好床再把人挪過去,暫時安置在主臥。
快速洗完澡出來,看女孩抱著被子睡得正酣,渾然不覺這是彆人的床鋪。
他腦中突然生出個念頭。
要不他睡沙發,也行。
南惜醉酒愛翻身,睡相不好,一腳踢開薄薄的蠶絲被,柔軟的裙子布料順勢被牽起來,露出光潔白皙的大腿根。
池靳予沒想看,但就這麼猝不及防入了他的眼。
喉結不禁一滾,他走過去給她蓋被,默念著非禮勿視,眼撇向一邊,儘量不褻瀆女孩毫不設防袒露的身材。
然而他正要直起身,一片涼意攀上手腕。
女孩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清淩如水波,帶著醺然醉意,就這麼直勾勾望著他。
池靳予渾身僵硬,忘了掙紮。
良久,清甜的蜜桃味和酒味溢散在兩人之間。因為醉,她的嗓音嬌憨軟糯:“是你啊。”
“又見麵了。”她輕笑一聲,把他的手拉近,“小,帥,哥。”
肆意撩撥著,指尖戳了戳他的臉頰。
南惜神智有一刻清醒,認出是那天在珠寶店看見的絕品帥哥,但很快又被醉意侵襲。
至於這種孟浪行為,全然不發自她本心。
源於被酒精控製,飛速占領大腦的荷爾蒙。
她把這隻手拉到懷裡,心想這人好聽話,怎麼輕輕一拽就低頭。
然後滿意地貼上那雙薄唇,毫無章法地親。
池靳予這輩子第一次,不管不顧不論對錯,任由自己上女人的鉤。
他冷靜自持地任由她為所欲為。
直到聽見她唇齒間溢出的破碎和委屈:“憑什麼就你能找女人……”
渾身血液瘋狂地洶湧至大腦,衝散所有殘餘的理智,化被動為主動。
南惜摟著個大抱枕睡了一夜。
次日醒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副男性軀體。雖然含蓄地掩藏在睡袍中,可脖頸上那一點曖昧紅色,瞬間讓她想起昨晚的一切。
幸運的是沒有發生,停止在失控邊緣。
但最後她像隻賴皮熊醉醺醺的要抱著人睡,撒潑耍賴不依不饒的樣子,全都清晰地湧上腦海。
她記得,他脖頸裡有熟悉的味道,讓她卸下了所有防備。
那是比她和池昭明的愛情更為深刻的記憶。
可清醒後她幾乎能斷定,他並不是記憶中那個人。
對方還睡著,南惜有點好奇地盯了一會。
比起珠寶店裡遙遙一瞥,近處的他更為迷人。
眉骨高,眼窩略深,算是濃顏係。
鴉羽長睫傾蓋的眼瞼,熟睡時呈現出溫潤疏懶的弧度。陽光凝在鼻尖的最高點,讓鼻梁顯得越發挺翹,加深了這張臉略帶鋒利的輪廓。
一夜後長出的淡淡青茬,沿著流暢如精雕的下頜線蔓延,在那雙性感的薄唇周圍。
昨晚她勾勒過,品嘗過,侵略過的唇。
他接吻的技術很迷,一開始咬痛了她,可後來卻像突然打開了什麼機關,由生澀到駕輕就熟。
濕潤滾燙的,如浪潮般裹卷住她的男性氣息,將本就暈眩的神誌衝擊成碎片。
以至於她的身體並不抗拒發生點什麼。
不知道是哪家少爺,以前竟然沒見過,但昨晚她醉極胡來的時候,短短哄過她幾句,聽口音是京城人。
和那些公子哥不一樣,不帶半點兒市井痞氣的京腔,顯得這個人板正,儒雅,清冷端肅。
隻可惜,圈裡排號首先看家世,這人八成是名不見經傳,叫一副好皮囊明珠蒙塵,否則京城裡的姑娘們早擠破頭了。
南惜瞥見自己的包在床頭櫃,小心翼翼地收手起身。為免吵醒他,走到門口的腳步也放得很輕。
她極其緩慢地壓下門把手,鬼鬼祟祟地,剛往外探出個腦袋,一驚,咻地躲回房間。
——走廊有個阿姨在澆花。
南惜靠著門板拍拍胸脯,舒了口氣,滿室光線忽然被擋住。
灰色睡袍裹著一座山,豎在她眼前。
她心虛抬眼,對上一雙望不見底的棕眸。淺淡,微涼,和昨晚炙熱的吻毫不搭邊。
男人醒得猝不及防,她心內也隻短暫慌了一慌,眼神冷靜平和地迎上去:“謝謝您收留我。”
沒等到回應,她繼續開口,語氣全然是誠懇:“昨晚我喝多了,純屬意外,對您造成不好的影響,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補償。”
“補償?”男人眼中劃過一抹興味,“我好心收留,你恩將仇報輕薄於我,的確該補償。”
不知為何,南惜覺得他特意咬重了“輕薄”二字。
是她主動的,她無從辯解。
而他最後停下來,足以證明是個不太壞的人。
換作池昭明,一定會放任這種事發生,然後毫無人性地一腳踢開。就如同對那個女明星。
想到那晦氣貨,南惜腦中一股煩躁。
耐心也變得不多,望著男人,打算速戰速決:“要不您開個價?”
說完怕被誤會,一臉認真地補充解釋:“精神損失費,住宿費,等等。”
她沒說服務費,雖然昨晚那個吻不錯,陪睡的“抱枕”手感也絕佳,但她不想侮辱人。
池靳予看著女孩打開包扣拿手機的動作,知道她沒在開玩笑。
那句“等等”是什麼意思,他也懂。
目光落在她微亂的頭發上,晦暗不明。
南惜沒等到他回答,主動給個數試探:“您看二十萬可以嗎?”
男人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
南惜輕輕吸了口氣,揣摩他冷淡表情之下的意味:“您覺得不夠?”
他還不表態。
行吧,反正她有的是錢:“三十萬?五十萬?您看多少合適?我都行。”
對方不說話,她怕顯得太咄咄逼人,誠懇地眨了下眼睛:“我是真心感謝您的。”
池靳予壓根沒在想錢的事,女孩一聲又一聲“您”,竄得他腦袋發蒙。
她很禮貌,哪怕態度不算謙遜,可京城老祖宗教的規矩半點不含糊,句句都帶“您”。
“不用了。”池靳予壓下情緒,轉身去衛生間。
他不想再聽到那個字。
南惜聽見關門的聲音,才從詫異中回神。
又不用了?
嘖,善變的男人。
南惜把手機裝回包裡,側頭瞄了眼門口的落地鏡。
裙子完好,天價錦緞被壓了一夜,連褶皺都沒有。但昨晚的妝還在,想著回家得趕緊卸妝,護個膚。
她抬手抓了抓亂蓬蓬的發絲,問裡麵的人:“先生,您家客衛能用嗎?借我梳個頭。”
清冷嗓音隔著門飄出來:“請便。”
頓了下,她又問:“您家阿姨……”
“走了。”
“……哦。”南惜對著鏡子鼓了鼓腮幫,心想真是個大悶棍,白瞎一張絕世好臉蛋。
這性格在圈裡不可能討喜,要沒個像樣的家世,得讓人追著捧著的程度,那些公子哥肯定不愛帶他玩。
怪不得從來沒見過。
出於禮貌,她還是補了句:“謝謝。”
才拉開臥室門。
大麵積黑金色調的裝飾,簡單利落而富有科技感的線條,和龍湖山莊的奢華法式大相徑庭。
一個傳統複古,一個沉穩現代。
南惜忽然覺得這房子的調性和他很相配,但也隻有十分短暫的念頭。
因為她很快發現自己迷路了。
南惜有種莫名的錯覺,這房子像一個圈。
她一邊在迷宮裡竄,一邊想從四環外進城開她的車,再回家裡得花掉多少時間。
這麼大麵積,這種創造性彆墅,除了她知道的那幾位,應該隻配在四環外了。
南惜生無可戀地看著一成不變的裝修,好像鬼打牆,後悔沒提前問清楚怎麼出去。
等她終於找到電梯,依然沒找到第二個衛生間。
眼下卻沒力氣再找了,隻想立刻逃離這個鬼地方。
南惜認命地走進電梯,摁下一樓,從包裡翻出皮筋把頭發綁起來。
電梯內飾雖然普通,但運行平穩,完全無聲。她不太懂這方麵技術,僅憑混跡於各種高檔會所的乘坐感,也知道有點東西。
好在一樓沒那麼複雜,出電梯經過一段走廊,就是客廳。
開間和挑高都寬敞得不像話。
半圓形的巨幅無邊框玻璃盛滿了窗景,綠樹掩映,假山環繞,平緩台階下漂浮著水波粼粼的魚池。
窗外景色層次錯落有致,唯獨看不見一丁點圍牆,和彆墅外麵的其他景色,好像刻意把與庭院設計無關的一切都阻隔起來。
這人是有視覺潔癖嗎?
景確實很美,此刻她卻無半分賞景的雅興。
離開前最後一件事,她寫了張帶電話號碼的字條,壓在茶幾上。
萬一這位回過勁兒,還是想要補償呢?她從不欠人情。
南惜從滿眼蔥鬱中找到彆墅大門,獲救般逃了出去。
一院之隔,門外繁華喧囂,車水馬龍。
她抬頭看見了紅牆黛瓦之上的藍天白雲,和遠處飄揚的五星紅旗。
這哪裡是四環外,分明是寸土寸金的帝都中央。
背後那扇黑色雕花大板,是她和祁書艾無數次遛彎經過,都忍不住仰望欣賞的神秘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