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房門被打開,朱老丈一家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看見滿地的屍體,皆被嚇得手慌腳亂、汗流浹背。兩個小童更是哭了起來,其母趕緊將他們擁入懷中,遮住目光。
楊清道:「朱老丈,發生了這種事,吾也不瞞你們了,我乃新任漢中太守,今日的強人應該是衝我來的。」
「太守?」
楊清頷首道:「正是。」
朱老丈一家大驚,趕緊下拜,楊清上前一一扶起:「強人已退,吾想請朱兄弟帶路去綿竹縣寺報官,不知朱兄弟願意否?」
「應該的、應該的。」
朱老丈又對其子說道:「大川,帶官人們去縣城。」
周興叫了兩個護衛跟著朱大川前往綿竹,因朱大川不會騎馬,所以一名護衛與他合乘一騎。
三人走後,楊清一麵吩咐人收拾院子,一麵來到柴房準備對那俘虜好好審問一番,畢竟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刺殺,他迫切地想知道是誰想取自己的性命。
自入仕一來,他雖與彆人起過爭執,但都是因為公事,並不摻雜個人恩怨,與朝中各派各人就算有關係差的,但也沒有到生死大仇這種程度。
如果不是利益紛爭難道是個人私怨?要說派數十人來取自己性命,有這麼大私怨的隻有南中某些大姓部族了,平南一役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可不少,他們的家人或族人想要報仇也是說得過去的。
隻是南中各族已懾服於諸葛丞相的恩威之下,應該沒有人因為此事而執意報仇吧,再說南中之人的手能有這麼長伸到廣漢郡來嗎?
元凶是國內的人可能性不大,那麼自然就是他國之人了,是魏國還是吳國?
楊清帶著疑惑走進了柴房,一名護衛將油燈點起,隻見那唯一的活口被綁在立柱上低頭不語。
周興走過去踢了他一腳,此人卻毫無反應,他以為是人還是暈著的,又加大力度給了一腳,但人還是未動。
到此時眾人才知情況有異,周興趕緊抬起此人的頭,隻見這人的嘴角滲出了血,他雙手扒開這人的嘴巴,定睛一看,原來此人已咬舌自儘。
「府君,都是卑職安排不周,請府君治罪。」周興彎腰抱拳道。
楊清想不到這歹人竟然有如此決心,還未審問就已自儘了,殺手如此凶悍,可想而知其背後的人該是何等人物。
他上下打量了這人一眼,擺了擺手:「罷了,總歸是我們人手不夠,忙著殺敵去了,此事怪不得任何人。既然沒了活口,就隻好搜一搜這些死人了,希望能從他們身上發現一些有用的線索。」
「是。」周興大聲地回道。
他現在很是自責,為了彌補損失,親自對那些殺手搜起身來,可是直到天亮,眾人也未搜出任何有用的線索。
從殺手的穿著和外貌上楊清雖有些推理和猜測,但終歸沒有實質證據,他也不好妄下判斷。
境內出了這等大事,綿竹縣令呂乂連忙帶著一眾屬吏和兵丁趕了過來,一見到楊清就先行謝罪。
「境內出了如此巨惡,下官竟全然不知,以致楊府君險遇不測,皆乂之過也。下官先行在此賠罪,待回城之後,下官定會具書向何府君請罪。」
他曾在鹽府任典曹都尉,也是久居成都之人,當然知道現在楊清在諸葛丞相心中的分量。
雖然他調任綿竹縣令不久,對境內之事尚未熟悉,但身為一縣主官責任是怎麼也逃脫不了的,故而對楊清執禮甚恭。
「罷了,賊人應是從成都就盯上了本官,算得上蓄謀已久,在綿竹縣發動突襲也是偶然,怪不到呂縣令頭
上。總算本官等人安然無恙,呂縣令還是先去安撫本村百姓和處理善後事宜吧。」不是自己直接下屬,楊清也不好多說什麼。
此刻其他幾戶人家也聚了過來,昨夜他們聽到朱老丈家傳來陣陣廝殺之聲,皆嚇得緊閉房門不敢輕易出來,如今天亮這才壯著膽子過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就在楊清等人在安撫百姓之時,十幾裡外一處偏僻的山穀中坐著十幾個手持利刃之人,原本他們應是凶神惡煞模樣,現下卻頭發散亂,衣裳破損,狼狽不堪,驚魂未定。
「渠帥,當真不用擔心有活口落在楊清手裡?」範先生低聲地問道。
張渠帥看了看周圍,也低聲地回道:「放心,家屬都在寨中,若是被官軍俘虜我的兄弟知道該怎麼辦。」
「這樣我就放心了。」範先生瞥了他一眼,心想這廝如此心狠,日後行事定要更加小心。
「範先生,事情變成這樣,接下來我等該怎麼辦?」張渠帥喘著粗氣問道。
「現在我也不知,渠帥先帶人回山寨吧,待我回去向我家主人稟報昨晚的事之後再來聯係渠帥。」
張渠帥不滿地說道:「範先生就這樣走了可不行,昨晚折損了某家這麼多兄弟,先生總得有個說法吧!」
說法?老子還想問你要說法!還拍著胸脯說自己的手下都是什麼精明強乾、武藝高強之輩,我呸,黑夜偷襲都能被人發現,一遇到強敵就往後退,簡直是死不足惜。
任務沒完成,老子沒找你算賬,你還敢要報酬,人怎麼能無恥到這種地步呢?
當然這些話範先生隻敢在心裡說說,這幫人都是亡命之徒,現在雖然還算聽他的話,但若爭執起來難保這幫人殺心一起在這荒郊野外將他給剁了,到那時他連哭的地方都沒有。
因此範先生還是忍著性子說道:「渠帥放心,兄弟們是為了我大魏儘忠的,我大魏自是不會忘了忠義之士。待我回去之後,定為兄弟們請下一筆錢財以為撫恤。」
「這就好,如此張某回山也能對兄弟們的家人有個交代。」張渠帥聞言這才放心。
「如此,範某就先行告辭了。」
張渠帥起身抱拳道:「先生慢走,某在寨中等候先生歸來。」
雒城東城中有一處占地不大但偏僻安靜的宅子,這夜繞路回來的範先生悄無聲息地從側門走了進去。
「典校,我回來了。」範先生在內宅一間房舍外躬身說道。
「進來吧。」屋內傳來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
「情況如何?」席子上坐著個黑袍老者,正背對著範先生問道。
範先生低著頭說道:「典校恕罪,行動失敗了。」
「細細道來。」老者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平靜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