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去掉外袍,就聽得帳外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而且聽起來似乎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他知道是有人來找自己了,&nbp;&nbp;果然才將外袍從架子上取下,就聽得楊戲在帳外稟道:“府君,叔齊回來了。”
楊清邊穿好外袍,邊急道:“哦,快進來。”帳布掀開,楊戲和吳缺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如何,&nbp;&nbp;情況怎麼樣?”待三人敘禮完畢,&nbp;&nbp;各自坐定,&nbp;&nbp;楊清急忙問道。
吳缺拱手道:“回府君,邛都傳回消息,鄂煥不在邛都城內,那府中托病之人乃是下人假扮的。”
楊清聽罷臉色一變,右手食指和中指一起敲打著案桌起來,見他沉思,楊戲吳缺二人不敢出聲打擾,隻得靜靜坐在那裡。
半晌後,楊清才開口說道:“果真如此,我就說高定來此怎會不帶著鄂煥這個麾下的頭號大將呢?這下可就明白了,原來是彆有圖謀。”
“這也多虧府君智慧過人,發現了端倪,這才讓叔齊他們嚴加打探,今日終於發現了夷人的詭計。”楊戲道。
楊清聞言擺了擺手,笑道:“我也是突發奇想,再加上古力赤那日的話,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原來自高定來犯後,楊清就發現其頭號大將鄂煥並未隨軍參戰,&nbp;&nbp;後來探知鄂煥被高定委以留守邛都的重任。
這就令楊清感到有些奇怪了,鄂煥乃是叛軍第一大將,勇武過人,高定攻打安上,怎會不帶上此人?
更何況鄂煥上次被自己擊敗,難道就不想報仇?
據細作探報,此人自負武勇,一向是個驕橫的性子,而且自從被打敗回到邛都後,鄂煥一直都心懷複仇之誌,不僅四處嚷嚷上次兵敗全是李求承之過頭,他自己卻是全然不服,極力勸說高定起兵再伐安上。
這件事在邛都城並非隱秘,稍一打聽就能得知。
這回高定又確實起兵再度進犯,那麼極力想複仇的鄂煥難道真的甘心留守在後方?
楊清有些不懂,然而不解歸不解,高定親自領兵,大將留守老巢,也是人家叛軍的正常軍事部署,楊清並未感到懷疑。
直到前些日子古力赤領著援兵趕到了安上,&nbp;&nbp;二人閒聊談到古梨部落的變化對周邊各部族的影響時,&nbp;&nbp;這才讓楊清發現了一絲端倪,起了疑心。
那日在城外的羌人大營內,楊清與古力赤先是談到了青羌各部族,後來又談到了鄰近的旄牛夷部族。
說到旄牛夷,楊清又想到了旄牛道,這條連接邛都和成都的道路已斷絕近百年了,楊清早有重新打通旄牛道的打算,隻是現下叛亂未平,此事還得押後,不過提前了解些情況也是極好的。
就在二人說到旄牛道時,古力赤隨口說起了一個情況,這就讓楊清感到了一絲異常。
古梨部落地處漢嘉郡和越巂郡的交界處,自是與鄰近的兩郡部族建立有聯係。
自從上次他們跟著官軍大敗李求承好生賺了一筆之後,四周各部族心思一下子就活泛了起來,紛紛派遣使者到古梨部或打探消息或交換物資。
因此安上與漢嘉郡邊境上的山穀叢林一下子變得有些熱鬨起來。
旄牛道說是斷絕,但那指的是朝廷修建的五尺官道,自越巂到漢嘉尚有數條小道,雖然路途險峻,但對於生活在山林中的各部夷人來說,翻山越嶺如履平地,這也是高定能派人北上漢嘉占據旄牛縣的緣故。
就在古力赤帶兵出發到安上城的前一天,一個他派往漢嘉郡的族內使者複命而回並說起了一件怪事。
原來這使者在回來的途中,發現了叟人的蹤跡,有數十名叟人駐紮在一個山穀中,不知有何意圖。
叟人出現在去往漢嘉郡的山道中其實也非怪事,畢竟高定在漢嘉郡還有旄牛壘這個據點,兵馬調動也是正常。
然而當這使者抵進偵察時卻發現領頭之人似乎是那聞名南中各部族的勇士鄂煥,使者雖微感驚訝,但不願多生事端,繞道趕回了族中。
當古力赤得知此事後,他感到有些不尋常,鄂煥領兵必有重要任務,因此他又仔細詢問了使者一番。
隻是當時天色昏暗,他當年因故前往叟人部落也隻遠遠見過鄂煥一麵,山穀中又隻是匆匆一瞥,因此不敢確定。
而古力赤領兵趕到安上後,得知了具體軍情,知曉此次戰事鄂煥留守邛都並未出戰,故而他隻當那使者黑夜中將身材相貌相似之人錯認了鄂煥,所以他就並未將此事當做軍情稟報。
隻是這事終是放在了他的心上,所以與楊清閒聊說到旄牛道時,古力赤就將這事說了出來。
楊清聽後當即心有懷疑,回府後立即命令吳缺查明鄂煥的行蹤,隻是沒想到此人果真不在邛都城內,既如此,日前那古梨部使者看見之人當是鄂煥本人了。
“府君,高定如此行事,必有奸計,不可不察啊。”楊戲聽完緣由,一臉擔憂地說道。
楊清點了下頭,起身來到地圖前,指著左上角的旄牛縣說道:“高定與旄牛夷交好,並在旄牛縣築有營壘,鄂煥出現在通往漢嘉郡的山道中,難道他是想領兵去漢嘉郡連合旄牛夷舉事?”
“有這個可能。”楊戲二人也圍在地圖前,他附和了一句,又道:“隻是府君,如今大戰發上在安上,夷兵從漢嘉郡過來恐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那依你之意,鄂煥是去做甚?”
楊戲想了想,道:“鄂煥莫不是去聯合旄牛夷進攻漢嘉郡?”
一旁的吳缺道:“主簿,缺以為這個可能性很小,漢嘉郡兵力足以自守,夷人如此行事根本起不了圍魏救趙的作用。而高定若隻是想單純地攻取漢嘉郡,兩線作戰對此時的叛軍怕也是無力維持吧。”
楊戲點了點頭,道:“叔齊此言有理,隻是鄂煥詐病離開邛都領兵出現在旄牛道一帶到底意欲何為?”
“這,缺也想不明白。”
三人接連分析,都未給出一個合乎邏輯、令人信服的推測,一時間帳內寂靜無聲。
楊戲走到營帳門口,掀開帳簾看著外麵,吳缺回到座位低頭沉思,隻有楊清還立在地圖前,麵無表情地盯著安上、邛都、旄牛三個地方。
目前這三個被紅圈圈住的地名是這場戰事最緊要的三處所在,由不得人不細細察之。
楊清目光來回在這三個地點掃視,心想適才楊戲吳缺二人說得都有道理,鄂煥必不是去那座旄牛營彙合那裡的叛軍搞事。
隻是不去那裡,他會去哪呢?他目光從旄牛營壘移開順勢轉向了安上城。
難道鄂煥此行的目的是安上縣城?
此念一起,楊清不覺吃了一驚。
現下主力大軍都集於丁家村,安上城內隻有數百郡兵領著民壯守城,雖然城防牢固,但工事主要集中在南麵,而一旦夷兵從後方襲之,安上城就危險了。
且就算張嶷他們能夠抵住鄂煥,當麵的高定會不會分兵前去與鄂煥夾擊安上呢?
如此一來,安上危矣!
饒是楊清心誌過人,然而想到此等情勢,也不免驚出了冷汗。
“文然,叔齊,你們過來。”楊清叫道。
他將自己想法說與二人聽後,二人皆覺言之有理,這才像一個符合常理可行的奸計。
然而這也隻是三人的推測,未經證實,也不好多做布置。
故而楊清當即命令吳缺速速前往漢嘉安上邊境一帶查明鄂煥的行蹤。
“叔齊,那裡山高穀深、小道繁多,因此你首要的探查方向就是從旄牛故道轉向安上的道路。”
如今事態緊急,吳缺自是明白兵貴神速的道理,當即作禮應道:“是,卑職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