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羽族落位於塵雲星的北半球,其南部疆界緊鄰這顆星球上最廣袤幽深的森林——幽森。
千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浩劫席卷塵雲星。彼時,無本源之力的凡羽族人深刻意識到,在動蕩與威脅之下,唯有團結一致,方能抵禦外敵、立足生存。
於是,以宣雲清河為中心,四方族人紛紛聚攏,並以石塊壘砌高牆,築起城樓。曆經歲月積澱,一座占地五千餘平方公裡的宏偉城池——凡羽城,在大地之上拔地而起,而凡羽族的大多數族人也隨之遷居於此,開啟新生活。
城池既立,社稷初成,階級隨之而生。
不知始於何時,凡羽族內悄然劃分出了貴族與黎庶的界線。更有四個自詡不凡之人,以家族為基石,逐步擴張勢力,成為人上人的存在。
他們還各自占據宣雲清河的一方,修築起輝煌宮殿:東邊陽明殿,西方昧穀殿,南邊南交殿,北方幽都殿。
四殿各自為王,宮闕巍然相對,奢華程度一座勝過一座。
然而,雄心勃勃的他們並不滿足於此。在先祖於浩劫之中所立下的“不世之功”加持下,他們登頂權力巔峰,順勢平分了凡羽族的統治權。
可四足鼎立的局麵,終究難以維係。
在權力的驅使下,四殿之間的微妙平衡被打破。每一方都渴望超越其餘三方,成為唯一的霸主。於是,圍繞王權的爭鬥爆發,戰火蔓延,直至最終的勝者踏上王座。自此,凡羽族確立了“君王體係”:勝出者為王,其餘三方退居輔臣。
現如今,凡羽族的君王,乃昧穀殿宮主——凡羽·晞景。
而他的弟弟凡羽·黎彥,則入贅幽都殿,成為幽都殿宮主……
幽都殿前,戒備森嚴。
來到正門,映入眼簾的是不下數十名身披冰冷鐵甲的護衛,他們手持長矛,靜立兩側,仿佛是被時間凍結的雕像。黑色頭盔下,露出的麵孔毫無血色,僅剩日曬雨淋的斑駁痕跡。
放眼望去,宮殿那灰沉沉的圍牆外,同樣佇立著這些“雕像”,隻是密度不如門前這兩排森然可怖。
諧望著眼前這重重防守,咽了口唾沫,低聲道:“我們……是直接進去要人嗎?”
“不然呢?”凡羽·無萱麵無表情地回道,冷淡的樣子倒與那些“雕像”有些相似。
她的目光緊緊鎖定著敞開的宮門,眉頭微蹙,身體微微前傾,像是蓄勢待發的猛獸,隨時都會衝進去。
諧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我覺得還是先想好說辭吧……這樣直接闖進去要人,萬一被扣個擅闖宮殿的罪名……”
“定就定。”凡羽·無萱不以為意,嘴角甚至浮起一絲冷笑,“那我就更可以明目張膽地搶人了。”
“人還沒見到,你就被拿下了,怎麼搶?”我順勢回道。
可話一出口,感覺自己語氣太過一本正經,於是趕忙換了個口吻,緩和道:“萱兒,你彆急,我們又不是來乾什麼壞事,等他們通傳了,凡羽·黎彥自然會讓我們進去。”
凡羽·無萱轉過頭,沉默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
諧趁機插話,語氣有些發虛:“那……我們該用什麼理由讓他們通傳呢?”
這句話,瞬間把我問住了。
一路上,我的腦海裡全是關於“孤狼”的事,完全忽略了抵達幽都殿後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麵。
“放心,來之前,我和辰翼已想好。”蘭澤哥邁步向前,語氣輕鬆,隨後將早已商定好的計劃娓娓道來。
原來,他們是想借“巡查”之名進入到幽都殿。
巡查,是十九年前禁令被打破後,為了確保凡羽城的安全,洛羽族會定期或不定期派遣術師前往貴族的家中檢查防守是否存在漏洞。
蘭澤哥是莫長老的得意之徒,翼是莫長老的孩子,兩人皆為術師,深得莫長老的信任與教導,憑借這層關係,凡羽·黎彥自然不會輕易拒絕。如此一來,就能借“巡查”之名,光明正大地進入幽都殿,尋找凡羽·應季也就不再是難事。
然而,凡羽·無萱並不完全認同這個計劃。
“凡羽·黎彥會信嗎?要知道,他可認得我,也清楚我與小季的關係。”她眉頭緊蹙,語氣中透露著一絲懷疑與不安。
“你可以在門口等。”翼毫不猶豫地補充道,話音剛落,他已經拿出了巡查專用的徽牌,向守衛示意一聲,便徑直走了進去。
這一句話如同枷鎖一般,牢牢地將凡羽·無萱束縛在原地。她站在那裡,目光鎖定著翼遠去的背影,神色間滿是無奈與不甘。
我輕輕走到她身邊,推了她一把:“走吧,萱兒,我們趕緊跟上。”
她頓時回過神,微微一愣,目光有些迷茫。
蘭澤哥也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走吧,萱羽衣。”
“可是……”她仍在猶豫。
“可是你要找人哦,當事人怎麼能不去呢?翼都快到大殿門口了,我們得趕緊跟上。”我再次推了她一把。
這一次,她終於順從地邁出了步伐,跟著我們一起走了進去。
來到大殿門口,翼已經叫了侍從通傳。
沒過多久,一個身穿黑色緞麵衣袍的男子走了出來。雖然外袍簡樸,腰間彆著的核桃鐫刻掛飾也不算貴重,但內襯袖口處露出的金絲鑲邊卻顯得格外醒目。
此人正是凡羽·黎彥,我雖未與他正麵交談,卻在旁邊見過幾次。
“辛苦各位前來……”
凡羽·黎彥笑容滿麵,大步走來,但話還沒說完,他的笑容便凝固了,因為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了凡羽·無萱。
然而,他很快又將視線轉向了蘭澤哥和翼,強行恢複笑容,繼續說道:“看來,這次巡查得花些時間了。”
“怎麼會呢,這次人多,反而會更快。”
我當然明白凡羽·黎彥的意思。不過,麵對他的那副假笑,“恰當”地使用油滑的措辭來對付,倒是讓人心情舒坦了不少。
凡羽·黎彥哼笑一聲,隨後道:“那就辛苦大家幫忙檢查幽都殿的防守,看看有沒有漏洞會讓人趁機‘鑽了空子’。”
“!”
在凡羽·黎彥出現後,凡羽·無萱的目光就未曾離開過他。即便兩人對視時,她也沒有絲毫回避的意思。她那雙憤怒的眼睛中,愈發顯現出理智被吞噬的跡象。她的身體微微前傾,仿佛隨時都能衝上去。
要不是翼眼疾手快將她拉住,凡羽·黎彥的那副假麵,怕是早就四散成片了。
蘭澤哥見狀,迅速上前,麵帶微笑地說道:“彥宮主放心,我們定會仔細檢查,絕不會讓幽都殿的防守有任何紕漏,畢竟,我們不會放過任何細節。”
儘管蘭澤哥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但凡羽·黎彥似乎並不打算回應。
兩人對視了片刻,凡羽·黎彥才又故作輕鬆地笑道:“好,那就請各位自便吧。我會讓人備些茶點,待到巡查之後,大家可以品嘗。”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這假笑,轉得如此自然,幾乎讓人無從察覺。然而,就在那一瞬,我似乎捕捉到凡羽·黎彥眼中閃過的一絲不屑。
如此自信,這一趟,怕是要落空了……
果不其然,在“巡查”了半天後,我們毫無收獲,彆說凡羽·應季了,連個小孩都沒能見到。
結束後,我們來到正殿內,凡羽·黎彥正坐在那裡等著。
見我們進來,他立刻起身走了過來,臉上掛著的“擔憂”,定然是他信手拈來的另一張麵具。
“怎麼,‘巡查’的結果不太理想?大家的表情有點沉重啊!是哪裡出問題了?我這就加派人手!”
本就心情不佳,見到他那副令人反感的樣子,真恨不得直接衝過去撕了那張麵具,看看他下麵藏著什麼模樣!至少此刻,我的心裡是這麼想的。
“不,沒問題,彥宮主無須擔心,幽都殿的防守,簡直是無懈可擊。”蘭澤哥答道。
雖然他心中也滿是失落,但在凡羽·黎彥的麵前,也隻能強顏歡笑。
“當真沒問題?”凡羽·黎彥臉上的“擔憂”瞬間轉為“疑惑”,過度得仍舊自然。
蘭澤哥點了點頭:“嗯,沒問題。”
凡羽·黎彥“釋然”地長舒了口氣,笑道,“那就好!”
嗬,看來他真該去當戲子了,臉上的表情每一幅都那麼“生動”,像是早已烙印在他的骨骼裡,並且在每一秒內都做好了隨時切換的準備。
“凡羽·黎彥!你到底把小季藏哪了!!!”終於,凡羽·無萱再也忍不住,怒火爆發了。
本以為她會在大家的勸阻下,控製住怒火,畢竟她曾在汝莫留釋放過一次,但我們顯然低估了她與凡羽·芸之間的深厚羈絆。
“這是何意?澤君不是說來巡查的嗎?怎麼這會兒問我要起人來了?”凡羽·黎彥的臉色頓時變得嚴肅,終於不再是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應該說,是他已經沒有耐心和我們繼續“玩”下去了。
【對於同輩或者晚輩,熟絡的,可直喚全名,若表禮貌用語時,男稱“君”,女稱“子”,當對方為兩字或兩字以上的名字時,通常選最後一字再加稱謂。】
怒火中燒的凡羽·無萱也單刀直入,衝著凡羽·黎彥大聲質問道:“你抓的人,不問你問誰?!”
麵對怒吼,凡羽·黎彥根本不為所動。他優哉遊哉地走到了主位前,然後淡定地拿起桌上那塊藍色晶石把玩了起來,並輕哼了一聲,冷冷道:“所以,你們這是借巡查之名,來我幽都殿找、人、咯?”
“那是小季的墜子!!你到底把他怎麼樣了?!”
凡羽·無萱幾乎要再次衝上去,這次是我和諧及時攔住了她。
“哦,原來這是季君的啊。可能是他上次來我這裡玩的時候落下的,既然你們認識,那就麻煩你們幫忙還給他。”
“你……”
“原來是這麼回事。的確聽聞小季來過幽都殿,既然他隻是來玩玩,而且已經不在貴殿內,我們的巡查也結束了,那就不再打擾。”
蘭澤哥適時插話,壓製住了凡羽·無萱的情緒,也順勢圓了場,為我們準備離開鋪好了路。而且在我看來,他也是給足了凡羽·黎彥顏麵。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凡羽·黎彥並不打算就此罷休,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似乎在戲弄我們:“大家這是準備要走了嗎?那我幽都殿豈不是要落了待客不周的話柄,尤其是對於初來乍到的這兩位,怎麼能不讓你們好好感受一下我們的待客之道呢!”
說著,他的目光轉向了我和諧。
視線交彙的一刹那,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凡羽·黎彥那副假笑的模樣本就讓人極為不適,而現在他又像是打量了我一番。我可不想在這破地方接受他口中的“待客之道”。
“不過倒是奇怪,這位羽衣,看著竟有些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不不不,絕對沒見過!直到踏入這裡的那一刻之前,我的人生中可從未遇到過你這種xxx的人,幾次的從旁遇見,純屬意外,完全忽略不計!
正當我在心裡猛烈地否定時,翼擋在我麵前,說道:“她經常出入我家,彥宮主可能擦肩見過幾次。”
我在翼的家裡見過他?不應該呀……
“哦,原來如此。那倒也無妨,來者都是客,茶點已備好,請大家入席品嘗吧。”
說罷,凡羽·黎彥伸出左手示意一旁的茶點席,隨即轉身準備入座到主位。
“彥宮主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族內尚有事情待辦,今日實在無法久留,恐怕要失禮了。”蘭澤哥雙手合攏,做了個輕微的叩拜。
凡羽·黎彥聽罷停下了腳步,沉默片刻後冷笑道:“失禮?澤君,請問你們今日來我這兒,哪有不失禮的地方?從所謂的巡查,到問我要人,可彆說這都是莫長老的意思。”
說罷,他轉過身,目光銳利,質問的語氣與刺骨的眼神讓我們頓時陷入了沉默,誰也不敢與他對視。
此刻不知他們是怎麼想的,反正我是真想一股氣衝出去,就不信他凡羽·黎彥還敢羈押我們不成。
不過,一塊兒衝出去的畫麵,怎麼也勾勒不出蘭澤哥和翼的身影,尤其是翼,叫他像是逃竄一樣地跑出去,還不如讓他與凡羽·黎彥乾一場來得更真實。
在場的氣氛頓時凝固,大家都保持沉默,場麵一度陷入僵局。蘭澤哥似乎也沒想出對策來……
“什麼失禮不失禮的,你們這是在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