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居住的星球,是大荒係的第三大行星,喚作“塵雲星”。
星球上有四大族落,除普通人類的凡羽族,其他三族均有本源之力。
白翼者洛羽族具混沌之靈本源,善戰者夜羽族具檮杌之法本源,黑翼者翃羽族原具窮奇之術後為伐亂之術本源。而且翃羽族原本也屬洛羽族,但在百年之前,因有人翻出些陳年舊賬,並帶著幾分揶揄大肆宣揚了一番,致使黑翼者心存芥蒂,此後沒多久,他們便與白翼者割袍斷義,並製徽自稱翃羽族。
至此三族就變為了四族。
而獨立門戶的翃羽族並沒有消停的意思,不但成日裡尋釁滋事,還擅闖禁區“雲間汐”,結果被雲間汐裡麵的黑氣所侵蝕,本源窮奇之術就這樣被玷染成了伐亂之術。
黑氣也就在那時被翃羽族帶出了禁區,導致後來有族人被黑氣侵蝕,喪失人性,成了不倫不類的模樣。
大家不知這個突然出現的東西叫什麼,又是怎麼由族人變成這般模樣的,所以在各族中傳來傳去的時候,“東西”便成為了它的代指。
但奇怪的是,受害者的出現並不是連續的,間隔時間毫無規律可言,幾個月、幾年,甚至十幾年的都有,而且出現的次數並不多,根據術師(對戰鬥在一線的洛羽族人的稱謂)目前的統計,近百年來,“東西”僅出現了十一次。
大家對這種出沒無常的現象深感疑惑,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東西”發生的變化也愈發詭異,它們的力量和智謀都在提升,如同一個新物種的天演,可時間又不符合天演的漫長,且中斷的天演也聞所未聞,所以在傳言當中便有了一個膽大的猜想——這是人為的控製,是喪心病狂的“試製”。
這個被具象了的,用黑氣做著試製的幕後之人,大家稱其為“製造者”。
我,洛羽·夢,不幸遇到過族人異變成“東西”的過程,當時的場麵觸目驚心,至今都還沒能釋懷,這也便成了我執著於“東西”的重要原因。
況且這次“東西”還出現在汝莫留,那是我母親洛羽·河雲勞作的場所,所以就更加緊張起了這件事……
汝莫留,塵雲星上最厲害的醫館。
自開創以來,它的曆代醫師便救下了無數瀕死之人,拯救的生命早已不可計數,所以三大族落都將其視為生死交界的最後驛站——在這裡做短暫的停留後,人們便可擇出人世與歸途。
這一代,汝莫留的繼承醫師是洛羽·優,他與妻子洛羽·惜還有女兒洛羽·沁月共同打理著醫館內的一切。
而小兒子洛羽·清逸,並沒有選擇繼承醫師之職,但也在一些出其不意的地方給予了大家方便——他發明的一些小玩意兒。
雖然瞧著都像是孩子們的把玩小物,可個個都是洛羽·清逸的精心之作,簡單點的能觀測遠距離的目標,複雜點的能幫人搬運重物,且因為有不需要本源之力或外借它物靈力作為媒介而使用的優點,所以受到了眾多凡羽族人的青睞。
這些小玩意的“出生地”倒是相當的簡單,是汝莫留庭院內的一個小角落。
汝莫留的占地麵積有五畝之多,不過修建倒是比較簡單,外圍是用半身高的竹籬笆搭建而成,上麵纏繞著牽牛花的藤蔓,在暖和的日子裡,從清晨到晌午,四周會盛開出成片的喇叭形狀的花朵,讓汝莫留生氣了不少。
庭院的兩側,建有從大門延伸到醫館門口的長廊,那裡修葺了兩排供患者待診休息的鵝頸椅。
院內剩下的空地,除去留出來的行道和一棵種植在東南角落的約有三十多米高的古銀杏樹外,其餘都是被矮小的灌木叢和草坪所占據。
醫館的主屋和一個三角形的附屬屋並排修建在南麵,而這個附屬屋就是洛羽·清逸搞小發明的地方。
可附屬屋其實算不上是真正的屋子,它更像是一個四麵通透、無遮無擋的涼亭,隻不過比一般的亭子稍大一些,可洛羽·清逸倒是中意得很。
在亭子裡沉浸於自己喜歡的事情,感受著微風拂麵的柔和,耳畔是樹葉沙沙作響的呢喃,偶爾夾雜著幾聲清脆的鳥鳴,這正是洛羽·清逸心儀的。
因此,對於從四周傳來的細微聲響,他向來不以為意,事發當日,也不例外……
臨近夜幕,庭院內就剩下洛羽·清逸一人,他專心手中的活兒,沒太過留意周圍的環境。
當隱約察覺到籬笆外不遠處的樹叢裡傳來些許異樣的動靜時,他也隻是抬眼看了一眼,隨即便低頭繼續忙自己的事。
可沒過多久,一聲沉悶的“呼嗤”聲闖入耳中,仿佛某種龐然大物在喘息,帶著濕黏的回音,在死寂的空氣裡格外刺耳。
緊接著,一股夾雜著腐爛屍體般的惡臭熱氣迎麵撲來,仿佛沼澤深處翻湧出來的毒氣,腥臭、濃烈,瞬間侵占了整個鼻腔。
洛羽·清逸的身子猛地一顫,僵直在原地,呼吸戛然而止,雙眼失去了焦距。
沒會兒不遠處的籬笆“哐當哐當”地晃動了起來,越往後越發大聲,抖動的也越發厲害。
洛羽·清逸被聲響拉回了現實,眼前的景象從模糊的驚懼中清晰了起來。
就在這時,昏暗的視野中,一朵閉合的牽牛花突兀地闖入,伴著微弱的“啪嗒”聲,落在了腳邊。
還未等它靜止,又是一朵、兩朵、三朵……牽牛花接連不斷地墜落。刹那間,地麵已被牽牛花鋪滿。
待到最後一朵牽牛花落地時,籬笆那邊也安靜了下來。
洛羽·清逸顫顫巍巍地抬起頭,在黑暗與微光的交界處,看見一頭全身青筋暴起的“東西”佇立在那兒。
它身軀龐大,四肢肌肉向外僨張,關節朝著不該有的方向彎曲,滿是粘稠血液的臉上,露出一雙死魚肚子般的灰白眼目,脫臼的下巴垂直幾近它的胸腔,口中還在不斷地滴落著腐臭的粘液。
若不是為了防止獸類闖入而加固了籬笆,憑這“東西”的力量進到庭院來,就像是踩著野草一樣輕而易舉,毫無阻礙。
此刻,夜幕已經降臨,上弦月在南邊的上空散發著淡淡的幽光。
庭院內本是有一盞亮著的夜燈,可方才被風給吹滅了。
更糟糕的是,眼前的“東西”突然再次猛撞籬笆,“哐當”聲又一次響起,它的喉嚨裡還不時地發出卡痰般的低吼聲。
在不斷的撞擊下,籬笆搖搖欲墜,最終發出一聲脆響,轟然倒塌。“東西”緩緩踏入庭院,它粗壯而扭曲的四肢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詭異,每一步的落腳,都讓地麵微微震顫,閉合的牽牛花,被它逼迫著再次張開了花瓣,又或是被它沉重的腳掌碾了個破碎。
洛羽·清逸驚慌地後退,想要逃跑,可腳步踉蹌間被什麼絆住,身體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倒在地。
但“東西”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去,一個左右擺動著四肢前行的身影,正在不斷逼近,這幅模樣,完全辨不得它曾經是個人類。
當“東西”的雙手伸過來的時候,才依稀察覺到那的確是人類的手,隻是皮膚粗糙得像是風化的岩石,指甲又長又鋒利,宛如野獸的利爪。
坐在地上的洛羽·清逸氣息變得更加絮亂,喉嚨乾澀得發不出半點聲音。頃刻間,絕望湧進腦海,他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死亡。
可危險在即本以為逃不過的時候,“東西”卻突然倒了下去?!
待到徹底沒了動靜,洛羽·清逸這才緩過神大叫了出來……
“這都是清逸哥回憶的?”在聽過母親的講述後,我不免有些詫異。
二十三歲的洛羽·清逸,雖比我年長四歲,可心智卻如同十一二歲的孩童。據說是因為曾經被卷入到某個事件當中,遭受了傷害,並留下了創傷後遺症。
而也就是從那時起,清逸哥就出現了交流障礙、孤僻且異常敏感的症狀。
根據他父親洛羽·優的診斷,是後天呆病。
但我並不覺得清逸哥呆,他能言能行,在一件事上比常人觀察得還要仔細,甚至創造出許多能給予大家方便的小發明,哪呆?或許他隻是比較敏感,不願與旁人交流而已。
可如今他又經曆了這般遭遇,還做了遍回憶陳述,心理上的壓力無法估量。
“事關‘東西’,所以在莫長老趕過去之後,還是委屈了他。”母親在回答的時候一臉愧疚,仿佛她也為難了清逸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