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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往昔舊事(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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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小滿這才注意到,他們停住腳步的地方正是右院西南的角落。這裡是一片清幽的空地,寥寥幾株繁茂的大樹靜靜佇立。

卻是和客宅相反的方向。

不過,相比於淩司辰為什麼帶她來這裡,她更在意他口中“岑蘭有一事沒說實話”究竟指的是什麼。

她眨巴著雙眼,注視著身旁的白衣少年,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淩司辰也不急,語調平緩道:“杏兒出事那晚,岑蘭確實是廂房中,然而,那夜杏兒也去了她的房間。杏兒並非她的丫鬟,深夜來訪,必有隱情。至於她為什麼沒提及這點,我姑且認為她知道杏兒做了什麼,不想讓我繼續追問下去吧。”

薑小滿咂咂嘴,她道是啥呢,原來隻是這等瑣碎之事。

“人家興許隻是忘說了呢,你就彆疑神疑鬼了。話說,她去是沒去,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淩司辰淡然答道:“昨日我去送信時,順便打聽了一下。左院時刻有家丁巡視,這種事給點銀子自然會有人說。當晚杏兒捧著一盒果物進了房間,東張西望、神色頗為異常。這家丁都注意到的異樣之事,岑蘭又怎會輕易忘記?”

薑小滿睜大眼睛:“難道你懷疑杏兒就是之前偷東西的賊?……等等,送信又是怎麼回事?”

淩司辰神秘地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移開視線,仰頭看向天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三個死者,同一隻殺人的魔物。地級魔不像玄黃級易被食欲操控,它們冷靜狡詐,我不認為隻是一時興起殺人。要知道,尋覓藏身之所殊為不易,暴露自身位置的風險,它們極為介意。可是,三者的共同點是什麼呢……”

薑小滿沒聽懂,也沒得到答複,又匆匆連發三問:“所以,你昨天暮時原來是去送信了?什麼信?送給誰?”

淩司辰卻置若罔聞,反而閉上眼睛,似在靜靜聆聽。

“噓,快回來了。”

“什麼?”

薑小滿一頭霧水,正要發問,忽聽見周圍風聲大作,樹葉隨之顫動。

“嘎——”

一隻黑色的鴉雀不知從何處飛來,振翅從空中降落,卷起周遭一陣不小的旋風。

鴉雀最終乖巧地落在了淩司辰抬起的胳膊上。

“哇,這是什麼!”

薑小滿驚叫了一聲,趕忙揮揮手,散走身邊飛舞的黑色絨羽。

帶著幾分好奇,她又靠近瞅了瞅,“這是……靈鳥?”

“這是烏鳩。”淩司辰糾正道,看了她一眼,“這麼驚訝,真以為隻有你們薑家才有靈寵?”

薑小滿回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靈寵當然不止薑家獨有,但也有一句話叫天下靈寵皆出自薑家,這都沒聽過?

上古時期的五大仙門可是分工明確,正如那時仙家兵刃皆鍛自淩家,靈丹妙藥全煉自文家,各類符咒儘數來自玉清門之手一樣,也唯有薑家掌握以幻音術馴養操控靈寵的能力。不過玄陽宗除外……那群莽夫除了會打之外,似乎確實沒什麼特彆之處,現在也是如此。

當然,淩家曾向薑家取經,後改良幻音術為更適用於本家的“煉氣追蹤”,並挑選能勝任的鳥種。如今他家馴養烏鳩也已經上千年了,說這玩意是他們的靈寵也沒什麼毛病,薑小滿並不想跟他爭論這個。

薑小滿仔細看了看,發現那黑鳥的細足處綁著一小卷信箋。

原來是隻通信鳥。

果然如傳聞所說,淩家的黑鳥除了送信外,沒其他功能,隻能執行最基本的往返和追蹤。

薑小滿噗嗤笑出聲。

——這算哪門子的靈寵啊!跟凡間的信鴿鴻雁也沒什麼區彆,僅僅是速度更快而已,比不了她家月兒半點。

淩司辰看她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也懶得與她計較。隻默默摘下信箋,將烏鳩喚回至腰間配飾中。

選這右院西南角純是因為這塊結界最為稀薄,烏鳩攜帶主人少許靈氣,他找來找去,也隻有這塊能恰好讓它飛出去。

展開那卷信箋,一共兩張黃紙,淩司辰的目光緊鎖著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讀得極為認真。

薑小滿在一旁看著,強忍著內心的好奇。

誰知少年讀完一遍,竟嗤笑了一聲。

“想不到這張仲,竟還拜入過你們薑家。”

“啊?我看看。”

薑小滿一把將上麵那張紙奪了過去。

目光急速掠過行間,卻見信上寫道:

【二公子交付之事已查明,各仙門五旬內均無梁州湯縣人張仲之記,然十八年前塗州薑家曾有一梁州湯縣少年弟子,名為簡仲,但因行為不端於次年被遣逐。後此少年被同縣一張姓人家收為義子,遂改姓張。】

淩司辰提點道:“我去他住的客房裡查探時,發現睡床和案頭皆一塵不染,其上還殘留有微弱靈氣,便想著興許之前曾是仙門弟子。托人一查,結果還真是你家的弟子。”

他這樣猜測也不無道理,凡間有句調侃的話叫:不進仙門不染潔癖。其原因便是這些個娃娃拜入仙門後,頭一年不學凝聚靈力也不學任何法術,隻學怎麼用靈氣灑掃房間、潔淨自身,從此該習慣便會伴隨終生,美其名曰:仙道始於養性。

然而薑小滿還在迷糊之中。

咦?

咦?

這梅雪山莊怎麼回事,人人都能跟薑家扯上關係??

淩司辰微微揚眉,“你對此人可有印象?”

“十八年前我才一歲……”薑小滿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且每年被爹爹遣逐的也近百人了,這些一輪遊的又怎能算作薑家之人?”

一年內被遣逐之人,大都要麼是過於愚鈍,要麼是實在五音不全,要麼就是做了不正道的事,反正屬於“孺子不可教”的那一類。這些人即便僥幸混過了拜門考核,一年時間也足夠讓他們原形畢露。

這張仲便是其一,而且還是最差的“品行不端者”,薑小滿才不承認這樣的貨色算是自家人。

淩司辰自是笑笑,他本來也是調侃一問,其實心中早已豁然開朗,便又感歎了一句:“原來是這樣。”

薑小滿皺了皺眉頭。

“原來是哪樣?”

“簡可不是常見的姓,你想想這山莊裡還有誰姓簡。”

薑小滿掰起手指一個一個數,將莊上她認得的人從老夫人到丫鬟全部數了一圈。

“……沒有啊?”

淩司辰扶額。

“你彆隻數活著的。”

“什麼意——”薑小滿愣了愣,旋即一拍腦袋。“哦!!那個死去的短工簡二郎!”

淩司辰滿臉欣慰,給予她一個肯定的笑容。

“你看啊,兩個人,一前一後遇難,還都姓簡,你想到了什麼?”

“想到……他們可能認識?是一家人?”

“聰明。簡二郎進莊不久,便想法子將簡大郎也弄了來。至於目的,這簡大郎年輕時曾拜入薑家,你再想想,這莊子裡還有什麼是薑家的?”

“我?”薑小滿即答。

“……”淩司辰沉默片刻,呼出一口氣。“除了你呢?”

“我知道了!是那台琴!”

“沒錯。這不就串起來了?”

“咦,什麼意思?串什麼了?我求求你說人話!”

*

薑小滿想不通。

想不通這淩二公子長得人模人樣的,說話怎麼儘賣關子。

嘴上說著“我已經知道詭音是誰了”,問他是誰時,又說什麼“在確定之前,還需再確認一件事”。

行吧,那便確認去吧。

薑小滿可懶得管了,既然他已經有了把握,那想必明日便能知曉結果了吧。

本來按說的日子,岑老夫人的療程當是已經結束了,但如今又發生了姑爺這事,老夫人看起來非但沒好轉反而還惡化了,也不知最後該如何收場。

當然,這些煩惱統統交給“淩神醫”便好,也不是她這個小小藥仆該操心的。

她鑽進溫暖的被窩,半眯著眼睛看著鄰床之人褪下白色外衫,僅存黑衣緊裹其身。又見他隨手從行囊中抽出腕甲,仔細地扣在腕間。

那模樣,看著是今晚就要去確認啊……

她問道:“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嗎?”

淩司辰戴好了腕甲,又紮上頭發,“你先睡吧,我很快便回來。”

薑小滿捏著被子,沉默了一會兒。心中總有些不安,便又開口:“那明日,是不是就要去……誅魔了?”

淩司辰斜瞥她一眼,“你若害怕,可以留在客宅。”

“才沒有害怕。”薑小滿嘟噥著翻身背對他,片刻又翻回來,“好吧,我就是害怕了。你不怕嗎?”

淩司辰不置可否,淡淡道:“你該問的是,他們害怕嗎?”

“他們?”

“這一莊子的凡人,他們終日與殺人的魔物相伴而不自知,豈不該是最害怕的嗎?”他的語氣平靜卻決然,“總歸得有人來了結這一切。”

薑小滿抿了抿唇,一時接不上話。

這般熟悉的眼神與話語,不由牽動她的心弦,勾起一段往事的回憶。

【彼時,她尚豆蔻之年,那是她生平第二次出任務,但卻是第一次與大師兄一起。

這次的魔怪,是一頭在村落裡現身的玄級魔。

好在,他們順利將其誅滅,且無人傷亡。

回去的路上,村長老伯邀他們回村說是要招待慶賀,他們一行人便坐在老伯的牛車上休憩,老伯駕著牛車向村裡緩緩行進。

“方才好生驚險,還好有大師兄你在,哥幾個才死裡逃生!”說話的是師兄王錚,他大口喘著粗氣。

大師兄莫廉打趣道,“你小子的笙樂可又退步了,方才那都吹的什麼。”

眾人一片歡笑。

“大師兄……”十三歲的薑小滿原本一直沉默,此時忽然小聲幽幽喚道。

莫廉無比熟練地從懷中摸出紙和筆。

她接過後,抬筆迅速寫下——“大師兄,你日後能不能不要再接這般危險的任務了,我害怕。”

雖然她全程都躲在遠處與凡人一同觀戰,但目睹莫廉幾番與那尖爪利齒擦身而過,她仍是心有餘悸。

她將紙筆還給莫廉,引得幾個師兄一齊聚過來圍觀,看完後又一齊看向莫廉。

莫廉將紙收好,溫和地拍了拍她的腦袋,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指了指牛車外。牛車駛在泥濘的鄉村小道上,周圍都是一片片青青的農田。

“看到這些耕種的凡人了嗎,這幅畫麵是如此寧靜、祥和。而我們要做的,便是讓這份安寧永遠維持下去。”

“——不過,小滿不用想這些。師兄們會保護你的!”王錚插嘴過來。

“沒錯!沒錯!”

又是歡笑聲一片。】

……

薑小滿喃喃道:“我才不害怕,我也要去。”

淩司辰沒再說話,提上劍便要離開。轉過身的一刻,薑小滿看見他淺淺地笑了笑。

她道:“那我等你回來。大晚上的,你也小心一點。”

他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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