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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今越不帶猶豫,連忙往後院走,雖然從小就不喜歡李大媽,但終究是一條人命,喝農藥自殺在鄉下比城裡多,一旦救治不及時都會死人。
毫不謙虛的說,在搶救農藥中毒這件事上,她比很多大三甲的專家都有經驗。
“你李大媽這……嗐,也是自個兒作的。”
原來,前幾天她跟兒媳婦鬨架,居然還動手打了人家,兒媳婦氣不過就跑回娘家了,小李下班才知道,緊趕慢趕去丈人家賠禮道歉接人。
而這一次,小李媳婦是鐵了心要離婚,娘家那邊也支持,當場差點把小李押去民政局辦手續,是小李每天不斷上門,好話說儘,最後都跪下認錯了,今兒才把人接回家。
“這李大媽也是,回來就好好過吧,她偏不,剛回來又跟人鬨,還說她兒子隻跪天跪地跪他老子,老丈人算個屁,要去找兒媳婦一家算賬,這才又鬨起來。”
“你小李哥倒是硬氣,衝她發火了,說她再鬨就分家,這話街坊們都聽見了,她這麵子下不去,一時想不開,就……”喝農藥了。
獨子還要分家,這在以能生兒子自居的李大媽看來,簡直是奇恥大辱。
“等發現的時候,她嘴巴正咕嚕咕嚕往外吐白沫子,旁邊還有一個空了的農藥瓶子,也不知道她不種地上哪兒買的農藥。”
說話間,舒今越來到後院李家門口,小李哥正抱頭痛哭,李大媽躺在一床破草席上,雙眼緊閉,臉色青灰,口吐白沫。
她沒吱聲,撿起那個農藥瓶子看了看,又聞了聞,濃烈的農藥味,衝得她頭皮發麻。
“等區醫院的醫生怕是來不及,現在最要緊的是搶救,這農藥是酸性的,咱們先幫大媽解毒吧。”
“怎麼個解毒法?”小李哥哭紅了眼,“今越你媽是不是會急救,快把她找來給我媽看看。”
“不用,這病我會,我在鄉下治過。”這幾天舒老師已經把她會看病的事傳揚得人儘皆知,但大家都不信,隻當他是王婆賣瓜,畢竟今越是柳葉胡同有名的小草包嘛。
小李哥顯然也是想到這茬,不敢拿老媽生命開玩笑。
倒是趙大媽不想她難堪,“農藥中毒還能紮針嗎?喝中藥應該來不及吧。”
如果今越順著話頭說喝中藥來不及,那就不是她笨,而是喝農藥特殊,她爸也不算吹牛。
可今越沒接,反倒是其他人說:“我看懸,咱們廠裡的醫生夠厲害了吧,高血壓心臟病和咳嗽,紮幾針保管你好,可也沒聽說能靠紮針搶救喝農藥的。”
“哎喲,你們看李大媽都沒氣兒了,就是仙丹喂下去也沒用吧。”
……
大家都有點好奇,今越打算怎麼搶救李大媽,有跟舒家不對付的人家,還故意慫恿兩句,讓她快試試。
“剛才你說啥酸性的來著?”後院的小劉哥卻似乎聽出點門道來,“你說啥酸性?”
“你們看,農藥瓶子上寫著主要成分是硫酸銅,這不就是酸性的嗎?咱們用堿性的東西給大媽解毒就行。”
“那用蘇打粉?我家剛好有,我去拿!”
“誒誒彆,蘇打粉不催吐啊,咱們得用既是堿性,又能催吐的東西……”
有人反應快,“灌糞水?”
小劉哥一拍巴掌:“妙啊!難怪我聽我奶以前說,灌糞水能解毒,原來是這個原理!”
有個半大男娃就跳起來:“我去舀大糞!糞瓢我家有!”這可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平時就總被李大媽叨叨,煩死她了。
“公共廁所裡舀!”
“多舀點兒!”
“也不知道凍上沒?”
“那要不,來熱乎的?”
眾人表情扭曲,正在“口吐白沫”的李大媽嘴角抽抽。
有人看見這微小的變化,連忙大喊:“哎呀,醒啦醒啦,李大媽醒啦!”
李大媽隻得咬牙睜開眼睛,她知道大院裡這些小子一肚子壞水呢,她要是再遲一秒鐘,說不定就真要被灌熱乎的了!
“我……沒……事……”氣若遊絲。
“哎喲喂李大媽,你嘴裡咋還冒泡呢,這麼多泡泡!”
有人嗅了嗅鼻子,“咋一股肥皂味兒?”
眾人:“……”敢情是從哪兒弄來個農藥瓶子,含一嘴的肥皂水啊。
小李哥就是再笨也知道,今兒又是他媽作妖了!氣得他臉紅脖子粗,立即就要去請舅公和家族裡的長輩,當場分家。
眾人更不願走了,鬨分家又是一場大戲,正好聽聽老李家有多少家底兒不是?以前老李頭活著的時候肯定攢下不少錢了,這幾年五個女兒又緊著幫扶,存款說不定都能有一兩千啦!
舒今越沒有再看,經過這場鬨劇,低落的心情好了不少,她轉身往前院走,剛走到石榴樹下,忽然看見自家門口站著個人。
那人大冷天隻穿著一件灰色毛線衣,下麵是洗得半舊的軍裝褲,但個子卻很高。
“今越趕緊的,這是你徐叔叔。”趙婉秋從屋裡出來。
舒今越當然記得,這是徐思齊的小叔,看著是嚴厲,但實際年齡也就比自己大幾歲,她叫不出這聲“叔叔”。
徐端的目光在她眉眼間略過,溫和地點點頭。
“麻煩你徐叔叔,怪不好意思的,不嫌棄的話今晚就在家裡吃吧?”趙婉秋係上圍裙,她今天也是被黃家的事氣瘋了,病急亂投醫找到了徐家去,不巧徐平兩口子不在,剛走到金魚胡同口遇上從外頭回來的徐端。
徐端見她臉色蒼白,走路頭重腳輕,多嘴問了一聲才知道是來找大哥大嫂的,再一聽她姓趙,知道她是蘇立民的妻子,連忙親自把人送到家。
今越連忙問她現在還有沒有不舒服,要是不願去醫院的話,她可以把脈看看。
趙婉秋自然也不信她會把脈,中醫前麵加個“老”字那是有道理的,但當著外人的麵,她也不掃她麵子,隻說好多了,要去和麵給徐端包餃子。
“不必客氣。”徐端把麵前那杯水喝完,“會看病?”
後一句是問舒今越。
今越於是又把在鄉下學中醫的事說了一遍,男人靜靜地聽著,她感覺自己像被教導主任抽中被當眾背課文一樣,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後麵農藥中毒,是你搶救的?”
剛才鬨那麼大動靜,他肯定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今越感覺“搶救”兩個字讓她麵皮發燙。
“也不算,就……就是……”這哪裡是中醫急救手段啊,這是對付無賴的招數。
少女沒什麼血色的皮膚變成了粉紅色,他又想起那天在公園門口看見那副瘦弱顫抖的肩膀。
“好好學,爭取走專業技術路線。”男人輕咳一聲,又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
“今越這孩子,傻站著乾嘛,也不知道給你徐叔叔倒水。”趙婉秋嗔怪一聲,被這麼一打岔,心裡的鬱結仿佛也散了不少。
徐端並未久留,也沒跟她們吃飯,閒聊幾句就離開了,隻剩母女倆看著彼此歎氣。
“媽,要是我最終還是去了鄉下,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趙婉秋的眼淚頓時就下來了,“胡說啥,我不會讓你去的。”
今越倒是冷靜,“我隻是說假如。”
“不行,我不答應,一件都不會答應。”昨晚,今越還是說了自己在鄉下的事,被隊長為難的事也瞞不住了。
“咱們就是……就是……也不許你再去。”想到那個漫長的雪夜,趙婉秋心痛到無法呼吸,她不敢想象今越是怎麼從茫茫雪海中拖著凍僵的身體回到知青點,“你說你怎麼那麼大的膽子,不就一頭牛嘛,丟了就丟了,他們愛處分處分,你一小姑娘大半夜的去找,要是遇上壞人,遇到野狼……”
要是現在的舒今越肯定不會冒這個險,但那年她太小了,十七歲的小女孩太害怕那家人的積威,就像大人想不通為什麼在小孩眼裡,忘戴紅領巾就跟天塌了一樣。
“我算膽子小的,膽子大的,有四個都跑了。”
“跑?”
當年就在她出事前幾個月的夏天,同一個知青點另外四名男知青,也是十六七歲的小知青,受不了艱苦的條件和隊長一家的盤剝,悄悄在夜裡跑了。
為了躲避檢查,他們一路翻山越嶺,以為隻要回到自己家鄉,回到城裡就好了,可惜一人失足掉下山崖,一人被毒蛇咬傷,還有一人走散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個星期之後,隻有一個人被山上的牧民救下。
當時這事鬨得挺大,但隊長家宗族勢力太強大,對上打點關係,對下迫使幸存者將責任推卸到另外兩名死者身上,說是他們自己吃不了苦慫恿大家逃跑,當地為了降低影響也選擇息事寧人,沒有徹查。
這麼大的事他們都能“壓”下去,這對熱血又單純的舒今越的打擊可謂是顛覆性的,其他人亦然。
不過,她知道,除了幸存者,當初失蹤那人其實還活著。
上輩子她死後,那位扳倒隊長一家的大人物,就是找出了這個關鍵證人指認,聯動媒體,才揭開十幾年前的冤案,徹底點燃拔除百年大族黑惡勢力的導火線。
要是能提前認識那位大人物就好了,今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