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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 1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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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跟著姬樂進入內殿,卻發現情況比他預想得還要糟。

江沉魚依舊半躺在那張貴妃榻上,卻不複往日慵懶愜意的姿態,仰麵躺著,大口大口地吸著氣,手臂無力地垂下。

那張精致雪白的臉孔,此刻連一絲血色也無,像是被抽乾了生氣,若不是那淺色的瞳仁還緩慢地轉動著,幾乎要以為她已經全無生息。

突然她身子陡得一抽動,猛地側過身子,嘔出一口鮮血。

那嘔在地磚上的一灘血,竟隱隱透著黑色。

她的皮膚本就白得幾乎透明,如今血色儘褪,顯出幾分慘白來,襯著唇邊殘留的血跡,頗有些觸目驚心。

隻一眼,蕭徹便嘗到了魂飛魄散的滋味,

他踉蹌著走到江沉魚身邊,終於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瞬間紅了眼眶,哽咽著嗓音道:“母妃,為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

江沉魚強撐著一口氣不散,緊緊抓著他的手,看著他道:“徹兒,好孩子,母妃終於等到你了……接下來我說的話,每一個字你都要牢記於心……”

她一張美麗的麵容漸漸扭曲,平素漂亮清冷的眼瞳此刻卻翻湧著異樣濃烈的情緒,他分明看到了裡麵蘊含著滔天的恨意,一字一句,錐心泣血:“是皇後和她的兩個兒子害死的我,你一定要為我報仇,記住了麼……”

明明說的是皇後他們,可眼中那股濃烈刻骨的恨意,卻又好像透過他們在望向彆的什麼。

蕭徹尚未從悲痛中反應過來,隻茫然道:“皇後……和她的兩個兒子?”

“是……”她費力道:“你還記得那幅墨汁有奇香的畫麼……劉鬆年的贗品……皇後賜的……今早蕭衍卻說奉皇後的懿旨,來取回那幅畫……說是意外發現了當初賜予我的那幅畫並非真跡,大感羞愧,因此連忙取回……另又賞了些旁的珠寶首飾……說什麼派蕭衍前來,以示鄭重……”

“將畫取走後……沒過多久,蕭玨也來了……說是聽聞我最近精神不濟,體質虛寒,而適逢高麗進貢上好的人參,他便奉皇後旨意特地讓禦膳房的人燉了一盅參湯,親自給我送來……以示歉意……”

“嗬,當真是費心了……為了取我的性命,竟花費了那樣多的心思……不惜……不惜派出她的兩個兒子……”

蕭徹哽咽道:“母妃的意思是,那幅畫和那盅參湯,都有問題?可是那幅畫我之前請太醫院的院判檢查過,除了墨香奇異之外,並無其他特殊之處,那種香對身體並無損傷……至於那盅參湯,崔皇後怎敢如此明目張膽……還為此不惜搭上太子,他們不是最在乎這個儲君之位了麼?”

姬樂這時在一旁小聲啜泣道:“殿下,娘娘是喝了太子送來的參湯才突然毒發的,可奴婢用銀針試了殘留的參湯,卻並沒有毒……”

江沉魚吃吃地笑了起來:“參湯自然沒有毒……禦膳房的總管是陛下一手提攜上來的,崔皇後再如何,手也伸不到那裡去……何況她也不會蠢到這樣堂而皇之地賜我有毒的參湯,給人留下把柄……”

蕭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抬起了頭:“母妃,這兩樣都沒有毒,卻又都有問題,是不是?”

“參湯裡必然加了什麼,單服無用,但輔之贗品山水圖上墨水散發出的異香,便會毒發,所以皇後才會讓蕭衍將那幅贗品拿走,好不留把柄,母妃,是不是這樣……您一定什麼都知道了……您告訴我……我求您告訴我……”

他聲音帶上了哭腔,狠狠攥緊了手,一字一句,恨聲道:“他們是不是這樣害您的!”

江沉魚看著他,卻慢慢笑了起來:“我的徹兒果真聰明……”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那樣肖似自己的眉眼,讓她一瞬間生了恍惚:“不愧是我的孩子,不愧是我們蘭陵族人的血脈……”

"徹兒,宮中視我們為不詳,隻因我們並非其族類,所以處處受到詆毀,可是母妃要告訴你,我們蘭陵族人決不像他們說得那樣不堪……”

“相反,我們先天便比他們優異,無論是騎射武藝還是膽識謀略,甚至連這一身皮囊,都能為我們所用,來達成我們想要的目的,我實在想不到我們族人有何缺憾,便是實在挑不出不足,才會給我們安一個虛無縹緲的詛咒……嗬,魏人何其歹毒……”

“沒錯,皇後利用那幅贗品布局害我之事,我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墨水上那種奇香,叫做百濯香,百濯香,因其香味持久不散,即便濯洗百次,依舊如故,故而得此名……”

“百濯香是一種極為名貴,也極為稀有的香料,皇室也不一定見過,想來那崔皇後必然是機緣巧合下得了此香,在了解其藥性後,便打算用在我身上……”

“此香有寧神的功效,可若過量,便會使人整日嗜睡,身子憊懶,一時三刻倒也要不了人的性命……隻是熏用此香期間,不能服用參湯,兩者原本皆無毒,合用卻是劇毒,一炷香時間即能要了人的性命……”

“她隻當這香不常見,我必不認識,太醫也識彆不出,可偏偏我就是見過,我不但見過,我從前還經常用,隻因它的味道好聞,我很喜歡……”

蕭徹搭在她肩上的手,手指蜷縮了一下。

“我料得不錯,你冠禮之後,陛下仍讓你留在宮中,且你冠禮的禮製,不輸太子……她到底還是不放心,怕陛下對我們母子的寵愛過甚,終有一日,會危及到他兒子的地位,而一旦我死了,你也會隨之失寵,那她便可高枕無憂了……”

“所以她坐不住了,冠禮才剛結束,她便急急地讓太子送來參湯,滋補養氣的參湯,不過是催命斷腸的毒藥罷了……當今皇後的懿旨,太子親自送來,我又怎能不喝……”

蕭徹隻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一開口,聲音都有些發顫:“母妃,既然你都知道,你明明知道……你為什麼……”

話說到後麵,已幾乎不能言語,目光有一種極致的哀痛。

江沉魚卻知道他要問什麼,輕飄無力地笑了下:“傻孩子,母妃上一次用百濯香,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時你尚未出生,這麼多年過去了,一時記不起藥性也是有的……”

“直到喝下那盅參湯腹痛不止……而姬樂用銀針試驗卻是無毒,我才想起來……何況皇後的旨意,太子親往,我又如何能違抗……”

因為說了太多話,江沉魚忍不住咳嗽起來,她用絲帕掩口,等拿開時,上麵已布滿血跡,她卻隻是虛弱地笑了笑:“也好,終於解脫了……我其實早該死了,一個未亡人罷了……在歧國亡國的那一天,就該死了……苟延殘喘了這麼多年,不過是心願未了,一口氣未散……”

蕭徹怔怔地:“母妃你……你說什麼……歧國?”

雖然早有懷疑,在她說出她從前便用過百濯香之時。

百濯香既十分珍惜名貴,連皇室都未必能夠用上,那尋常的蘭陵人怎麼可能用過,且頻繁地使用此香呢?還恰好是在他未出生之前……

那麼隻有一種可能,她便是前朝公主,那個時候前朝尚未覆滅,她仍是金枝玉葉,自然也就有機會接觸到百濯香。

隻是自己的猜測是一回事,親耳聽到江沉魚承認,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還是不敢相信,他的母妃真的是前朝皇室,那他體內,豈非也流著前朝血脈?

原來那些人對他吐露的惡言,並非是汙蔑,他真的是前朝餘孽。

他一時無法接受。

江沉魚看著他:“是啊,這麼多年,外麵不是一直在傳,我是前朝歧國的皇室麼,母妃告訴你,那不是傳言。我便是前朝的歧國公主,前朝歧國皇帝最寵愛的三公主,我的封號便是國號,我生來尊貴,絕不是什麼前朝餘孽……“

“如今剩下的蘭陵族人,大多都是前朝王室,可惜啊,幾乎都被屠戮殆儘了,這世上,已經沒有幾個蘭陵人了……”

她的臉上又漸漸浮現出那種濃烈的恨意,蕭徹這回看清了,不單單是對皇後與她的兩個兒子,而是對整個魏族的恨意:“我恨,我恨他們……”

蕭徹心突地一跳,滾動了一下喉結,澀聲道:“母妃,您……您愛父皇麼?”

江沉魚怔了一瞬,忽然大笑了起來,仿佛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雙淺色的眼瞳驟然明亮,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愛?哈哈哈……他隱瞞他的身份,蓄意接近我,利用我滅了我的族人,徹兒,你居然問我愛不愛他?”

“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以告慰我族人的在天之靈!”

蕭徹眼睫顫動,隻是不願意相信:“可是您……”

“可是我什麼?可是我為什麼願意陪在他身邊,為他誕育子嗣?”

“嗬,不過是心願未成,所以一直忍辱苟且罷了……”她抬眼,一瞬不瞬地看著蕭徹,望向他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到底還是隱下最後一絲不忍,歸於堅定道:“徹兒,母妃這一生的心願,可全都係在你的身上了……”

“我?”

“是啊,我的徹兒……”她撫摸著蕭徹的麵容,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滿意的作品。

她從知道懷上他的那一刻起,就在心底醞釀了一個瘋狂的計劃。

她祈禱他是個男孩,這樣她就有機會利用他報複魏元帝,報複整個魏族。

從他還未出世時,她就在謀劃如何將他打造成一柄最好用、最鋒利的匕首,替她一點點劃開這魏族的江山圖。

讓其四分五裂,國不將國。

而如今,寶劍已可出鞘,這把花了十八年精心打造的匕首,比她設想的還要令她滿意,她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助他淬最後一次火。

魏朝皇室男子十八便要加冠,一轉眼,已經十八年過去了,蕭徹也已經徹底長大了。

他該發揮他的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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