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讓池玨沒好果子吃?
想到自己不久前聽見的,關於眼前這個人跟池玨不對付,找茬欺負人之類的傳聞,徐槐庭眉尾揚了下。
那些人倒沒說錯,葉滿還真跟池玨不對付,也真的在私下裡找沒人的機會,很努力的在欺負人了。
就是成果屬實一言難儘。
徐槐庭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對方時的樣子。
心機不少,玩起栽贓陷害那一套也熟練得很,說謊連草稿都不用打;對自己下手夠狠,這樣人的對彆人隻會更狠,這幾條特質加在一起,按道理,已經是惡毒小人的頂配了。
可眼前這個?
徐槐庭視線下滑。
少年頂著滿臉傷,努力做著凶狠猙獰的表情,故作陰沉壓低嗓子使勁往徐槐庭身上湊,自以為很有威脅力。
他一靠近,身上飄過來一股巧克力奶油的甜香。
仗著對方看不見,徐槐庭肆無忌憚的打量著這個凶巴巴、壞裡壞氣的小騙子。
徐槐庭是混血,身材高大,五官深邃,輪廓硬朗明晰,直勾勾盯著的人時候,總給人一種大型食肉猛獸蓄勢待發,下一秒就要的撲上去咬碎喉嚨的危險感。
此刻這隻大獅子卻抱著手臂,慵懶地靠坐在洗手池邊,任由一隻牙都沒長齊的小奶貓在他身上張牙舞爪折騰著。
心說,好家夥,出來找茬欺負人,還知道把自己喂得飽飽的,吃飽喝足再來,倒是把自己照顧挺好。
這會一口氣說完一大段台詞的葉滿,腦子已經離家出走了,小腿正因為發酸而顫抖。
糟了,用力過猛,抽、抽筋了。
葉滿憋紅了臉,咬牙死撐,不肯輸了自己惡毒炮灰的氣勢,“就算你想找爸媽告狀說我欺負你,他們也不會信你的,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
抖抖抖
“我才是真少爺,你的就是我的,我看上什麼,你就得給我什麼!”
抖抖抖
“不想被趕出家門的話呃——”
徐槐庭看了他兩眼,實在看不過去了,單手抱住他的腰把他往上顛了下,再落地,葉滿腳掌穩穩踩在地麵,終於不用淩虐那可憐的小腿肚子了。
血液重新流通,腿不酸了,葉滿像是在哈人卻被塞了一嘴貓條的小貓,呆呆望著徐槐庭:“謝、謝謝”
“嗯。”
身前胸腔震動,一道格外沙啞磁性的嗓音從麵前傳來。
葉滿還在想池玨這是被他罵哭了?怎麼聲音比平時低了這麼多?
就聽到身後兀然響起一道複雜無奈的聲音:“小滿,你先放開徐先生。”
葉滿懵住了。
這聲音,不是池玨嗎?
要是現在背後說話的這個才是池玨,那被他壁咚的這個又是誰?
葉滿渾身僵硬,顫抖著指尖在身下人硬邦邦的胸膛上摸索了一會,頓時更絕望了。
完,完蛋了。
他欺負錯人,還欺負到了活祖宗的頭上!還在對方麵前暴露了自己最壞的一麵!
雖然之前對方就能看透他惡毒炮灰的本質,可隻要沒被當場抓住,那他就可以掩耳盜鈴裝作不知道,反正對方那樣地位的人,肯定也沒功夫專門來收拾他。
可現在怎麼辦?
葉滿慌了。
他看到了他這一麵,還把他堵在廁所威脅冒犯,要是對方生氣了,直接找到池父池母,把他其實一直在背地裡欺負池玨的事告訴他們,那他是不是連一年都堅持不到,馬上就要被趕出去了?
任務失敗,主角攻受還沒在一起,要是就這麼被趕出池家,他什麼也拿不到。
拿不到錢,那樣的話
孤兒院怎麼辦?還有,還有
葉滿越想越恐慌,大腦嗡嗡響著,一片空白。
徐槐庭原本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身前的少年,想看這小騙子終於發現自己找錯了人,會是什麼反應。結果越看越不對勁。
葉滿臉上的血色幾乎是在一秒內退儘了,那雙亮晶晶的的眼睛也瞬間失去了神采。
徐槐庭皺了下眉,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觸手一片冰冷細密的汗珠。
這是怎麼了?剛才不是還一臉神氣傲慢,瞧著比那些打小養在家裡嬌生慣養的貓還不知天高地厚,怎麼聽說是他就嚇成這樣。
他有這麼嚇人?
徐槐庭隻是碰了葉滿一下,他就立馬哆嗦著後退,跟他怎麼著了他似的。眼尖地看見葉滿左腳絆了下右腳,下意識伸手去扶,結果剛才不知道是他,以為他是池玨時還很乖的葉滿,立馬惶恐的甩開了他的手。
然後就這麼當這徐槐庭和池玨的麵,噗通一聲摔在了廁所的大理石地麵上。
那一聲摔得很實,徐槐庭憑借自己的經驗,幾乎立馬就意識到,葉滿撐地的手一定是挫到了。
人摔倒時都會本能用手撐地,葉滿摔那一下一點折扣都沒打,他的手根本就受不住那麼大的勁。
那股骨頭錯位的咯吱聲,足以讓任何一個人聽了頭皮發麻。
池玨睜大了眼睛,呼吸都停住了,整個人傻在了那裡。反應過來之後,立馬慌張跑過來扶住葉滿。
換做一般人,這會兒早就捂著手哀嚎打滾,哭得滿臉鼻涕和淚。
葉滿也哭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連眼淚墜落的速度和角度,都要花心思控製一番。
每一個動作都是精心設計過的。
他沒有大喊大叫,甚至沒怎麼管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傷得很嚴重的手,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一樣,全部注意力都在怎麼哭得更好看,更惹人同情,惹人心疼上。
“徐先生,我不知道是你,我剛才是鬨著玩的,我是個瞎子,看不見的,你不要和我計較好不好?”
他總不能當這池玨的麵說,要徐槐庭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池父池母,那不是給池玨提醒這有個證人?
葉滿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人一慌,腦子就空,本能就開始用他用慣了的保命手段——裝可憐,示弱,賣慘。
他沒了媽,爸又那個死樣子,無依無靠沒人護著,年紀小,身體不好,卻有張好看的臉,總有人想欺負兩下。
葉滿把人性琢磨得很透,人心都是向弱的,硬著來剛不過,他就軟著來。
隻要他足夠慘,總會有好人願意站在他這邊。
他這些年沒少利用彆人的同情心達成目的,因為他看起來很慘,所以有路人願意在他被葉國文打的時候,挺身而出護著他;因為他看起來很慘,所以會有人幫他把那些追債的趕走,還收留他去家裡,給他飯吃;因為他看起來很慘,所以有些心懷不軌的人,最後沒能下得去手,放過了他。
葉滿不想徐槐庭告密,不想徐槐庭幫助池玨,為了平息他被他冒犯的怒火,於是用出了自己的老辦法。
他一邊注意著要哭得好看,一邊想,他都這麼慘了,活祖宗應該消氣了吧。他已經受到懲罰了,他應該懶得再浪費時間跟他計較了吧?他不會為了懲罰他去告密了吧?
要是這樣還不夠的話,該怎麼辦呢?
葉滿緊張咬緊下唇。
這附近,好像沒有剪刀,弄不出更慘的樣子了。
撞撞牆倒也行,可是那樣容易弄傷臉,那樣就不好看了,就沒人會心疼他了
他抬起手,做作地擦眼淚。
抬到一半,被人握住了手臂。
葉滿靠在焦急打電話的池玨懷裡,腦袋一陣陣的嗡鳴著,呆愣愣看著身前蹲下來的模糊色塊。
“彆動。”
那聲音很嚴厲,讓葉滿怯懦縮了縮脖子。
徐槐庭牢牢控製住他腫起來的手,單手掏出電話打給陳秘書快速報出位置,並叮囑:“讓趙醫生帶著急救箱快點過來。”
葉滿還想悄麼麼把手抽回來。
才一動,就被徐槐庭又凶了句:“還亂動,手不要了?”
葉滿:“嗚”
這,這到底是放過他了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