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玨對徐槐庭的戒備和敵意不用多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不怪他這麼緊張。
小盛總整理整理衣服,找了把椅子大刀闊斧坐下。
一看那邊,好麼,自己這都乾架乾上頭了,徐槐庭倒好,手臂穩穩圈著人家小美人的腰,腦袋微微抬著,灰了吧唧的眼珠子情緒莫測地瞅著人,擱誰心臟都得顫上那麼一顫。
徐槐庭早年被徐家老爺子扔去部隊裡打磨了幾年,又在那邊一線待了兩年,後來受了傷,退下來接手徐家在京市的產業,這兩年才算是沉澱下來。
年少時他可不是現在這持重斯文的人樣。
要小盛總說,這家夥骨子裡就是條狗。
內有惡犬,生人勿進。
誰敢沾他邊兒?
徐槐庭和他姐,還有他媽,剛被他爸從西西裡接回來的時候,在圈子裡沒少被人找麻煩。有徐家那幾個少爺的狗腿子找茬的,也有單純因為他和他姐異於常人的外表看不慣的。
不過他們都低估了徐槐庭和徐姿儀的凶性。
他媽性子軟,早年是那邊的大小姐,後來家裡人死光了,又因為美貌被徐父看上,剩下母子三人在西西裡那片處境又艱難起來,全靠年幼的倆小狼崽子護著。
京圈這幫少爺哪裡是那地方混下來的人的對手?徐槐庭打起架那是真不要命,硬是把想找茬的全打沒聲了。
要不是徐槐庭能耐,徐家掌權人這位置,哪裡輪得到他一半中半洋的來坐,徐老爺子可不是一般二般在意這個問題。
徐槐庭凶名在外,加上池家在京市雖算豪門中拔尖那一批的,這兩年勢頭正猛,但和徐家這樣的龐然大物比,也還是差得遠。
那被池二少叫弟弟的小美人被徐家掌權人掐著腰,跑又跑不掉,推又推不開,眼睛紅得像兔子,能怪人家親屬急?
這跟眼看著自家嬌生慣養的家養兔,被狼窩裡的狼一口叼住了脖子有什麼區彆?
池玨看向葉滿:“小滿,還不快從徐先生身上下來。”
消停了半晌的房間,忽然傳來砰砰的撞擊聲。聲音來自左側的一扇門。
葉滿是想麻溜滾下來,池雁走的時候叮囑過他跟著池玨,他自己溜走不說,還碰上這樣的事,自覺心虛。
結果旁邊撞門的動靜一響,他被嚇了一跳,又縮了回去。
隱約又聽見一聲不知誰的笑。
“砰”的一聲巨響,孟曜撞開門池裡間衝了出來,臉上帶著淤青,“池玨!”
正提心吊膽怕葉滿惹上徐槐庭的池玨愣了好半天,心情複雜的說:“孟曜?你怎麼在這?”
葉滿動了動耳朵,啥?孟曜?
該他出來的時候不出來,現在他又在了?
係統懊惱:「他被徐槐庭的人關小黑屋裡了!我就說我們沒找錯地方!」
「不過徐槐庭下手也太狠了,自己親外甥,說揍就揍,就為了拆散池玨和孟曜?真壞啊。」
葉滿聽了一耳朵豪門八卦。
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統哥,池玨和孟曜的感情線出問題,不會就是因為徐槐庭吧?」
係統也說不上來。
徐槐庭雖然受孟老爺子的囑咐來拆散孟曜和池玨,卻沒有直接對另一位當事人說教的意思。
孟曜還要說話,被徐槐庭一擺手又給拽回了小黑屋。
池玨臉色一白,想說話。
男人帶著笑意,對把葉滿拉到身後擋著的池玨說:“舅舅教育外甥,池先生沒意見吧?”
池玨臉色微凝:“沒有。”
抓住了跟蹤徐槐庭意圖不軌的人,陳秘書簡單問了問葉滿事情經過,就讓池玨帶葉滿離開了。
出了這種事,就算找到孟曜了,葉滿也沒法再繼續做他的任務。
係統說了,劇情要符合邏輯。
他這時候死活衝過去坐孟曜大腿,池玨大概不會吃醋生氣,而會覺得他腦抽了。
下樓的時候,路過某處,葉滿聽見了令人頭皮發麻的毆打聲。
“之前在徐先生的酒裡下藥的就是你是吧?”
“找死。”
砰!
有人哀嚎了嗓子,聲嘶力竭怒吼:“我是挪用了公司的錢放貸,可我說了,給我時間,這筆款項我能十倍二十倍的給他填上,沒必要趕儘殺絕吧!”
“徐槐庭!你啊——”
陳秘書從樓上下來,平靜吩咐:“嘴堵上,徐先生嫌吵。”
葉滿頭壓得更低了,不再去聽那邊的聲音。
係統:「嘖嘖,你看不見,徐槐庭下手是真狠啊。」
葉滿在心裡道:「他活該。」
係統怔了下。
葉滿:「你以為它說的十倍二十倍的錢哪裡來的?」
是很多個葉滿這樣的人身上榨出來的。
那是利滾利永遠也不可能還完的債。再怎麼努力,打一輩子工,打到死,都不可能還得完。
要不是池家來找他,他也差不多堅持到極限了。
明知自己繼續留在池家,最後會因為性格原因落得萬人嫌的下場,還有可能丟了命,葉滿也沒動過一走了之的念頭。
係統說的劇情慣性必死,葉滿沒什麼實感,但他知道自己沒有錢是一定會死的。
如果他拿不到池家的錢,至少也要拿到係統給的這筆錢。
但是現在任務第二次失敗了。
係統還發現了他的謊話,不會再相信他,不會再對他心軟給他放水,葉滿心底開始有點焦慮。
係統:「葉滿」
葉滿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用力按了按,聲音低落應了聲:“嗯?”
係統:「沒什麼。」
馬是騎不成了。
池玨把葉滿從徐槐庭手裡撈出來,二話不說把人塞車裡,火燒屁股一樣回了池家。
傍晚。
葉滿坐在中間,池彥榮和秦芳蕊看著自家這才認回來的小兒子,內心一陣憂慮。
聽池玨說了徐槐庭和葉滿的事,池彥榮驚疑不定:“應該,是誤會吧?”
徐槐庭那是什麼人?他可不是孟曜,應該不會對葉滿有什麼想法。
說話的功夫,葉滿正接過周媽遞過來祛寒的熱湯,乖巧道了聲謝。
秦芳蕊坐得近,看他嘴邊沾了點湯漬,下意識拿紙巾給他擦了下。
葉滿呆了一下,聲音特彆小,生疏地說了句“謝謝媽媽”。
過了會兒,秦芳蕊感覺自己身側湊過來一抹柔軟熱源,跟小動物似地,挨得她很緊。
身旁的人不知道她已經察覺到他偷偷摸摸的小動作,低著頭小口小口喝著湯。
秦芳蕊心裡頓時軟了下來。
她其實不太知道怎麼跟自己的新兒子相處。
作為母親,她想得很好,自己要一碗水端平,不能鬨出事叫人看笑話。
兒子麼,她都養了兩個了,兩個都養得挺好,這個也依樣畫葫蘆就是了。
可真見了葉滿,她才意識到有些事沒那麼簡單。
上去就是哭天搶地我的兒?對著一陌生人這麼熱情她做不來,她又不知道自己兒子抱錯了。池玨出挑優秀,向來是她的驕傲,這些年也不缺少母子天倫之樂。再說,池玨不是親生的,不還有池雁?這可是親兒子,於是葉滿的存在就顯得有些尷尬。
池玨和葉滿之間,她總是下意識親近池玨,對葉滿則更禮貌疏離。
看出葉滿很努力親近討好她,知道她這樣可能會傷到葉滿的心,可她又很難控製。
她找借口在公司避了幾天,又出差了一陣子沒回家。
回來之後,葉滿出現在她麵前的次數變少了。
她還以為她招了這孩子討厭。
不過葉滿是個好孩子,比她想得懂事得多。
池雁風塵仆仆從外麵趕回來,對這事一錘定音:“以後儘量避開徐槐庭出現的場合。”他又看向池玨:“你也少和孟曜來往。”
池玨眼睛暗了暗:“我明白,大哥。”
秦芳蕊開口:“小滿這個年紀,應該去讀書,將來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
隻要不上趕著往上湊,再忙起來,自然是想遇也遇不上了。說句不好聽的,徐槐庭那樣的人物,哪裡會逮著個瞎子不放?不可能的。
這問題倒是把葉滿問住了。
池雁從小就是當繼承人培養的,將來鐵定要繼承池家。池玨年紀輕輕,跳了兩級,還沒畢業手底下的公司就在無人機領域大放光彩,他打小優秀,更是憑借自身的外貌和能力接觸到了太子圈那幫人,成了一幫人眾星捧月的萬人迷團寵。
葉滿呢?
要他回答,那就是賺錢。
能賺到錢,能還上債,過兩天安生日子,他什麼都可以乾。
再長遠的,他沒想過。也沒資格想。
池家人大概不會喜歡他這麼俗氣市儈的答案,這麼說會讓人瞧不起。
葉滿用勺子攪著湯,努力想說出一個討巧的回答。
他的眼界,接觸到的東西就那麼多。
收銀員,服務員,保潔能支個小攤賣煎餅果子手抓餅,對他來說都像是遙不可及的夢一樣。
他支吾半天,也說不出什麼能讓人拍案叫絕的體麵職業,臉色越漲越紅。
「統哥統哥,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個答案?我下次保證努力完成任務,肯定不會再失敗了!」
係統想說他不跟他保證這個,它也可以告訴他,不用非得拿點什麼換。
這讓它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對葉滿態度太惡劣,才讓葉滿如履薄冰一樣。
「葉滿,其實你可以說不知道。」
係統難得語重心長:「不知道不是錯,不會有人因為你不知道自己將來該乾什麼,就討厭你的。」
「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