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龍寨的第一個晚上,談越睡得很好,一覺醒來,神清氣爽,昨天因為下雨帶來的陰鬱氣息一掃而空。
記不清自己具體做了什麼夢,但他隱隱約約記得應該是個讓人沉浸其中的美夢。
容貌清俊出眾的少年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他睡衣往上滑,露出一截雪白的腰線。
寨子裡沒有人養會打鳴的公雞,他醒過來的時候是自然醒的。天空已經翻了魚肚白,看紅彤彤像個紅心雞蛋黃的朝陽,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應當是個大晴天。
夏天天本來就亮的早,談越掏出手機看了時間,淩晨6點整,難怪太陽耀眼,朝霞滿天,但是一點不刺眼。
按照旅遊團原定的計劃,他們這30個人今天應該是坐大巴去參觀奇石峰,考慮到自己的特殊情況,談越打算先找導遊。
“嘟嘟嘟”很急促的聲音,顯然是打不通,而不是沒人接電話。
談越皺了皺眉,事情在自己計劃之外,總歸還是讓人不太開心的。
這電話是開團的時候導遊給的,說沒有重要的事,不要隨便打。
他想起來什麼,看了一眼屏幕的右上角,又嘗試著撥打了一下報警電話,還是打不通,沒有網絡信號,也沒有通訊信號。看起來是寨子裡信號太差了,暫時聯係不上外界。
談越沒有把這件事太當回事:到時候出去再問導遊好了,時間這麼早,自己應該不至於被旅遊團的人給撂下。而且就算被撂下了,也可以問寨子裡的人,到時候再想辦法出去。
刷完牙洗完臉,把昨天準備的早餐煮上,談越搓了搓自己膠原蛋白滿滿的的帥氣臉蛋,對著鏡子開始整理形象。
談了戀愛的人和沒談的終歸還是有點區彆,比如現在的他,因為剛談戀愛,會格外的在意一些外貌上的細節。
夜晚的燈光昏暗,相當於打上一層美顏濾鏡,氣氛可以讓人忽視衣著打扮,但白天就不一樣了,光線這麼亮,很多瑕疵都清清楚楚。
y省的紫外線很厲害,他帶了半瓶老媽用剩的舊防曬,在自己的臉上耐心拍勻,好像臉和脖子有細微的色號差異,脖子也抹一點。
嘴唇,好像不夠紅,有點乾,顯得氣色不夠好。但是他背包裡不可能有口紅這種東西,找了半天,從夾層裡翻出來半管冬天用剩下的無色柑橘味潤唇膏。
塗一塗,薄薄的嘴唇立馬多了一層水潤的光澤,看起來狀態比之前好多了。
因為條件有限,很多東西都沒辦法用,但是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談越用梳子沾水,成功壓下翹起來的頭發。
薄薄的杯子裝滿剛燒開的水,用杯子的底部把在行李箱裡放的發皺的襯衫慢慢熨燙平。
把自己打理好了,談越呼了一口氣,確定隻有清新的白桃烏龍茶薄荷味,這才敲響關山房門:“阿山阿山,你醒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他醒來的時候很早,沒在外麵看見關山,先去了一趟廚房,用香醋、麻油、小米椒……還有本地特色的調味粉調好料汁,昨天晚上泡好的紅薯粉下鍋,燒水的時候順帶,煮了兩碗酸辣粉。
酸辣粉裡麵加了昨天炒好的黃豆和油炸的花生米。
涼拌的胡蘿卜絲和脆黃瓜絲還有肉醬哨子都是今天現加的,簡簡單單一碗酸辣粉,賣相和豐富程度都是可以拿出去開店的水平。
怕油煙沾到身上有味道,他是穿著睡衣係上圍裙做了飯,出來換好了衣服才去敲的隔壁門。
談越握住門把手,小心的拉開一條門縫,對著房間裡的人說:“酸辣粉我煮好了,趁熱吃味道更好哦。”
“你在這裡鬼鬼祟祟乾什麼?”
聲音冷不丁出現在談越身後,因為聲音太過空靈,莫名有些陰森。
他立馬轉過身來,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阿山,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嚇到我了。”
“膽小鬼。”關山並沒有糾正自己其實不是人,他隻能說是詭嚇人。
談越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我被你嚇到了,要賠償。”
詭計多端的人類,繞來繞去,腦子裡就是這些東西。
關山想想也是:這麼膽大妄為的家夥怎麼可能會被嚇一跳的,剛剛明顯是裝出來的。他蜻蜓點水的親了一下,神態很有些敷衍。
談越很容易滿足,也不嫌棄這個吻短暫:他直接親了關山那張總是說不出好聽話的嘴一口:“早上好,親愛的阿山!”
他在親完之後退了兩步,接連發出幾聲真情實感的熱情誇讚:“你今天穿的真好看!紅色超級適合你!”
今天的關山換了一身新衣服,沒有穿黑色,穿了一身紅,非常豔麗紅色的上衣和藏青色的黑褲子。
衣服上有大片的青竹繡紋,半截漂亮的雪白胳膊和小腿依舊落在外麵,腳踝上的金蛇腳環應該換了一個,因為明顯胖了一圈。
原本的長發紮的是那種很簡單的狼尾辮,今天編的是蠍子小辮,頭發上用了五顏六色的彩繩,看起來花裡胡哨,很有少年氣。
關山豔麗得有幾分詭譎的眉眼間透著一種沒有被城市汙染的野性美,少了昨日初見時的幾分神性,看上去天真又殘忍。
正是這種大自然特有的野性,讓談越被他吸引,且為之著迷。
兩個人吃完早餐,談越順手把兩個碗洗了,他在家裡的時候也經常乾家務,從小就靠洗碗拿零花錢。
“對了,我要先出去一趟,去導遊那邊看看,阿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關山搖了搖頭,很是高傲冷淡:“不去。”
那些寨子裡的寨民還沒有資格見他,至於和談越一起進來的那些遊客,對他來說就是螞蟻一樣的存在。
神明高高在上,對於沒有任何特殊性的食材沒有興趣。
所有鮮活的生命對詭異都是食物,包括他們自己,高階的詭異也會吃低階的詭異,甚至詭異比人類更補。
對詭異而言,人類是美味的食物,就像是人類吃小羊羔、烤乳豬、各種美味的甜品。
沒有表世界的人類,詭異世界的居民們也一樣要生活進食。可弱小的,氣血充沛的,美味的人類作為外鄉人進入裡世界,對它們來說,就是無時不刻都在散發著屬於食物的濃烈香氣。
進食,是詭異的本能,而吃掉越來越多的人類,縫隙會擴大,等到裡世界完全和表世界融合,它們會擁有更多的食物。
人類會內鬥,強國會侵略周圍的弱國,四處征戰,擴張地盤一樣,詭異同樣如此,區彆在於裡世界的居民更加殘酷,更加信奉弱肉強食,而且沒有節操。
關山並不會輕易的被人類的血肉所誘惑,因為現階段的人類質量太低了。祂如果想要依靠進食獲取能量,吃高級的詭異效率要高千百倍。
有自己給談越種下的烙印,關山並不擔心對方會被寨子裡那些弱小的詭異吃掉。不過就算沒有標記,他懷疑談越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畢竟是能把蠱蟲看作蚊子和馬蜂的人類,那些過於弱小的蠱,真的能對他起作用嗎?
關山心念一動,調整了烙印的護體範圍,隻有遭遇生命危險的時候,它才會發揮作用。他坐在院子裡,目送談越離開。
“談越。”關山突然喊了對方的名字。
後者立馬回頭看他:“怎麼了?”
貌美如花的紅衣少年突然說:“記得你當初許諾過的話。”
昨天的寨子裡,似乎有一隻小蟲子發現了世界的不對勁,而對方偏偏把談越當成了救命稻草。
關山期待著談越見識到世界真相的那一麵,那將會是祂過於漫長的生涯中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在那個時候,談越會是什麼反應呢?痛哭流涕,驚懼逃竄,然後冷靜下來之後毫不猶豫的逃跑?
祂可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提醒過的:“祂的感情,絕對不能容許背叛。”
如果談越真的惶恐不安到打算逃離,那祂會毫不留情的把他吃掉。
看在這幾日情誼的份上,談越不會有太多的痛苦,也不會死得很醜陋,會安安靜靜的,完完整整的成為祂身體的一部分。
談越愣了一下,然後用力的點點頭:“我記得的,除了死亡,沒什麼能把我們兩個分開。”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關山被人欺騙過感情,所以在忠貞問題上總是反複強調。談越不了解對方的過去,但是願意一遍又一遍的給予肯定回應。
談越根據記憶,很快走到了李阿婆家,這會兒早上還不到8點。
李阿婆家院門是虛掩著的,老人家出去山裡采菌子了,根本懶得伺候外來人。
昨天剩下的飯煮成雜糧粥,像喂豬仔一樣喂這些年輕後生,老人家就一個態度:愛吃不吃。
畫室裡的同學都在吃早餐,隻有王一涵不肯吃。彆人吃完都進房間休息了,他單獨一個人在太陽底下坐著,一臉憔悴的盯著院子門。
聽到有人推開門,他下意識的拿簸箕擋在前麵,一看到談越的臉,王一涵手裡的簸箕“啪嗒”掉在了地上。
這個染著一頭黃毛,覺得自己走在時尚前沿的弄潮兒一個爆衝,然後一個滑跪,牢牢抱住了談越的大腿,他痛哭流涕地說:“大佬!義父!你昨天到底去哪了?!今天請把我一起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