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死了。
“你確定死了?”
“確定,真的確定。”
劉德福畏畏縮縮的開口道:“當時是我和礦老板親手看到的屍體,腦漿都砸出來的,腦瓜癟了吧唧的。”
“死的不能再死了,也正是因為這,老板才爽快的給了我一大筆錢。”
劉偉確實死了。
對方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亡。
失蹤案其實是礦主偽造的,原因便是礦主不想受罰。
這很合理。
無數的礦場都是這樣處置。
像是當初血肉加工廠的案子,凶手早年反殺的二人,在拿完錢離開後,老板也是給說的失蹤,而非遇害。
同樣,其餘的例子,如假設遇害人數大於或等於十人,礦主會去坐牢。
可遇害人數十一人,老板又不想坐牢,這怎麼辦?
也是這種辦法,將其中一兩個摘掉,製作成九人死亡,兩人失蹤,如此算是鑽了個空子。
可若是這樣
在外殺人的是誰!?
張翠萍自殺了。
劉偉死了。
在外替他們報仇,將錢樹孫樹明丟入絞肉機硬生生攪死的人是誰!?
“壞了,案子出變故了。”
趙海龍臉色一沉,心中不自覺緊張起來。
形式案件最怕的就是這種變故。
若是你說推理從頭推錯了吧,那還好,從頭重新推一遍,大不了多費點時間。
可這
明明推對了!
明明案子在推理的引導下,一點點的偵查!
可就是缺了那麼一點,甚至看起來和推理完全是兩碼事
“張翠萍,劉偉有家人嗎?”
張梁皺起眉來,開口詢問,“我指的是親戚。”
張翠萍他們查過了。
一家三口人,一個兒子,一個丈夫。
兒子和丈夫一樣,早年間一起外出挖礦,一起死亡。
也正是因此,一家人隻剩下個寡婦,劉德福才敢替錢樹拿錢辦事。
“沒多少,黃家村就我一個。”
劉德福小聲開口。
趙剛哼了哼,出口嘲諷道:“那你這親戚當的還真夠位。”
劉德福連忙開口,惶恐道:
“不敢當不敢當。”
“我沒誇你!”趙剛怒目瞪去。
徐謔倒是懶得計較劉德福說話的態度,他的腦子還在不斷思索。
張翠萍一家三口。
劉偉死亡,張翠萍也死亡,按理來說,如果不是劉偉複仇,那應該是孩子了。
孩子算算日子,現在也得有個三十歲左右,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殺人什麼的完全可以。
可
他也死了。
他和劉偉一起死的,這件事是確確實實無法挑剔,甚至劉德福還能帶警方去找屍體的事實。
“先去把劉偉父子的屍體挖出來再說。”
趙海龍思索良久,最終指定一兩人,帶著劉德福向藏屍地點走去。
他還是無法相信,在外殺人的竟然和張翠萍等人沒什麼牽扯。
至少看一眼屍體,才能讓他打消這個想法。
“警官,找出屍體,能換我一條命不?”
劉德福賊眼兮兮的瞅著。
“老實點!”
身旁有人架著他,向遠處走去。
見人走遠,趙海龍抽著煙,扭頭看向徐謔。
“你說,會不會是詐死?”
趙海龍抽著煙詢問。
“不太可能。”
徐謔搖搖頭。
他腦海中回想起當初,第二案發現場,吳廣屍體所在地。
那裡,他嗅到了兩股味道,一是臭味,二是情緒。
凶手對死者並無什麼較為激動的強烈情緒。
這表明,凶手殺人時,心裡沒有恨意。
這變相的證明了對方身份,極大概率非張翠萍家屬。
否則,沒道理會如此。
徐謔之前想過現在的境地,可沒信息讓他想清,隻能暫時當做時間線太長導致的情感磨滅。
眼下來看,這倒是令人摸不著腦袋了。
張梁也納悶了。
煙頭是一個接一個的,那本就理發都不需要打薄的頭發,此時也顯得有點稀疏。
直到
“我覺得問題還是出在張翠萍身上。”
徐謔忽的開口,周圍幾個人向他看來。
“劉偉父子死亡,時間點在所有事還未開始前出現的,在基於兩人死亡的情況下,那凶手無論如何都與拆遷牽扯不到一塊去,至少不會殺掉黑監獄的吳廣。”
“而無論是殺錢樹,還是孫樹明,甚至是吳廣。”
“三個人,繞不開的便是張翠萍這一人!”
“劉偉能提出案子的結構,可張翠萍能嗎?”
“不能!”
“所以,凶手極大概率,是與張翠萍有關。”
說著,徐謔兩根手指夾著煙頭。
他猛吸一口,隨後掐滅煙頭,丟入隨身準備的垃圾袋裡,緊接著就向外走去。
黑監獄的建立地點極好。
這裡是水庫,四麵無人,即便聲音再大也不會有人聽得到。
水庫算是個中型水庫,站在岸邊,能看到濤濤河水濺起的白花。
徐謔站在這,看了許久,忽的開口道: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張翠萍掉下去後沒死?”
他扭頭說道。
沒沒死!?
趙海龍一頓,並沒反駁,思索片刻道:
“可若是如此和案情有什麼關係?”
張翠萍沒死又怎樣?
水庫看起來很高,摔下去死的概率至少九成八。
可即便張翠萍運氣好沒死,她能乾什麼?
她已經瘋了。
她是個瘋子!
還是個中年瘋子!
十年前,張翠萍便三十歲近四十歲。
十年後的現在,五十歲是沒的說的,更彆提精神層麵上是個瘋子,物理層麵上,身體必然一堆傷痕。
她能殺人?
趙海龍張梁不覺得對方能獨自一人拿掉錢樹孫樹明,又或是吳廣等人。
但
“如果活著,多少會有點變故不是嗎?”
“興許裡麵就有些變故是我們需要的呢。”
徐謔看著趙海龍,沉思片刻,轉身道:
“再問一次劉勝楠。”
“這人還有點東西沒說。”
“張翠萍死了。”
“死死了!?”
“沒錯,包括劉偉,還有他們的兒子,都死了,死的一個都不剩。”
“這”
“很難相信是吧,但這就是現實,也是為什麼,我們會來找你的原因。”
三月九日。
晚上十點半。
徐謔沒抽煙,坐在醫院的病房內,看著麵前麵容呆滯的劉勝楠開口說道。
劉勝楠愣了,她的身旁,依舊是那宛若陷入熟睡的孩子。
雖然張翠萍和她許久沒見麵,但此時聽到對方身死的消息,也不禁愣了愣神,有些恍惚。
緊接著,她陷入到沉默當中。
“說吧,你還知道張翠萍什麼事?”徐謔開口詢問。
不等劉勝楠開口,他便道:
“嗯,你最好彆隱瞞,隱藏的任何一絲絲信息,都是為她洗清冤屈的絆腳石。”
劉勝楠頓住。
她陷入沉默,沒有人會比一個冤了十多年的人更重視這幾個字。
良久,她緩緩開口,麵露試探性,疑惑的說道:
“你們沒找到張嬸的孩子?”
“死了,找到屍體了,能確認死亡。”
趙海龍率先開口。
和劉德福一起去的警察找出了父子倆的屍體,完全能確定兩人死亡,凶手不是他們。
不過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
劉勝楠搖搖頭,看著警方,滿臉好奇。
“張嬸還有個小兒子。”
“你們沒見過他?”
小小兒子!?
徐謔趙海龍等人一頓,隨即下意識挺直腰杆,齊齊看向劉勝楠。
“小兒子!?”
“檔案上怎麼沒有?”
“當然沒有了。”
劉勝楠搖搖頭說道:“那是劉叔出事後張嫂懷上的。”
“本來是計劃打掉的。”
“但誰承想,還沒打,人就出事了。”
說到這,劉勝楠歎了口氣。
“出事後,沒了兒子,沒了男人,也就肚子裡的種還盼著往下活了。”
“但偏偏的,男人孩子要是死了還好,可剛好是失蹤”
失蹤怎麼了?
失蹤沒法上戶。
那時候,還是強調家裡隻能生一個的時間。
哪怕你上一個兒子消失了,是被拐的也好,還是被車撞消失。
總之。
隻要不是戶籍上明確死亡的,無法要二胎。
張翠萍想要,誰都無法阻止,所以,即便知道無法上戶,依舊選擇將其生下。
這孩子警方隻是一思考就知道,和凶手的關係不大。
為什麼?
充其量到現在也就十歲,十歲的小孩,你還想讓他殺三個中年人?
回家用尿和泥玩吧!
劉勝楠之所以不說這孩子,問題也是因為這,一旦說出口,張翠萍的麻煩會很大很大?
有多大?
好一點,手段溫和的,把孩子帶走放福利院都是很正常的。
當然,問題在於
“劉德福沒說這個。”
趙海龍小聲開口。
沒說,就意味著劉德福沒見過。
劉德福和張翠萍見麵,是錢樹將張翠萍送進‘黑監獄’的時候。
也就是說,在那個時間節點之前孩子就消失了。
“錢樹有什麼這方麵信息嗎?”
張梁小聲詢問。
“還沒針對性調查,但現在的信息是沒有。”趙海龍搖搖頭。
“估摸著沒了會不會和張翠萍的精神有關?”
忽然間,張梁想到什麼。
“尋常的搶占家產,沒道理會打擊到人瘋癲啊。”
劉勝楠拿到錢了嗎?
沒有。
她瘋了嗎?
沒瘋!
張翠萍是怎麼被折磨瘋的!?
加上所謂的孩子,眾人隱約察覺到什麼。
可
“不對啊,這和凶手有什麼關係?那孩子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和凶手扯上關係啊。”
眾人再次陷入沉思。
醫院內,時不時響起彼此起伏的歎息和咂舌聲。
徐謔腦海中則是回想到了第二案發現場。
他陷入沉思。
首先,凶手一定是和張翠萍牽扯上關係的。
其次,對方對死者沒有強烈的恨意
這代表什麼?
代表兩人一定有交情,隻不過交情很淺,凶手和張翠萍的交情較淺。
交情淺還能去殺人?
可以!
為什麼?
因為,人和人之間的交情,永遠都是兩條好感度,而非一條。
常見的就是,你喜歡一個女孩,而那個女孩不喜歡你。
兩個人的情緒完全不同。
所以,對於張翠萍來說,和凶手交情淺,可對凶手來說就不一樣了。
而既然對張翠萍來說交情淺,必然占用不了多少時間。
案發的時間跨緯度也擺在這。
如果時間很長,對方絕大概率會在拆遷時作案,絕不會拖到現在。
而交情出現的時間點
要麼是拆遷前,要麼是張翠萍墜河後。
這兩個時間點都有可能。
最大的概率是拆遷前,畢竟後者的張翠萍外貌是個中年鄉下臃腫外貌,精神不正常,身體有傷,沒理由能讓他人給自己殺人。
如此來看。
必然是十年前,凶手和張翠萍交流過什麼。
這段過程時間不長,對張翠萍來說可能無所謂。
可對凶手來說,意義卻可能很重大!
能對一個農村鄉下婦女的行為,感受到意義重大
兩者的身份層麵必然是上層麵對下層。
為什麼?
舉個例子。
富人家中的地磚,看起來是一整片完成的,這一般多少錢?幾萬?幾十萬?
幾千萬都止不住啊!
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個好看用的地磚,可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是幾代人衣食無憂的金錢。
這便是同一件事,兩種身份兩種態度的畫麵!
所以,從這來看
“凶手的身份應該不高,應該”
徐謔睜開眼,下意識將腦子裡整理的信息吐出。
否則對方沒理由會為了張翠萍前去殺人,將自己整的萬劫不複。
當然,極個彆的人或許會打破這個定律。
比如,那為了底層人槍殺保險高層的人。
所以徐謔不敢保證凶手身份,但
他們知道張翠萍的身份!
對於張翠萍來說,不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對於一個鄉下婦女,一個正常家庭,能隨手給出去的東西是什麼?”
徐謔忽的開口。
如果能搞清楚,是張翠萍什麼行為,引發的凶手敢為此殺人
完全能通過這行為反鎖凶手身份!
可
對於張翠萍不重要,對於另一人重要,這是什麼?
趙海龍和張梁兩個人皺眉,苦思冥想半晌。
一個又一個的方案提出又被否定,一個又一個想法被線索戳破。
直到
“那還能是什麼?”
“一個農村婦女能隨手施舍的,價值必然不高!”
“可同樣又得滿足對凶手很重要。”
張梁無奈了,雙手一攤。
“總不能是一碗飯吧。”
94年,一碗飯確實不心疼,即便心態也不會疼到哪去。
可
張梁聲音落下,周圍,竟沒傳來什麼聲音。
張梁頓時愣住,扭頭看了看徐謔和趙海龍。
“第二案發現場你們有沒有嗅到什麼怪味?”
徐謔忽的開口。
“一股臭味。”
臭味?
張梁一愣,忽的表情頓時變化,瞪大眼睛看著徐謔。
“真是一碗飯!?”
他的聲音很是高昂,充斥不可置信。
天知道!
徐謔也不知道,無法肯定。
但他現在能肯定的是。
“如果,對方身份很低,且就是為了張翠萍來尋仇的,那現在”
“他的目標是否都清除了?”
徐謔忽的開口反問。
趙海龍和張梁愣住,緊接著,臉色頓時一變。
“壞了,劉德福!”
“不對,劉德福被控製住了,對方沒機會的!”
劉德福是被控製住了。
那還有誰呢?
還有
恍惚間,三人一滯,腦子裡想到個人。
一個,事情源頭的人。
“壞了!”
趙海龍一拍大腿,轉身便走。
“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