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祝棠隻是一次提起自己不是公主,裴衡還會覺得她隻是在平白擔心。
但當她第二次提起的時候他就知道,祝棠不是個患得患失的人,能這般篤定的說出這種話,定然是知道些什麼。
“你是不是……找到了些線索?”
祝棠湊到裴衡跟前,讓他能夠近距離的看自己。
但這樣親密的距離,讓裴衡有些不適應,不禁後仰,彼此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好好說話。”裴衡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你認真看著我。”祝棠對他道。
裴衡下意識的聽從她的話,認真的望著祝棠,打量著她的模樣,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也時常在午夜出現在他的夢中。
“你覺得我和祝鴻長得像嗎?”
裴衡唇瓣翕張,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裡又沒有外人,不必顧及那麼多。況且,這本來就是事實。你見過季逸風的那個外室嗎?”
裴衡搖頭。
祝棠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如果你見了她就不會奇怪了,她和祝鴻有著同樣的眸子,讓我看著很不爽,真想將她的眼睛挖出來。”
裴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季逸風的外室,才是真的……”
祝棠指尖抵住了他的唇瓣,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這件事如今不能聲張,至少現在不能,得等我站穩了才行。”
她語氣突然柔軟:“裴哥哥,你會幫我保密的對嗎?”
裴衡點頭。
祝棠故作崴腳,朝著他栽去,裴衡下意識的伸手去接。
卻發現祝棠自己穩住了身形,朝他狡黠一笑,兀自走在了前麵。
裴衡僵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心裡不禁暗道自己真是下賤,明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卻還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她蠱惑。
經過一夜的商談,祝棠眼看時機差不多了,對裴衡道:“所以裴哥哥可以決定的嘛?要不要陪我前去蜀州?”
裴衡默然了一瞬,點了點頭。
祝棠喜笑顏開,伸出手與他拉鉤:“我們拉個鉤,你說話要算數。”
即便如今長大了再做這種舉措有些幼稚,裴衡還是配合的和她拉了鉤。
兩人是乘坐同一匹馬車去早朝的,途中祝棠實在困得不行,靠在裴衡肩頭睡了片刻,抵達午門時,才被裴衡喚醒,揉了揉惺忪睡眼下了馬車。
然後掩唇打了個哈欠。
裴衡幫她攏了下沒有遮擋掩飾的披風,說道:“披風先披著,等待會到了大殿前再取一下,彆受涼。”
他一向都是這般體貼入微,祝棠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他的服侍。
聽他提到風寒,不禁詢問:“我聽祝鴻說起,你染風寒另有原因,是因為什麼?”
裴衡頓了下,眼眸深深望著她,說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因為他那時比祝棠先一步得知,季逸風有了懷孕的外室。
人就是很奇怪。
他的第一想法居然不是幸災樂禍,畢竟他對季逸風實在沒什麼好臉色。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祝棠該怎麼辦?
在裴衡的印象裡,祝棠一直是個要強的女子,她敢愛敢恨,之所以看中季逸風,很大的一點就是因為他老實,不拈花惹草。
祝棠喜歡乾淨的東西,包括人。
他在猶豫該不該將這件事告訴祝棠,而後又得知祝棠知道了這件事。
裴衡思緒不比她輕鬆,無聲的守了一夜,染上風寒也是在所難免。
隻是這些祝棠都沒必要知道,因為那會讓他看上去覺得自己很傻,也怕等來的隻是祝棠的嘲諷。
祝棠現在不想說,也就沒有多問,餘光與季逸風對視上,他就站在那,一身緋紅的官服襯得他身形如鬆。
不知他是從什麼時候看著兩人的,也不知看了多久。
祝棠沒有多看他一眼,像是生怕汙了自己的眼睛,和裴衡一同離去。
朝堂上,祝棠啟奏裴衡有話要講,然後衝他使眼色,逼迫他不得不上前說出願意陪她一同前往蜀州治水的話。
帝王眼眸幽幽,在裴衡身上停留了片刻,語氣算不上好,似是覺得他和祝棠都在無理取鬨。
“這真的是你自己想的嗎?祝棠刁蠻任性,經常做出為難人的事,如果你不想去,今日朕在此,她為難不了你,隻管實話實說就是。”
這就是祝棠為什麼要征求裴衡的同意的原因,而不是直接指認他陪自己一同前往。
她深刻的認識到,長公主的名號隻是個噱頭,手中沒有實權,即便受人尊重,但是在朝堂之上依舊沒有人會將她當一回事,哪怕那個人是她的父皇。
祝棠看向裴衡,心裡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反口不認。
裴衡與她對視了一瞬,便淡然的收回了視線。
他雙手高舉玉笏過頭頂,躬身一拜:“微臣裴衡,願隨長公主前去蜀州治水,請陛下恩準。”
帝王眼眸微眯,沒有答應。
祝棠連忙上前,站在裴衡身側,說道:“父皇,兒臣深知以前做了不少錯事,但唯獨這次,兒臣是真的想一心為民,還望父皇恩準。”
祝鴻麵色陰沉,死死盯著祝棠看了片刻,上前說道:“父皇,我認為不妥。裴大人是父皇的左膀右臂,此時離開京都不是明智之舉。
不如派遣陳大人隨皇姐前去,陳大人乃是監水司的老臣了,經驗更足,對皇姐更有益。”
那位陳大人,便是祝鴻的下屬,可見他這麼說,隻是為了留人在自己身邊監視她。
祝棠心中恨透了祝鴻,餘光剜了他一眼,說道:“父皇,您深知我與裴大人相識已久,我二人合作起來更為融洽。光是這點,便是旁人不可替代的。”
祝鴻道:“皇姐要說與你相熟之人,那怎麼不找臣弟呢?我我一母同胞,從小相知相伴著長大,難道我不會儘力幫助你嗎?你偏生要找上一個外人。”
祝棠若是信他會幫自己,倒不如信豬會上樹。
“父皇——”
“夠了!”
帝王實在不想再聽兩人爭執下去:“這裡是朝堂,不是你們吵架的地方。你們還真你們是親姊弟?誰家姊弟像你們兩人一樣不和?還要鬨到朝堂上來叫眾人看笑話。”
朝堂一片沉寂。
默了半晌,帝王才開口道:“依朕看,不如叫季逸風陪你前去蜀州。”
“父皇?”
祝棠愕然抬眸,又轉而看向了一直不發一言的季逸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