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有些冷,她連忙上了馬車,感受到裡麵撲麵而來的熱氣,才覺得好受了些。
裴衡卻因為剛才她那句話,在外麵站了半晌才進來,帶著滿身的寒氣撲麵而來。
他將書籍堆放在一旁,隨手翻看了幾本,就知道她找些這些書來是要做什麼。
“你真的這麼想去蜀地?”裴衡不禁疑惑:“在京都待著不好嗎?”
祝棠抬眸看他,說道:“你也覺得我應該留在京都,當一個什麼都不問不顧、囂張跋扈的公主?”
裴衡動了動唇瓣:“我不是這個意思。”
祝棠垂眸,翻動了手中書頁,說道:“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但他們很多人都是這個意思。
他們如今敬我,也不過是因為我長公主的身份,可若是有一天我不是長公主了,下場又會如何?”
裴衡微微蹙眉,說道:“你就是長公主無疑,怎麼會有這種可能?公主莫要胡思亂想。”
祝棠不禁莞爾,輕笑道:“我以前也覺得不會有這種可能,但萬一呢,你能想象得到我的下場嗎?”
裴衡認真思忖了一瞬,說道:“陛下和皇後娘娘都是真心待你的,你畢竟是他們一手養大的,即便不是真的皇室公主,也會待你如初。”
祝棠搖搖頭:“不,他們會說,我跋扈任性,刁蠻無禮,原來都是有劣根在身上的,難怪與皇室格格不入。
說我是一個賊,偷走了不該屬於我的東西。”
裴衡連忙道:“這是繆論,你又如何決定的了這些,彆人的過錯為什麼要強加到你身上?”
祝棠含笑望著他。
裴衡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才太過激動,撇開了視線,說道:“我隻是就事論事。”
祝棠伸手去牽他的手,“我就知道裴哥哥最好了,無論我做什麼,你都會支持我。”
裴衡知道此時自己應該抽回手,但這時馬車裡也沒有他人,應該……沒事的。
他放任自如,說道:“所以你想入朝堂,是想有自己說話的權勢?”
祝棠不加隱瞞道:“確實如此,還有一點也是因為祝鴻,他處處刁難,擺明不想讓我好過,我不能讓他得意。”
裴衡抿著唇沒說話。
其實與祝棠熟悉久了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祝鴻的心思,但從未有人說破過。
所有人都被他對祝棠的態度給騙過去,以為祝鴻厭惡他這個皇姐,就連祝棠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裴衡倒是能理解祝鴻的想法,祝棠實在太不一樣了,在整個規矩森嚴、死氣沉沉按部就班的京都,她就像是一抹妖豔的紅色,張揚肆意。
總能吸引他人的視線,做出一些罔顧人倫的事。
祝鴻的想法很簡單,他不想讓她光彩奪目,想讓這顆珍珠蒙塵,成為屬於他一人的私有物。
於是他竭儘全力的想要將其摧毀,讓祝棠失去一切,隻能依附他而活。
裴衡知道,但並不苟同,又無力阻止什麼。
或許祝棠此時做的事是對的,若是她能在朝堂站穩腳跟,牽掣祝鴻,祝鴻的計謀就不會成功。
裴衡心中想著,看向祝棠,發現她專心致誌的在看書,並未留意他的存在。
祝棠突然抬眸,他以為是自己的窺視被她給發現,倉惶著躲避了視線。
卻聽祝棠道:“我這裡有些不明白,你能給我講一下嗎?”
裴衡聞言,心中不免鬆了口氣,傾身上前,濃鬱的冷香氣息將祝棠包裹,和記憶中的氣味一樣。
祝棠神色有些恍惚,不禁說道:“你身上的香還是以前那款,真是長情。”
裴衡像是被她戳中了什麼心事,轉移了話題:“不是要問問題嗎?我看看哪裡有問題。”
祝棠與他這一商談就是許久,等到兩人從一番交談中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外麵天都已經黑了。
她看了眼屋外的天色,說道:“你不如今日在此住下,反正明早也得一同上朝,也好作伴。”
這話落在裴衡耳中,頗有幾分彆的意味,他略加思忖,說道:“你真是這麼想的。”
祝棠捧著書意猶未儘,想今晚趁熱打鐵,與裴衡將這件事敲定下來,說道:“自然,你我許久不曾促膝長談過了。”
裴衡垂眸,說道:“我倒是無所謂,隻是公主得想清楚,你和駙馬尚未和離,若是貿然有其他男子入住公主府,免不了要惹駙馬不高興。”
她以前最是在意季逸風感受如何,隻因季逸風也就不喜歡她與其他男子接觸,祝棠便能斷了他們這麼多年來的情誼。
又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若是細細品味,祝棠便能發現他話語中略帶著些酸味。
但此時的她一門心思都在治水上,根本無從發覺,隻是疑惑歪頭說道:
“他現在又不入住公主府,何須理會他如何想的?況且你我如今也算是同僚,秉燭夜談算不得什麼。隻要你不在意,何須理會他人感受。”
裴衡答應了下來。
二人一同前去用晚膳,一同在後院的小道散步閒聊,即便幾年過去,一花一木都不曾變過。
但總覺得隔著千山萬水的遠。
在回到書房準備繼續看書前,裴衡還是忍不住問了個內心想問的問題:“你和季逸風,打算就這樣一直糾纏著嗎?”
不等祝棠回答,他又接了一句:“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我會幫你。”
祝棠怪異看了他兩眼,說道:“我不知道你對以前的事那般計較,既然到了即便過去了幾年,依舊想拆散我們的地步。”
“我沒有,我隻是……”
隻是心有不甘而已。
他一直以為,祝棠就算再愛玩,也不至於拋棄他們那麼多年的情分,選擇了一個與他才認識不久的人。
有一段時間裴衡異常關注季逸風的一舉一動,想知道自己究竟輸在哪。
可他關注了許久,卻挑不出一點毛病來,又或許是他的世家公子風度不允許他過於挑剔他人的短處。
季逸風雖然家世不行,但性格沉穩內斂,又才華橫溢,他缺少的不是向上拚搏的勁頭,隻是一個讓他進入朝堂的台階。
即便他當時心生不滿,卻也不可否認,季逸風入朝堂是一大益處,對朝堂穩定是,對天下百姓亦是。
“我沒打算就這樣一直糾纏著,等我建功立業,在朝堂中站穩腳跟,自會再請和離。”
祝棠想起什麼,突然頓了下,說道:“或許根本不需要我開口,畢竟……他是鐵打的駙馬,我可未必是公主。”
“我和他在一起是錯的,但這場姻緣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