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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被選中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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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罐裡的湯水已經開始發白,卷心菜和洋蔥變得透明,紅褐色的肉片翻滾著,散發出濃鬱的香氣,塞薩爾取出兩個人們用來喝啤酒的大木杯,給鮑德溫,還有自己一人盛了一杯。

鮑德溫跳起來,跑到藤箱邊翻出了用袋子裝著的白麵包——說是白麵包,也不過比平民們可以用來充當武器的黑麵包顏色略淺一點,裡麵依然有著不少麩皮。

塞薩爾抽出匕首,把它擱在膝蓋上切成片,他們就這樣,一邊喝著湯,一邊吃麵包,在鮑德溫用勺子找豌豆的時候,塞薩爾結束了自己的戰鬥,開始削蘋果。

“你還是這個樣子,”鮑德溫說:“有人說,你肯定不是個貴族,可能隻是個農民,甚至是個奴隸,”他指了指塞薩爾的蘋果:“因你不愛喝酒,喜歡水和牛奶,你還煮蔬菜湯喝,生著吃水果。”

那是因為大部分水果中的維生素和酶容易受高溫破壞,如果腸胃沒問題,最好還是選擇生食;酒的問題之前就有解釋。

至於煮蔬菜湯……不是不能生食蔬菜,但在沒有殺蟲劑與食物安全觀念的年代,塞薩爾永遠無法肯定自己會不會隨著菜葉吃下一隻青蛙或是蠕蟲。

惡心還在其次,青蛙與蠕蟲帶來的寄生蟲病可是能夠致命的。

“但很好吃吧。”塞薩爾無法和鮑德溫解釋要在好幾百年後才能形成的觀念,“牛奶香甜,蔬菜柔軟,水果脆嫩。”

“是你的手藝好。”鮑德溫這句話說得真心實意,塞薩爾經常在壁爐上給他們兩個人弄食物——還在成長期的男孩是永遠吃不飽的,塞薩爾甚至不必如廚師那樣使用大量的香料就能做出相當好吃的東西來,他隻需要一點鹽和釀製失敗的酒,也就是葡萄醋。

“也許我的父親是個極具天賦的廚師也說不定,”塞薩爾一本正經地說:“現在他或許正在為蘇丹或是哈利法效力。”

鮑德溫笑不可抑,然後他端正了神色,“不,”他說:“你的父親一定是個騎士,他正在焦急地尋覓你,”他放下木杯,將一隻手壓到塞薩爾身上:“獅子如何能夠由豺狼生出?你具有的美德與才能必然可溯根源。”

他認真的說:“終有一天你們會在天主的注視下重逢,到時候我就懇求父親,讓他投入十字軍,與撒拉遜人作戰,博得數不儘數的功勳與榮耀。”

塞薩爾想象了一下他身為醫學大拿的父親穿盔戴甲,夾著騎槍,單手握著韁繩,在沙塵飛揚的戰場上朝著無數身著黑衣的撒拉遜人奔馳的樣子,不知道是應該大笑還是該尷尬,但對這時的男性來說,成為國王的騎士,與異教徒作戰,是一樁莫大的恩典,他隻能謝過鮑德溫的慷慨。

不過他更想知道,鮑德溫說“有人說……”,那個人是誰?要知道這幾天來他可以說是與鮑德溫形影不離,隻有寥寥幾次,因為希比勒公主,也就是鮑德溫的姐姐前來探望鮑德溫的時候,他退避到了另一個房間。

是希比勒嗎?

塞薩爾隻在很遠的地方偶爾看見過希比勒公主,她身邊總是簇擁著一大群侍女與侍從,在仆人們的口中,她是個姿容出眾且威嚴十足的貴女。

他很快就將這件事情放下,畢竟塞薩爾原本就不是那種會對出身與血脈耿耿於懷的人,比起他的父親究竟是個廚師還是個騎士,他更關心下午的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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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阿馬裡克一世說過,將會如同看待一個大公之子那樣看待塞薩爾,隻要他對鮑德溫始終抱持著尊敬與忠誠之心,那麼塞薩爾就能享有與當初的亞比該、大衛等人一樣的待遇,其中一項就是能夠與鮑德溫一起接受同樣的教育。

鮑德溫的教育又與此時的騎士教育有所不同,後者並不怎麼看重文化教育,無法讀寫的領主比比皆是,遑論騎士。

但從鮑德溫一世開始,或許是受到了撒拉遜人的影響(就算是教會也不得不承認,撒拉遜人在知識的積累與教育的普及上遠超過日耳曼人、凱爾特人以及羅曼人),他可不想自己的繼承人是那種連文書契約都看不懂,連自己的簽名都需要修士代筆的傻瓜,其子孫後代的教育從最初的時候就很全麵。

王子的課程不但安排的很周全,就連秩序也十分恰當,除了周日,從周一到周六,上午是文學課程,下午是武技課程,文學課包括語法、修辭、辯證法、算術、音樂、天文;武術課包括長矛、騎術、鷹獵、弓箭與劍術,還有騎士學——就是一些重要場合應有的舉措、術語和禮儀,據說鮑德溫十四歲的時候,還要加上更多的一些課程,這塞薩爾就不得而知了。

鮑德溫染上麻風病後這些課程暫停了一段時間,在更換了部分教師後才重新開課。

諸多課程中有一部分是塞薩爾熟悉的,譬如數學,還有一部分是不熟悉的,譬如鷹獵,騎士們的鷹獵不是遊戲,是真正要為自己與隨從的肚子著想的,在打獵中犯錯或是怔愣要被劍鞘或是棍棒抽打,就連王子也不能幸免。

無論是熟悉,還是不熟悉的,塞薩爾都興致勃勃,除了他原本就是一個好學之人,他也很清楚,這將是他的立身之階,尤其是在這個被上層階級壟斷了教育的年代,他得到的機會寶貴並且獨一無二,更是稍縱即逝。

但今天等他們都握好蠟板了,修辭課的老師希拉克略才姍姍來遲,不但來遲了,他也沒有拿著平時用來授課的課本,而是舉著一本拉丁文的祈禱書,這讓塞薩爾略微有點失望。

如果要說這個時代教師也能評定等級的話,希拉克略肯定是特級之中的特級,畢竟大部分教師都是隻要能夠通讀、抄寫一本書,就可以來教授學生的。

希拉克略卻是一個在大學裡深造了多年的神學與史學學士,他的教材除了通常的聖歌集、祈禱書和聖人傳記之外,還有古希臘與古羅馬時期的許多珍貴文獻,像是凱撒的《內戰記》、《高盧戰記》,老加圖的《農業記》,拜占庭皇帝利奧六世的《戰術》等等。

之前他們就說到了老加圖的《創始記》,不是聖經中的內容,而是一本曆史著作,講述羅馬從建城到第二次布匿戰爭結束,也包括另外一些城邦的曆史,這個書在數百年後已經失佚,希拉克略卻有一整套。

“把蠟板收起來,”希拉克略說:“孩子們,今天我們將要迎來一節最為重要的課程。”

塞薩爾下意識地看向鮑德溫,王子在希拉克略走進來的時候就仿佛有所預感,現在更是坐得筆直,眼睛閃閃發亮。

希拉克略等到兩個男孩都放下了蠟板,端端正正地做好了,他將手放在祈禱書上,閉上眼睛默默地念誦了一段經文,才重新看向他們,聲音清晰地說道:

“起初神創造了天地,神所做的一切都是完全的,凡是他的造物,沒有一點罪惡的瑕疵,衰老的紋路,又或是遺憾的缺損,它們都與神一樣,是完美無缺的,這是天地間萬物原有的形態,神見了,就欣慰,說‘好’。

但地下的魔鬼見了,就生出嫉妒與惡毒的心來,它們是要毀掉所有美好的東西的,於是它們就從深淵爬到地麵上來,它們是不敢麵對神的!

但它們可以帶來黑暗,足以遮住靈性、道德、思想與虔信上的黑暗!這種黑暗是能夠讓星辰墜落到地麵,也能讓人類看不見神的光,隻能順服在撒但的權杖下的!

在這種情形下,人類原本毫無得救的可能,因著違背了與神的契約,即便是施行了祂的審判,叫世人就此永遠滅亡,也是可以的!

但神有恩典,浩蕩的,無垠的,超出我等凡俗所以為的巨大恩典,祂叫祂的兒子降生在這個世上,讓祂來救贖我們,那光是真光,照亮了一切生在這個世界的人——這是神在憐憫我們,如同清晨的日光。

天使告訴瑪利亞說,聖靈要降臨在你的身上,至高者的能力要庇護你,因為你所生的是人類的救主。

人是什麼呢?是塵土!是不完美的,軟弱的,是容易受欺騙,乃至犯罪的,那麼神如何要將祂的獨生子賜給我們呢?又讓他以血肉之體在地上行走呢?這是因為我們已經犯罪了,要為這些罪行償還,神讓祂的兒子來搭救我們,就要拿來一具可‘死’的軀體來,代我們贖罪。

但神的救法又豈儘於此?基督行走在我們中間,是神,也是人,神與人中間的橋梁斷裂了,他又把它們修補起來。

他與眾人一同參加婚宴,伸手觸摸水,就將缸中的水儘數化作美酒;他用塵泥捏成小鳥,對它說,飛吧,它就飛了起來;一個人病了三十八年,他說,起來吧,那個人就立即站起身來走了。

人們在荒野中聽他講道,他祝福了五張餅,兩條魚,讓五千個人得到飽足;他站在一座墳墓前,說打開吧,人們說,裡麵的人已經離世了四天,但他說打開吧,人們就打開,裡麵的死者就走出來,如同活著的人一般。

他又對他的門徒說,走在水上吧,他們信他,就能走在水上。

於是更多的人來信他,凡是信他的人都能得救,又有被揀選的資格——他們有聖靈的光,是有福的,也是有能的。”

說到這裡,希拉克略低下頭來,神情嚴峻地看向兩個男孩,向他們伸出了自己的手。鮑德溫毫不猶豫地將手放了上去,塞薩爾卻遲了一步,他的一些想法正在成形……他不確定地看向修士,修士卻隻是握緊了他的手。

“你們已經到了年紀——或許還差一點,但聖靈告訴我說,你們該進行揀選儀式了。”

鮑德溫難抑激動地轉頭看了塞薩爾一眼。

“參加揀選儀式的孩子一般都在十歲到十四歲之間,”希拉克略繼續說道,也就是在正式成年之前,如果鮑德溫沒有被染上麻風病,那麼他應該在第二年的獻主節接受揀選,和亞比該以及大衛等侍從一起。

“以不曾落筆在紙上的“習慣法”而言,在一個地方同時被揀選的孩子,如果都有幸領受了天主的恩惠,那麼他們就是‘在天主的注視下結成的兄弟’,這種關係有時候可以變得非常牢固,勝過真正的兄弟也不是沒有,”希拉克略說:“我,還有陛下,雷蒙以及博希蒙德就是這樣的兄弟。”

“在陛下原本的設想中,我應當與他們繼續父輩的深情厚誼,”鮑德溫略帶著一點嘲諷地說道:“現在是不用了。”

“……”塞薩爾。

“朋友的珍貴之處並不在數量。”希拉克略溫和地說:“你會與鮑德溫一起的,對不對?”

塞薩爾遲疑了一下:“我會,但我並不知道我是否具有這種……可能。”若是說,被選中的人各個品行高潔,為人和善,又或是以勇氣、智慧或是才能做標杆,塞薩爾還會抱持一點希望,但如威特這樣的人也會被選中,他實在沒什麼信心。

“但祂並不以地位、血統或是財富有所區彆,一個棄兒(如果他僥幸得到了許可)若是能幸運地被選中,就能成為虔誠的教士,一躍脫離泥沼;一位國王,一個主教的後裔卻也可能雙手空空地走出教堂。”希拉克略說:“不過有很多時候孩子會如父親那樣受到眷顧,塞薩爾,雖然我們還沒能找到你的父親,但你的父親絕不會是個平庸之人。”

“而且,”鮑德溫沉靜地說道:“無論你是否會被選中,正如你所說,你都是聖靈派到我身邊的使者,你沒有因為麻風病而從我身邊逃走,而我竟然要因為你沒有被選中而驅逐你嗎?”

這下子塞薩爾可沒話說了,於是鮑德溫和希拉克略都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鮑德溫才繼續問道,“揀選儀式是怎樣的?我們要和魔鬼搏鬥?還是要苦修或是懺悔?”

“每個人接受的考驗都不同。”這個問題顯然是代塞薩爾問的,希拉克略還是詳細地答道:“但要概括一下,大概就是追隨和侍奉一位聖人,直到他承蒙天主召喚。我就有幸感望了亞美尼亞的聖巴拉斯,聆聽過他的教導,目睹過他的榮光,所以我也能追隨他,做一個堅定而又寬仁的人。”

“您的父親感望到的是聖喬治,一個勇武而又虔誠的騎士,”他又對鮑德溫說:“所以朋友和敵人才會說,阿馬裡克一世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他確實能征善戰,一往無前。”

鮑德溫無法控製地露出了渴望的神情:“我們會感望到哪位聖人呢?”他問。

“我不知道,”希拉克略說:“誰也揣摩不出天主的計劃。”我隻希望祂不要那樣殘忍,不要將你那麼快地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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