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和覺得頭腦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之前收到蘇纖柔的紙條,縱然表現得再冷淡,她的內心都保持著一絲懷疑,一絲期待。
現在不一樣了,曾經所有的夢幻破碎,剩下的就是冰冷的現實。
保住莊家,是她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做到的事情。
蕭瑾長指敲擊著茶盞杯壁,整個人透著慵懶的味道,言語卻帶著鋒利的冰刃。
“你死了,太後安心了,莊家得救了,我有什麼好處?”
“夏清和,清溪寺三年,讓你連最基本的交換都忘了嗎?”
怎麼會忘?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一句‘故人所托’,幫她至此,已實屬難得。
思索半晌,夏清和對上他的眼睛:“公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實在不知道有什麼能為你做的。”
“你是覺得我什麼都不缺?”
“是。”
她回答得很認真,沒有半點敷衍。
他一雙鳳眼微微眯起,唇角勾起的笑弧分外撩人。
“世人皆知我獨身一人,你怎麼就覺得我什麼都不缺?”
太監還需要媳婦?
天知道夏清和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將這句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眼前的蕭瑾看似總是笑眯眯的,可誰都知道,此人滿手鮮血,向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主。
這麼直接往他心上捅刀子,難保他不會直接砍了她。
總覺得他那張笑臉之下,隱藏著她看不懂的深意。
關鍵她隱隱覺得,要真的答應跟了他,他將會是他明天假死脫身最大的障礙。
蕭瑾看出她的躊躇,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麵:“之前自請嫁給我的勇氣哪裡去了?還是說,從一開始,你就想好了脫身伎倆。說要嫁給我,麻痹的不僅是太後,更是將我當棋子。”
最後兩個字,他的聲音變得很輕,夏清和卻嗅到危險來臨的味道。
沒有人願意當棋子。
答應他的條件,或許脫身不容易。
可一旦拒絕,馬上就會陷入危局。
夏清和的大腦在最短時間裡選擇了唯一的答案。
“你最初出言拒絕,我就以為你隻是想幫我才出了那樣的主意。畢竟……”
言語在嘴裡纏繞,她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他已經接了她的話。
“畢竟我是個太監,娶媳婦有什麼用呢?”
“……”
話不是她說的。
他還挺有自知之明。
這是夏清和腦子裡,立即蹦出來的念頭。
隻是她還沒有想到應對什麼,他已經站在她身前,俯身看向她,將他困在桌子和他之間。
屬於他的清冽氣息瞬間占據了她的感官,也讓她感覺到大事不妙。
想張嘴說話,他卻已經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
夏清和先是一怔,人徹底僵在了那裡,等她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麼時,頭皮都炸了。
她緩了幾秒才去推他,而他已經先一步將她抱起,然後他坐到凳子上,將她鎖在懷裡。
同時扣著她的後腦勺,更深地吻了下去。
所有的一切行為一氣嗬成,速度快的夏清和腦袋一陣陣眩暈。
他竟然親她?!
與蕭瑾相比,她過於嬌小的身型,被他輕而易舉地禁錮在懷中,手臂猶如鐵條一般,任她如何掙紮都難以撼動。
若說初時吻她,是他受到蠱惑,那麼吻上之後,就是沉浸其中,體內甚至奔湧起莫可名狀的欲望。
就在一切即將走向失控時,門突然被推開,燕臨風略有些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
“聽說你們吹了一下午風……瘋了吧!”
他看清楚眼前的情況,‘咣當’一聲反手關上門。
對上蕭瑾微微泛紅想吃人的眼睛,才反應過來,他竟然把自己也關進來了!
乾笑一聲,燕臨風轉身要跑路,蕭瑾沙啞的聲音響起:“你送她回宮。”
下一秒房門被背後伸出的手打開,燕臨風直接被踹了出去。
動作……是真快啊。
他倚著牆壁,回憶剛才看到的情況,同時一直懷疑的事情在腦海裡再次閃現——
蕭瑾到底是不是真的被閹了?
屋內蕭瑾微沉的呼吸慢慢平靜,夏清和也趕忙借著這個時間整理好,有些淩亂的衣物。
她站起身想離開,可看到他依然站在門口,又有點不知所措。
他的行為太過反常,讓她捉摸不透,隻覺危險。
“準備好了?”
沙啞的還透著幾分暗色意味的聲音響起,驚得她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
蕭瑾依然背對著她站著,並沒有看她,夏清和稍稍鬆了一口氣。
“是、是的。”
“走吧。”
下一秒,門被拉開,她沒有片刻停留地走了出去。
隻是在腳邁出門檻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偏頭看了他一眼。
他神色冷漠地站在那裡,頭微微垂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眼神,就那麼抬頭直直地看過來。
幽黑的瞳眸之中是明顯的厭棄之色,森冷的寒意讓她心臟有瞬間的凍結。
不等她細想,門板已經對著她的臉衝了過來,過快的速度讓她被嚇了一跳,本能後退。
“今日的蕭督公,很反常啊。”
燕臨風略顯輕佻的聲音在她頭頂炸響,帶著明顯的探尋:“你做什麼了?”
“世子,時間不早了,請先送我回宮吧。”
夏清和低著頭從他身邊快步走過,沒有多說一個字。
他眯了眯眼睛,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的背影,跟著下樓。
走出清風樓時,他招呼夥計:“給蕭瑾送個女人上去。”
……
夏清和的心情極為複雜。
坐在馬車上,她甚至有點懷疑,今天發生的一切,是不是一場夢,怎麼一切都荒腔走板了?
“想什麼呢?是莊家的事情,還是嚴淩楓,或者是蕭瑾?”
最後幾個字,燕臨風拖長了調子。
一雙桃花眼更是眨啊眨,透著看破世事的玩世不恭,又有幾分妖冶的蠱惑。
“什麼都沒想。”她垂眸遮掩思緒,不想被任何人看透。
他低笑一聲:“我要是你,就先想想蕭瑾為什麼這樣做。嘖嘖,真是不懂憐香惜玉,嘴都被親腫了。”
燕臨風看到她下意識摸向唇,嗓音裡笑意更深。
“不過也情有可原,畢竟他的身份你也知道,之前壓根就沒有碰過女人。”
她抿緊紅唇,沒再開口,也沒有動作。
他也不以為意,繼續緩緩地說了下去:“倒是莊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這件事和嚴家有多少牽扯,你又知道多少?”
夏清和眼睫輕顫,完全沒有想到莊家和嚴家還有牽扯。
她剛想開口,一本奏折扔到她懷裡。
“什麼都不需要問,嚴淩楓上書的奏折會給你一切答案,也會告訴你,到底該選擇相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