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言語,卻如錐心之刺,直戳兩個人的心臟。
蘇纖柔字字挑釁的信箋,也遠比不上嚴淩楓不再佩戴她送的玉佩,那一刻紮心刺目。
夏清和言辭決絕,斷的是他們之間的情分。
他好像被踩到尾巴的貓,臉上乍現一抹冷意,聲音又驚又怒。
“我從邊疆歸來,戍邊三年,你不問經曆多少戰役,又受了多少傷。”
“現在因為一枚玉佩,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那我倒是要問問你,你和蕭瑾是怎麼回事!”
她皺眉,沒有第一時間反駁,是覺得這個問題莫名其妙。
蕭瑾是個太監,說滅了七情六欲有些誇張,但是她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還真沒有被他一見鐘情的資格。
可她這點遲滯,落在嚴淩楓的眼中就成了心虛。
他眼神變得深暗,雙拳握緊又鬆開,嗓音緊繃到極致。
“燕婷說你們夜半私會,我還不相信。現在看來,還真的不是她胡說。”
“蕭瑾表麵看上去人模狗樣,其實就是閹宦當權,人所不齒!”
對世家大族而言,宦官就是伺候宮中貴人的存在。
偏偏成祖之後,為了更好把控朝堂和民間言論,重用宦官,建立東廠。
文武百官一個個麵上尊稱蕭瑾一句‘蕭督公’,背地裡言語一句比一句難聽。
夏清和從最初的驚訝中清醒過來,精致的臉上浮現一抹笑容。
隻是那笑,半點不掩嘲弄。
“既然少將軍如此想,那就更沒有必要留著我送的東西了。三日之內,請少將軍將玉佩物歸原主。”
扔下這句話,她轉身就走。
嚴淩楓看著她的背影,心頭突然慌了,上前扣住她的手臂。
“清和,彆走!”
他抓緊她的手臂,眼神裡帶著乞求。
“我知道我言重了,但是蕭瑾真的不是什麼好人。你務必要和他保持距離,千萬彆被他蒙蔽,我說過會娶你,就一定會娶你。”
她掙脫了一下沒有拽出手臂,以退為進說道:“既然少將軍重信諾,就先將玉佩還給我。”
“玉佩玉佩,那東西比我們之間的感情還重要嗎?”
夏清和看他情緒上頭,用上內力掙開他的鉗製。
“你、你竟然對我動手?”
“三日後,我會再找少將軍。”
她微微頷首轉身離開,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任憑背後目光熾烈,夏清和不曾回頭,也就沒有看到躲在樹叢後麵那雙怨毒的眼睛。
……
“小姐,我都不知道清溪寺的齋菜原來這麼好吃。”
鶯歌吃得滿眼喜色,不過隻說了一句,她的眉頭就皺起:“……剛剛,您和少將軍談得不開心嗎?”
小心翼翼的言語,和麵前空了的餐盤都刺痛了夏清和的心。
和她在庵堂的這三年,鶯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說來也是可笑,她們竟然從來不曾吃過這裡齋飯。
想擠出一個笑容,終究還是太勉強。
夏清和示意鶯歌坐下,並沒有回答她剛剛的問題。
“打點好莊嬪娘娘的事情,我就準備離開了。你……”
“小姐不要趕我走!”鶯歌立即站起身,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人更是直接跪在地上,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
庵堂三年,她們哪裡還是主仆?分明已經是姐妹。
夏清和哪裡舍得她這般?
伸手將鶯歌扶起,她的眼圈也開始泛紅。
“我不是趕你走,隻是跟著我終究是太危險。以後沒有了我,不會有人為難你。有莊嬪娘娘護著,你這一生算不上大富大貴,也會衣食無憂。”
她要回送給嚴淩楓的那枚玉佩,不單純是要斬斷他們之間所有的感情。
更因為玉佩是長公主的遺物,裡麵藏著一個驚天秘密。
交給燕帝,能保證莊嬪榮寵一生,她也能了無遺憾離開了。
唯一還有點不舍的,就是鶯歌了。
“小姐,不管您去哪裡,鶯歌都願意跟著,求您不要趕鶯歌走。”
夏清和看著她淚水漣漣的模樣,還想勸說幾句,又覺得詞窮。
算了,反正還有七天的時間,這件事也不急於這一時。
……
“喲,這不是清河公主嗎?”
挑高的嗓音,過分甜膩,又帶著說不出的尖厲,讓人心生不喜。
夏清和掀起眼皮冷眼看過去,心頭就是一跳。
隻見蘇纖柔打扮的花枝招展,粉藍色的襖子,搭配淡粉色圓領袍,下麵是淺金色的裙子,哪裡還有當年宮婢的模樣?
說她是誰家的千金大小姐,也沒有人不信。
果然是被嬌養的存在。
心頭泛起苦澀,夏清和三年裡受儘諸多苦,沒有恨過任何人。
唯獨在這件事上,她是恨的。
嚴淩楓明明知道她不喜歡耍手段、搬弄是非的蘇纖柔,他卻……
腦海中閃過各種情緒,她臉上卻一如既往的淡然,甚至是漠然。
她幾乎腳步沒停地從蘇纖柔身邊走過,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那張嫣然的笑臉瞬間變得陰沉,快步上前攔住她的去路。
“殿下急什麼?哎呀。”
蘇纖柔輕拍自己的臉頰一下:“看我這張嘴,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早已不是公主的身份了,我還這麼喊,確實是不合適了,該打該打……”
話還沒有說完,‘啪’一巴掌就響徹整座庵堂。
夏清和都呆住了,一向膽小怕事的鶯歌,怎麼突然這麼勇?
蘇纖柔最先從驚訝中清醒過來,她臉色瞬間扭曲,聲音好似尖銳的暴鳴。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打的就是你這個賤婢!”
鶯歌一張臉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渾身都有點哆嗦,但是氣勢半點不輸。
“你之前在浣衣院差點被打死,是小姐心好救了你,還讓你跟在她身邊。”
“誰知道你不知道感恩,還勾引少將軍!”
“小姐知道了也隻是罰你到庭院灑掃,你竟然恩將仇報,和那些人串通起來陷害小姐!”
燕婷說得眼淚都忍不住要落下,小姐真的太苦了。
蘇纖柔被罵的一張臉幾乎扭曲,卻突然笑了出來,乍現緊繃的冷意。
“說得真難聽,你怎知,不是他心悅於我?”
她的手在夏清和眼前晃動:“你不會不認識,這是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