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洛全神貫注的低頭揉著自己的小腿處,全然不覺,這條平常鮮有人路過的小道上,有人朝這裡過來。
且那男子站在不遠處影影綽綽的燈火裡看著她。
男人神色淡漠而疏離,隻是那蒼白的臉色因喝了酒染上幾分紅,更添不羈的風流之態。
龐屹不一會之後也更了上來,看見顧晏之站著,順著他的視線往前也看到了不遠處在陰影裡揉腿的溫洛,低聲問:“公子,是個丫鬟,挽著褲腳,似在……按腿?可要我將人驅離?”
龐屹將她當成了刻意在顧晏之回府之後,等在路上勾引他的不軌之徒。
顧晏之自小練武,對於角落裡的溫洛在乾什麼,看得一清二楚。
溫洛一邊按著酸痛的小腿,邊抬起頭看著九思堂的方向,心裡不禁有幾分擔憂。
奇怪,這麼久了,那小廝將人帶進去之後,怎麼人還沒有出來?不會是出什麼意外了吧?
顧晏之抬手,止住了龐屹的動作,“不必。”
月光之下,溫洛的臉染上了一層皎皎潔色,似透明而青白的月。露出的那一截小腿,泛著柔和的瓷白光澤,比上乘的羊脂玉還要溫潤幾分。
是那天祖母送的丫鬟,確實是有幾分似蘭蕤。
顧晏之皺眉,不知道這丫鬟做什麼,且在此處,如此不守規矩。在人來人往的小道上,挽起裙子,露出小腿來。
這個時候,溫洛終於看到了兩道身影出來,她放下裙子,迎著走上去。
“這就是我同鄉的姐妹,主子賜名叫竹岫。”
竹岫瞧著溫洛,臉上的驚豔之色一閃而過,笑著握住了溫洛的手,“真是太麻煩你和梅枝跑一趟了,想必久等了吧,真真是對不住,剛剛有事情絆住了腳。
溫洛點點頭,對十分客氣有禮而又不會讓人感到冒犯的竹岫就多了幾分好感,“沒事,我也沒有等很久。
又道:“擔不起你一聲姐姐,你叫我蓮玉就好。”
梅枝笑著打趣二人,“你們這親親熱熱的,不像是第一次見,倒真像是兩親姐妹,我看呐,蓮玉你就擔著這聲姐姐吧。”
竹岫也笑著說:“我一見蓮玉姐姐就覺著十分親切,不過,今日不宜說家常。咱們去我住下吧,那有紙筆,去那看診,也方便寫藥方,蓮姐姐你看如何?”
溫洛自然是沒有意見的,笑著點頭答應。
不遠處,顧晏之和龐屹因著都是練武之人,比常人要耳聰目慧,將三人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
顧晏之看著嘴角始終漾著笑容的溫洛,不知想起來什麼,顯得有幾分出神。
一陣秋風吹過,顧晏之猛的咳了起來,龐屹連忙拿出玉瓷瓶中的藥,給顧晏之服用下去。
三人轉被這聲音吸引,轉頭看過來。
“大公子!”首先是竹岫認出了顧晏之,連忙走過去行禮,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她欲要伸出手扶著顧晏之,被他止住了,隻聽他淡淡道:“不必,我還沒有到讓人扶著的地步。”
竹岫隻得退到一邊去。
溫洛看著那走過來的人,聽出了冰棱似的聲音,顯然就是那日在老夫人那威脅打殺自己,且讓自己做了燒火丫頭的世子顧晏之,他們明顯是往九思堂這邊來。
溫洛連忙低下頭去,往後退了幾步,恨不得和身後的鬆柏樹融為一體。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僥幸心理真是要不得。
顧晏之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欲要和角落融為一體的溫洛,走進了才看清,她穿的是一身最素的丫鬟青色裙服,平平無奇。
隻是那站立的姿勢,讓他平白地想到了在完水駐紮時,那完水河灘上的鶴。
傲然而遺世。
雖低著頭,背卻實挺得筆直。一眼就讓人知道,這絕非奴顏之骨。
把她費儘心思送到自己麵前來,倒是花了幾分心思培養。
隻是,他最不喜,刻意雕琢。
現在又出現在自己麵前,恐怕不該有的心思還沒有打消。
他走到了溫洛的麵前,溫洛暗罵一聲,行了個禮,正打算和上次一樣,低頭裝死,反正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臉,他似乎很厭惡。
經過上次,溫洛也搞明白了,自己和這人的白月光——蘭蕤,長得像。而他估計對那白月光愛而不得,所以他的祖母才把自己送給他。
“你會醫術?”顧晏之開口問道。
聲音沒有情緒,不知他是喜,還是怒。
身後眾人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這個時候,一個醉醺醺的,身著不凡的男子被眾人護著,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
“表!表哥,散席之後,你怎麼不等等我……叫我一頓好找。”說著還打了個酒嗝。
顧晏之沒有回答他的話,一側的龐屹開口道:“四皇子殿下,大公子身體不適,便先行離席了。有事,可以明天相商。”
蕭時川扒開龐屹,“哎!走開走開!我在和表哥說話,哪裡輪得到你插話!”
“時川。”
“莫要再小孩子脾氣。”顧晏之斂眉,聲音中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無形之間溫洛也察覺到了壓迫感。
“好……好吧,不過表哥,你彆擔心,你那個病,我已經派人去滇蜀一帶尋名醫了!我就不信,偌大鄴國,千裡疆域,就尋不到一個可以治好你病症的大夫!
“哎呦,我的小祖宗,彆說了……”蕭時川的隨從立馬攔住了他的豪情壯語。
“顧大人莫要怪,莫要怪……四皇子殿下隻是喝多了。”那隨從見蕭時川不鬨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來。
“恩。”顧晏之聲音依舊淡淡,“時川的心意,我領受了。”
“龐屹。”顧晏之開口對身後高壯的男子叫了一聲,龐屹就準備帶著明顯喝多了的蕭時川去休息。
就在路過低頭裝自己是石頭,是死人的溫洛麵前時,蕭時川突然頓住了腳。
“表哥,你家的小丫鬟真是沒規矩,見了主子怎麼不行禮……”
“奴婢見到貴人,一時惶恐,失了禮數,見過主子。”溫洛低著頭,用餘光掃到竹岫和梅枝,發現二人已經跪在地上了,而她矗立著,突兀而顯眼。隻是那些求饒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頭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