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
城市靠北,紅楓小區,五號住宅樓前,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林望下車,看到警戒線四周,許多治安官忙碌著跑來跑去,警戒線外,有一些市民好奇張望、竊竊私語。
而在治安官人群中,有幾個穿著奇特的人,臉上塗著古怪油彩,背著形狀古怪的巨大包裹,神色嚴肅穿過人群,走進樓道裡。
這些人……和之前在治安局大廳裡,製服鮮血教徒的那個人有點像……
俗師?來了這麼多?
看來這個案件的情況,比六科大姐說的還嚴重……
俗師、詭異的案件,以及在他麵前施展古怪邪術的邪教徒……
林望對這個世界的好奇越來越強烈了。
田桃子跟在林望身後下車,兩人正準備進樓道,聽到警戒線外,傳來哭喊聲。
林望扭頭,看到一個謝頂中年男人,滿臉悲愴,想要衝過警戒線:“讓開!我要進去!”
他被兩個膀大腰圓的治安官攔住,仍然用儘力氣伸出手,伸向樓道口,梗脖子大喊:“老肖!老肖!”
林望心中一動,一股熟悉感從心底湧現。
這個人……這麼熟悉……
他在腦海中尋找了一會兒,終於在原身的記憶裡角落裡,找到了這個中年人的信息:
徐孫山,報社主編。
而他嘴裡喊的“老肖”,則是報社人資主管,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大姐。
倆個中年人,不是夫妻關係。
雖然知道氣氛不對,但看到徐主編悲愴的神色,林望還是忍不住嘴角一抽,一股濃濃的“瓜意”從心底湧起……
治安官很快把老徐架走了,而林望也趁著這時,走向案發現場的樓道。
他是被田桃子帶來的,所以維持現場的治安官並沒有阻攔他,隻是用略帶好奇的神色,打量了一下這個異常高大的男青年。
上樓。
林望和田桃子走出電梯,麵前整個樓道裡,時不時有治安官進進出出,大多數人都神色凝重。
田桃子示意林望稍等一下,自己先進去了。
幾分鐘後她去而複返,臉上神色十分難看,完全沒有了平時大大咧咧的快樂勁兒。
“兄弟,建議你做好心理準備。”她搖搖頭,指一下樓道儘頭的房門,“裡麵的場麵,正常人是肯定受不了的。”
“沒事,我也不是啥正常人。”
林望隨口說了這麼一句,邁步進屋,留給田桃子一個背影。
年輕的治安官姑娘愣了愣,回過神後趕忙跟上。
“哎你等等我啊!”她一邊走,一邊兒嘴裡小聲咕噥著,“還怪帥的……”
……
案發現場能聽到忙碌的腳步聲、治安官們壓低的交流聲,和一些林望說不上名字的辦案設備運行時的蜂鳴聲。
空氣裡有很濃烈的血腥味。
林望皺了皺眉,他走進房間。
客廳陳設溫馨整齊,可以看得出,女主人生前很熱愛生活。沙發旁小桌上,胖乎乎的人力資源主管肖大姐,在相框裡笑容燦爛。
林望目光在相框裡停留了幾秒,漸漸的,照片裡,笑容可掬的大姐,和腦海中的記憶重疊起來。
目光右轉,當他的目光看到書房入口時,頓時瞳孔一縮。
書房入口處,桌椅倒地水杯打碎,鮮血留下拖拽痕跡,而在拖拽痕跡之間,掙紮抓地的手印在血跡間劃出幾道清晰可見的痕跡。
林望腦海中出現一個畫麵:重傷的房主拚命叫喊掙紮著,雙手揮舞想要爬出凶手魔掌,卻被凶手一直拖著進了書房。
慘叫聲戛然而止。
這麼殘忍……
對於現在的林望而言,肖主管是個陌生人,但當兩世記憶重合後,看到這樣的畫麵,他心裡仍然免不了產生很不舒服的感覺。
更何況,任何一個三觀正常的人,看到這樣的畫麵,都很難無動於衷。
那個瞬間,林望發現自己的心態,比起剛剛穿越來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之前,他更多的是一種“好奇”,哪怕是經曆了噩夢,巨樹和血肉巨花後,他和這個世界之間,仍然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
可現在,當林望真正站在案發現場時,他終於感覺到,自己和這個世界,有了一種切實的聯係。
林望吸了口氣,走進書房。
就連一直嘰嘰喳喳的田桃子,這時候也安靜了下來。
書房裡的畫麵,已經超出了“慘烈”的範疇。
牆壁、地板、書架上,黑紅血跡飛濺潑灑,像有人甩出去油漆桶一般。
書房正中地板上,白色油漆畫著一個古怪圖案,死者側躺在圖案中心,擺成祈禱造型。和地板上的圖案一起,組成衝擊力十足、又極有象征意義的畫麵。
奇怪的是……
死者雖然確實是女性,但完全不是林望記憶中的,富態中年女子模樣,而是皮包骨頭的乾屍,像是剛從金字塔裡挖出來的樣子。
奇怪的是,她側身躺在地上,乾屍一般的臉,看著書桌方向的牆壁,露出莫名笑容。
現場一個治安官,衝田桃子行了個禮:
“現場的血跡和地上的圖案,組成類似植物的造型,結合之前的案件以及現場分析……”
治安官話沒說完,被田桃子一擺手打斷了,年輕姑娘一臉大大咧咧,指了指旁邊的林望。
“哎你彆對我說!你說了我也聽不明白!他才是分析專家!跟他說!”
那個治安官愣了愣,又轉頭對林望道:“綜合分析,我們認為,凶手很可能是鮮血教徒。”
田桃子一愣:“哦這個我倒是能聽懂。”
“……。”治安官的臉抖了一下,生硬地轉頭問林望,“先生,你有什麼結論嗎?”
林望想了幾秒:“你們認為凶手是鮮血教徒……依據是什麼?”
“哎這個我知道!”田桃子急急忙舉起了手,像是急著表現的小學生似得,“因為這屋子裡滿處都是血啊!”
旁邊的治安官沒有說話,顯然——他的結論也差不多。
林望輕輕點點頭:“我明白了……但如果這裡的凶手是鮮血教徒的話,就有一個很奇怪的疑點。”
聽到這句話,現場所有治安官,全都扭頭,目光齊刷刷聚集在他身上。
林望的目光在房間裡慘烈的血跡上停留了一秒:“咱們當時在治安局大廳裡,遇到過一個鮮血教徒吧?”
“對啊,怎麼了?”
“那個鮮血教徒,後來被製服了,沒錯吧?”
“對。”
林望的目光,慢慢從鮮血上移到房間裡,其餘治安官的臉上。
房間裡,血跡慘烈,氣氛凝重,治安官們的呼吸聲清晰可辨。
林望的目光在治安官們臉上一一劃過去,治安官們神色凝重起來。
幾秒後,林望笑了一下:“沒什麼,我就隨便問問。”
“嗨!你怎麼一驚一乍的!”田桃子瞪了林望一眼,治安官們也全都鬆了一口氣。
這時,林望話音一轉:“但當時那個鮮血教徒,哪怕在被製服的情況下,他也回收了所有鮮血?為什麼這個案發現場會有這麼多血跡?”
砰!
林望話音未落,現場所有鮮血猛然爆散,化為滿房間腥紅血霧,又在血霧中飛快凝聚出一個瘦削扭曲的身形。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讓現場所有人都震驚萬分,好在現場都是訓練有素的治安官,在這樣的突變中,所有人扔飛快地做出了正確的舉動——有人擋到門口,有人拔出武器,兩個俗師也開始飛快結印。
而在這瞬息之間,所有人不約而同對自己之前的疏忽感到汗顏,同時對林望暗暗感激:若不是這個高大的年輕人,說不定真被這個鮮血教徒躲過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在這短短的瞬息間,那團血霧凝聚成的人形,已經完全凝實——“ta”的膚色從腥紅逐漸朝淺黃轉變,而身體外表,也開始凝結出黑紅色外套。
鮮血教徒身形飛快凝結,同時猛一下撞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治安官身上,年輕治安官被撞飛出去,倒在書櫃上,書掉落一地。
“歹徒!哇哇哇!看姑奶奶削你!”田桃子一看那鮮血教徒動手,大叫一聲,兩隻手飛快伸進了作戰服的口袋裡,“姑奶奶炸你個狗頭呲花!”
然後,她從口袋裡,翻出一大堆零食來,嘩啦啦扔了一地。
林望從那堆零食裡,看到了餅乾、花生、巧克力甚至還有吃過的話梅核。
林望:“……。”
現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就連那個鮮血教徒,那個瞬間身形都停滯了一下。
田桃子:“……你們等等啊,我找一下我手雷放哪了。”
現場的人這麼一愣神的功夫裡,那個鮮血教徒已經回過神來。雖然剛才他也有愣神,但他卻是現場,第一個回過神的人!
他此時已經完全凝實成了正常模樣,嘴裡發出低沉的“嘿”聲,同時飛快朝著門口撲過去,撲過去的時候,雙手血霧聚成腥紅“蛛網”,甩向門口兩個臉色大變的治安官。
但下一秒,他就被一本厚厚的辭典結結實實砸在了頭上。
鮮血教徒身體猛然一歪,像一枚被抽中的羽毛球一般飛出去,撞在另一個書架上,被一大堆書壓了滿身。
而林望,仍然保持著投擲的姿勢。
下一秒,兩個俗師的技能,其中一個是大堆的黃紙,另一個則是懸浮的黑白鐵鏈,把鮮血教徒牢牢控製住了。
兩個臉上塗著花臉油彩的俗師,押著鮮血教徒往出走。
在路過林望時,鮮血教徒猛然抬頭,用帶血絲的雙眼死盯著林望,咧嘴露出森然白牙,笑容古怪猙獰:“鮮血……記住你了。”
林望看著鮮血教徒,突然笑了一下:“那它什麼時候來找我?”
這話一出口,那鮮血教徒懵了。
下一秒,治安官在他身後重重推了一把:“走!”把鮮血教徒推走了。
兩個俗師經過林望和田桃子時,衝兩人點了點頭:“乾得漂亮。”
“沒我什麼事……我就是一拖後腿的……我到最後都沒找到我的手雷……”田桃子低頭蹲在地上,一隻手撿零食,一隻手還在口袋裡找手雷,嘴裡同時咕噥著,“我乾嘛口袋裡放這麼多零食……”
“田頭兒,還真有你一份兒。”
一個年長一點的治安官笑了一下:“如果不是你剛才嚇唬一下那個嫌疑人,他也不會愣那麼幾秒,咱們也沒法做出後續的應對。”
“啊哈!找到了!”田桃子這時候猛一抬手,掏出一顆手雷,又一愣,“啊?我剛才不是要嚇唬他啊。”
頓時現場的人都驚了:“你真準備在這麼小的環境裡用手雷?!”
田桃子聽言一愣,看了看四周房間,縮脖子:“是,是不太合適哈……”
但她下一秒就又陽光燦爛起來:“哎嘿嘿……我這也是有貢獻的啊!”
眾人:“……”
凶手落網,治安官們開始打掃現場,有治安官拿著裹屍袋走進書房,田桃子拍著林望的肩膀猛誇:“老林你可以啊!今兒要不是你,那個凶手肯定跑了!”
但林望卻沒有說話。
他看著房間裡,雜亂倒地的書架,地上的圖案,以及死者麵部看向的方向,微微皺了皺眉。
“不對,我們忽略了一些細節。”
這話一出,現場所有人都楞了一下,幾個治安官再次緊張起來,有人把手摸向武器,田桃子又抓起了零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望身上,經過剛才的事情,現場的人們,已經下意識認為,林望的話很重要了。
林望看著地上的死者,思索著她臉上古怪詭異的笑容,幾秒後,他順著死者的目光方向,看向書桌。
書桌?那邊有什麼?
書桌上,擺著一張肖主管自己的照片,書桌正對麵的牆上,還有一張林望所處的城市,湯升城的地圖。
地上的圖案……地圖……
林望猛然扭頭:“哪裡能找到大量宗教和藝術史方麵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