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蓋四野,白蠟山萬籟俱寂,偶有三兩聲夜鳥啼鳴,穿透厚重的寧靜,又迅速消散於無垠夜色。
林中,陸允右手按住腰間刀柄,識海開動,每一步踩下,都響起枯枝葉折碎的沙沙聲。
“這白蠟山,怎的如此貧瘠?”
識海中,不僅紅光稀少微弱,綠芒更是一處都沒有。
陸允走了半個時辰,連一株寶植都未發現,周圍也都是些不值甚銀錢的小獸。
原想著順便采些寶植換錢,好為死去的爹娘修個合葬墓,現在看來,是沒法子了。
“罷了,能找到靈草就行,一株青葙花少說也值個七八十兩吧,若是鎮上無人敢買,那便到縣裡去尋尋,實在不行賣給葉長流?”
“唉!可憐我那父母喲,死後連墓碑都沒有。”
雖說陸允穿越而來,對原身父母並無太多感情,但與原身記憶融合,時常回想起有父母相伴的溫暖點滴,又想到荒坡上的小小墳塋,終是於心不忍。
他們死的時候,原身尚還弱小,如今有能力掙銀子了,高低得把豪華墓碑給安排上。
再到白事鋪裡買一棟大宅院,車馬轎子,紙丫鬟啥的,一股腦都燒過去。
“等采到青葙花換了銀錢,立馬便到鎮上白事鋪去”
這樣想著,陸允揉了揉略有些發酸的眼眸,繼續朝前走去。
依照上次在衰羊山月穀中尋找靈草的經驗,需尋四周無獸的空曠地帶,那便是精怪的領地,也是靈草生長之處。
陸允腳步不停,同時在識海中努力探尋著,四周蟄伏著不少山獸,皆是十年以下的弱獸,不值甚麼銀錢,識海中也並未出現空曠無紅光的地帶。
“到更高處去找找。”
忽地,他腳步微頓,識海中一道人形生物的輪廓吸引了他的注意。
“山猿?”
陸允皺了皺眉,似乎也不像。
關元縣的猿猴多長臂,垂直過膝,識海中這道人形生物卻不似如此,怎麼看都像是個大活人。
“難道這麼晚了,還有人上山打獵麼?”
“先觀察會兒”
那道人影速度很快,在林中一躍丈數,忽而拔刀劈砍前方的障礙物。
“不對,真是人,從速度上來看還是一名武者!”陸允察覺不對,那人一步便能跨出丈,這是武道一境才能達到的。
而且,那名未知的武者,一直在沿著陸允方才登山的路徑走,連陸允拐了個彎兒去一株大樹下撒尿都一比一還原了。
壞了!
似乎是衝我來的。
陸允朝前踏步,故意將枯葉踩出兩行腳印,旋即猛然衝躍,攀上一株樺樹,隱藏在樹冠之中,耐心等待那人的到來。
“大半夜的,跟蹤我?我倒要看看你想乾什麼。”
很快,一道黑影出現在視野中,那身材輪廓陸允越看越熟悉,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
那名武者邊走便借著月光觀察地上的痕跡,細致入微,生怕錯漏半點。
“媽的,腳印怎麼到這裡就沒有了?”
走到陸允方才躍動的地方,黑影怔住了。
這聲音
陸允確定與其見過不止一次麵。
“不行,今夜是絕佳時機,必須要將陸允斬殺!”
黑暗中,陸允眉頭一皺。
多大仇?
還必須要將我斬殺
同為一境武者,他憑什麼就認為穩勝於我?
想到這裡,陸允緩緩握住腰間刀柄,待時而動。
“知道掩蓋痕跡,難道是發現我了?哼!我看你能逃到哪裡去。”
那道人影嘀咕了兩句,繼續向前追,經過陸允藏身的樺樹,忽然感到背脊一陣發涼,汗毛豎立。
刀出鞘。
有刀鋒破空劈來,寒意直湧。
他立即反應,回身架刀。
鏗!
刀鋒相撞,火星四濺。
“陸允,你他媽的還敢對我出手!”一路跟蹤陸允那名武者大喝。
山裡漆黑,雖看不清對方麵容,但,對方用的也是巡山刀!
再結合他的聲音,陸允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六名前來清水鎮鎮殺精怪的巡山人中,他是話最少的,皮膚很白,臉上很多麻子,不知是何原因,缺了隻左眼。
“什麼狗屁道理,你要殺我,還不準我還手?”陸允拄刀而立,氣笑道。
“倒是你,黑燈瞎火的,竟能循著痕跡追上我,果真是一目之了然呐!”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知道,不過你我同僚一場,尚不知曉你的名姓,亮個蔓?”
“將死之人,多問何益?縱然你兩日踏足武道,足以稱得上天縱奇才,但終究隻是初入武道,而我即將躋身二境,你我之間的差距如鴻溝天塹,認命吧。”
霎時間,真氣漫湧。
一道寒芒閃動,先發製人,手中狹刀朝陸允橫劈。
陸允反應極快,身形一側,以毫厘之差躲過這一擊,同時反手一刀,刀光如電,劃破夜色,反擊而去。
兩柄狹刀在空中相撞,金屬交鳴,清脆而震撼。
樹木被餘勁波及,枝葉紛飛。
“怎麼可能,你剛突境障,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
獨眼被陸允這一刀撼得手臂發麻,朝後退了幾步。
他躋身一境多年,積澱足夠深,卻被一個剛踏足武道的少年擊敗。
方才那一刀至少有千斤力,這絕不是一名初入一境的武者該有的力量。
陸允輕笑兩聲,手中狹刀揮動,喝道:“再來!”
見對方遲遲不動,陸允快意大笑,開始朝前急掠。
長刀劃破空氣,帶起一陣尖嘯,猛然劈下。
這一刀,力道更甚。
獨眼一手緊握刀柄,一手托住刀背,架刀作防禦勢,卻難承其重,被這勢大力沉的一刀壓得跪地。
陸允手中刀嵌入他肩部三寸,骨裂聲如黃豆崩響,衣衫瞬間被鮮血染紅。
“你…你不是一境武者,你是二境!”獨眼緊咬牙關,臉色蒼白,顫聲道。
他自詡已是一境大圓滿,二境以下無敵手的存在,沒想到竟連陸允一刀都沒扛下。
“是秦風派你來殺我的?”陸允無心回應獨眼這個無聊的問題,冷聲反問道。
“說實話,饒你不死。”
獨眼輕輕托住陸允刀柄,向上抬,麵色痛苦從刀下抽身而出,癱坐在地。
“你跟巡頭有仇?”
“沒仇。”
“那他為何要殺你?”
陸允眉頭微皺,有些不悅:“你再不將背後之人說出來,我現在就砍下你的頭顱。”
獨眼一番天人交戰,才不情不願地說道:
“是我的遠房表弟,趙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