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同大佬解釋,這真的隻是一個夢呢,她對他從來沒有褻瀆之心……好吧,其實是有的,還肖想過不止一次。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為何會做這樣的夢!
開始進去夢境時,雲葵甚至以為這是自己的夢,以為是平日饞他太多次,現實中又沒有膽量上手,隻能在夢中一飽口福。
然而看著看著,就覺得不對勁了。
她隻是畫麵的旁觀者,沒有辦法加入或影響夢中的場景,意識到這極有可能是太子夢境時,她幾乎是瞬間驚醒,醒來後猛然對上太子冷若冰霜的麵容,也更加驗證了這個猜想。
如果她沒有在醒來的第一時間表現出震驚,也許可以裝作不知此事,畢竟誰又知道她看到了太子的夢呢。
可此刻,她的詫異、慌亂、尷尬,以及因羞赧而無法掩飾的臉紅,都毫無保留地納入對方眼底。
一切不言而喻。
男人的手掌依舊鉗製在她肩頭,那力道重得幾乎要把她骨頭捏碎。
雲葵欲哭無淚:“殿下等等,您聽我狡辯……不,是解釋,奴婢也不知您為何會做這樣的夢,但奴婢保證絕無輕薄殿下之意!夢境往往與事實相反,夢中奴婢是犯上不敬,可這也恰恰證明奴婢對殿下忠心耿耿!”
太子若是沒有讀心術,或許會被她梨花帶雨的模樣糊弄過去,可他聽了這麼久的心聲,還不知道她那些花花腸子?
她根本就是色中餓鬼。
而他正是睡前被她的心聲所影響,才做了這荒唐的夢。
太子將人從身上撥開,胸腔憋氣,煩躁至極。
不可否認,昨夜那般摟著她入睡,勝過以往任何靈丹妙藥,殺了實在可惜。
且不說夢見什麼,這也確切驗證了她有窺視旁人夢境的本事,與他突然擁有的讀心術同讓令人驚奇,可見世間萬事玄之又玄。
何百齡見多識廣,或許能給他答案。
誠然留她一條性命可以為他所用,可就這麼放過她,他又咽不下這口氣。
太子乜了眼身旁那個畏畏縮縮的丫頭,揉了揉眉心,嗓音低啞:“告訴孤,還夢到過何人?”
雲葵這回可不敢再編瞎話,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飛快地轉動著,邊回憶邊列舉:“除了殿下,還有先前的彩菊,丹桂,甘棠,山桃,尚膳監的郝掌印,碧簪姑姑,打雜的太監富貴、吉祥、小福子,還有奴婢的同鄉李侍衛,德勝門的趙侍衛,鹹和門的錢侍衛,還有他的好兄弟孫侍衛……”
太子冷聲喝止:“……夠了。”
他並不想把她身邊諸色人等個個認齊。
雲葵小聲囁嚅:“奴婢都說了,奴婢就隻能夢到身邊相熟之人,除了今夜夢到殿下,幾乎夢不到什麼大人物……哦對,大人物也有的,奴婢有一日送膳路過寶華殿,當夜便夢到了玉嬪娘娘……奴婢看到她與寧德侯世子交頸而臥,十分親熱……”
太子冷凝的麵色終於有了反應,“你還認得寧德侯世子?”
“原本不認得,”雲葵想到夢中情景,有些難以啟齒,“但世子爺情到濃時,非讓玉嬪娘娘睜開眼睛看他,還逼著玉嬪娘娘喊他的名字,喊了十幾遍才肯放過,奴婢方知那人竟是寧德侯世子……”
太子輕嗤了聲,難得露出愉悅的表情。
寧德侯便是當朝國舅爺,皇後長兄,寧德侯世子謝懷川正是皇後侄兒。
至於那玉嬪,據他所知,曾與謝懷川指腹為婚,可後來瑞王登基,謝家水漲船高成了皇後母族,自此雞犬升天,看不上玉家小門小戶,明裡暗裡棒打鴛鴦,最終兩家解除婚約,謝家另為謝懷川定下了令國公的孫女。
玉家被退婚,自然咽不下這口氣,玉嬪的父親便決定讓女兒入宮選秀,另攀高枝。
當年淳明帝為了開枝散葉,遴選上百人充實後宮,玉嬪便是其中一位。
淳明帝雨露均沾,玉嬪也一度承寵,還生下了九皇子。
入宮七載,沒想到夢中情人還是昔日竹馬,給淳明帝戴了頂綠帽。
雲葵見他來了興致,試探著問道:“殿下喜歡聽這些?”
太子收斂嘴角,淡淡道:“孤不喜。”
雲葵:……
這人還真是,翻臉如翻書。
太子冷冷盯著她,提醒道:“入夢之事,對外不準對任何人提起,否則孤唯你是問。”
雲葵點頭如搗蒜:“奴婢遵命。”
從前她就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今後當然更加不會,她還好奇太子是從何得知的呢。
應付完太子,距離午間試膳還有半日的閒時,雲葵正打算回偏殿休息,卻又被皇後派人來傳喚,隻得匆匆前往坤寧宮回話。
她並不知道,自己雖未與太子交歡燕好,可連續侍寢兩夜的消息已在宮中傳遍,對於僅有好色之名卻無好色之實的太子來說,這是破天荒頭一回寵幸女子,落在皇後等人眼中,當然值得注意。
前往坤寧宮的一路,也吸引了無數雙眼睛。
雲葵被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低頭不作多想,直到踏入坤寧宮才鬆口氣。
皇後見她來,依舊和顏悅色:“這幾日辛苦你了,太子近來身體如何?”
雲葵想起他昨日還吐了血,更是因那合歡散不惜自傷,那應該是不太好的,便將太子的身體情況如實說了。
皇後安插在東宮的眼線早將消息上稟,她如此問,不過是試探這丫頭肯否對她說實話,見她的說辭與眼線遞來的消息並無出入,皇後很是滿意。
“聽說前兒和昨日都有人意圖行刺?”
雲葵點點頭:“娘娘放心,人都已經被殿下處置了。”
皇後笑道:“本宮聽聞,太子擒獲刺客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可有此事?”
她雖關心太子的一舉一動,但並不輕易踏足東宮,尤其是太子蘇醒之後。
一來太子乃先帝之子,從不像其他皇子那般尊稱她為“母後”,不喚淳明帝“父皇”,甚至在他二人麵前仍舊自稱“孤”,可見從不將他們放在眼裡。皇後隻要麵上功夫做足,當然不願自討沒趣。
二來東宮陰森可怖,承光殿更是血腥,皇後也怕被什麼邪祟附身,故而每每踏足東宮都要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
雲葵不敢邀功,隻道:“奴婢是誤打誤撞,不值一提。太子殿下明察秋毫,不論有沒有奴婢,那下毒之人都逃不出殿下的手掌心。”
皇後心中冷笑。
這二十餘年來,東宮前前後後被她安插了多少人,太子至今仍舊活得好好的,可不是本事通天。
縱使心中再不痛快,皇後麵上也笑得一派慈和:“本宮果然沒有看錯人,你貌美嘴甜,聰慧過人,難怪深得太子歡心。”
說話的工夫,有宮女端著紅漆描金的茶盤進來,上麵擺著隻掐絲琺琅的蓋碗。
皇後道:“你連日侍奉太子,又是試膳,又是侍寢,想必甚是辛勞,本宮命人為你準備了益氣養血的胎元飲,趁熱喝了吧。”
雲葵愣住:“胎、胎元飲?”
既有個“胎”字,想來是種安胎藥?
她擺擺手,趕忙解釋道:“娘娘誤會了,奴婢其實並沒有……”
話音未完,一旁的秦嬤嬤開口打斷:“娘娘賞賜,你謝恩便是。這胎元飲是上佳的補品,對於有孕之人可安胎保胎,無孕之人也可補氣養元,治療各類不足之症,為懷孕做準備,娘娘這是體諒你侍奉辛苦,還愣著作甚?”
雲葵再不敢耽擱,趕忙跪下謝恩:“是奴婢見識短淺,還望娘娘恕罪,奴婢多謝娘娘賜湯。”
說完便在皇後的含笑注視下,忍著苦澀,將那碗胎元飲慢慢喝到見底。
也不知皇後對她如此關照是何意,大概是覺得太子命薄,萬一活不過此月,她又是太子的第一個枕邊人,所以才費此心思,爭取為太子留下一條血脈?
隻是她大概要讓皇後娘娘失望了。
正欲將並未承寵一事如實告知,卻又聽皇後開口道:“你侍寢有功,本宮這幾日會同陛下、太子商議,給你定個位份。”
雲葵再度愕然睜大了眼睛。
皇後笑了:“怎麼,不想要?”
雲葵怔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她從未想過當什麼娘娘。
這些年在宮中,最大的盼頭就是像碧簪姑姑那樣,出宮後嫁個侍衛,對她們這種底層宮女來說,這已經是極為體麵,也極難得的出路了。
後來出了變故,入了東宮,她對生活的期盼直接降到最低——活著就好。
承光殿伺候這幾日,幾乎就是命懸一線,惶惶不可終日。
她想活著,想離開,唯獨沒有想過成為太子的妾室。
太子陰晴不定,暴戾無常,並不會因為她的位分溫柔相待,頂多最後給她個體麵的死法。
當然,也許還沒等到她死,太子就重傷不治,先一步薨逝了,而她作為侍寢宮女,又會有怎樣的下場?
秦嬤嬤道:“你是太子殿下的枕邊人,娘娘重視你、提拔你,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榮。”
雲葵知道自己應該謝恩,可聲音就是梗在喉嚨出不來。
走出宮殿,秦嬤嬤卻跟上來叫住她,把人帶到宮門後的隱蔽之處。
“你心裡的顧慮,娘娘都明白,娘娘既然看中你,又怎會輕易讓你丟了性命?”
說罷,秦嬤嬤悄悄從袖中取出一隻精致的瓷瓶,壓低了聲道:“橫豎不過是男女那檔子事,這是後宮失傳已久的秘藥,隻需喂太子殿下服下一點,殿下必會寵你入骨,滿心滿眼都是你,此藥百試百靈。”
“秘、秘藥?”
雲葵滿臉震愕,一時忘記了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