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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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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二處境堪憂啊。”秦之燁端著餐盤擠進俞白和邵明曜中間,“打個飯被方威的人插隊插麻了,我要沒往前拽他一下,他這輩子也彆想吃上。”

邵明曜屈起食指,敲了敲他紅呼呼的餐盤。

“嗐,就回頭撈個人的功夫,阿姨擅作主張給我打了辣子雞,也不問我吃不吃辣。”秦之燁往左一瞄,俞白的菜已經吃完了,剩下湯拌了飯,手上打著遊戲,時不時往嘴裡舀一勺。

“天天吃湯泡飯,難怪乾學也考不好。”他嘟囔著把辣子雞倒進俞白碗裡,正要吃剩下的炒青菜,邵明曜把自己的盤子換了過來。

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

秦之燁稀罕道:“都是你愛吃的,給我了?”

邵明曜低頭吃菜,“早上吃多了。”

俞白說:“你早上也沒吃幾……操。”

打野下來抓中,他注意力回到遊戲上。秦之燁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看他打,俞白甩了兩下沒甩掉,喊道:“邵明曜,把他弄走!”

“自家狗自己牽。”邵明曜從包裡掏了本筆記扔在桌上,“給你整理的月考重點。”

俞白“嗯”了一聲,交閃現交大,把對麵ad和打野一起收割,絲血繞進草叢。

秦之燁笑嗬嗬,“厲害啊,這靜脈曲張的手就是不一樣。”

“老子說了多少遍,這不是靜脈曲張。”俞白把手抬起,讓鼓起的血管平下去,“健身久了靜脈就會增粗,垂手就鼓,抬手就癟,懂不懂?”

“少美化自己。”秦之燁撇嘴,“那個小高二手也這樣,我看你倆一起去血管內科掛個號得了……誒,是血管外科還是血管內科?”

俞白說:“外科吧?等等……”他抓起筆記站到秦之燁身後,照著脖頸就抽,“我讓你內科外科!一天天再給老子皮……”

“咣”的一聲巨響,兩人停下打鬨。

遠處,林晃打包盒飯時被人撞了,正蹲在地上撿餐具。校服遮著手,他也不挽袖子,就那麼撿了。

秦之燁鄙夷道:“方威屬舔狗的吧,明曜什麼都沒說,自個兒天天在那蹦。”

“明曜都不管,你管那麼多乾什麼?”俞白在邵明曜肩上一拍,“有空不,來我屋看道題。”

邵明曜收回視線,“嗯。”

三人走到門口,方威剛好過來,衝邵明曜邀功似地挑挑眉。

秦之燁偷回頭,見邵明曜冷冰冰地剜了他一眼。

憑借從小跟在邵明曜屁股後頭摸出來的經驗,這眼神往往是一頓暴揍的前奏。他看好戲地扭回頭看方威的反應,不料方威自豪立正,口型說:我懂我懂。

“噗!”秦之燁一聲爆笑,直接癱在俞白身上,被嫌棄地踹了兩腳。

食堂的人都走了。

林晃擰上水龍頭,一攥校服袖子,把水擠得乾乾淨淨。

手機裡躺著一條微信,是他第一次被撞後收到的。

【sy:不會撞回去?】

已經過去了三天,他特意天天跑到邵明曜眼皮子底下挨欺負,估摸著他也該消氣了吧。

按照陳亦司的招,放置三天再給個台階,一準哄好。

下午,林晃在教學樓外磨蹭了一會兒,等到打鈴才猛地起跑。

邵明曜正要回班,聽到腳步聲回頭,挑了下眉,“遲到了?”

林晃在口罩後輕輕氣喘,“嗯。”

兩頭教室的後門開了,看熱鬨的目光探出來。

邵明曜翻開計分表,筆尖一頓,“你這個月已經沒分了,按校規,罰站吧。”

他說完就走,兩人身體相錯時,林晃掏出東西一把硬塞他手裡。

邵明曜腳步停頓,指尖勾了勾,“什麼意思?”

林晃早上買了三隻牛肉燒麥,比之前邵明曜給他的還多一隻,以示誠意。

他會送,但是不會說,沉默半天才開口:“不是故意遲到的。”

“這麼明目張膽,還說不是故意?”邵明曜指尖兜著塑料袋轉了一圈,語氣冷淡,“他們撞你,你反過來賄賂我?”

燒麥被扔了回來。

“晚自習,教室門口貼牆站,一節課。”

林晃:“……”

這個語氣好耳熟。

等到他終於想起那晚被罰的北灰時,邵明曜已經大步走了。

晚自習,林晃在門口邊罰站邊把燒麥吃了,直到打鈴也沒想明白問題出在哪,心煩。

走廊拐角湧過一幫人,鄭浩遠遠地衝他比了個中指。他毫無波瀾地轉身回班,才剛邁進門檻,腳步忽然一頓。

放學,林晃站在小超市打電話。

“白玩,我犯了和鄭浩一樣的蠢。”

陳亦司剛上拳台,“鄭浩是誰?”

林晃答:“保護費那個。”

“哦。”陳亦司想起來了,“他犯什麼蠢了?”

“……”

林晃懷疑陳亦司每天的噓寒問暖都是裝的,解釋道:“那麼多人看著,燒麥目標太明顯。”

“他沒收啊?”陳亦司有點意外,“那態度鬆動了沒?”

林晃不好說,他隱約感覺邵明曜更生氣了,嘀咕道:“他應該很煩被破壞形象。”

陳亦司用側臉和肩膀夾著手機,一邊綁拳套一邊嘀咕,“不可能因為這個不收吧……還有彆的細節麼?”

林晃想不起來了,“沒。”

“那你送點彆的?有錢人家小孩,是不是喜歡潮牌飾品啊?”

林晃目光掃過貨架,“太貴。”

陳亦司想了想,“學習好,沒有不良嗜好,要不送支鋼筆?”

“貴。”

陳亦司說:“你不要告訴我,十塊錢的燒麥是你的上限。”

林晃糾正他,“十塊五。”

其實十塊五他都嫌貴了,要是一直失敗,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嗎。

但他還是想送吃的,一是成本可控,二是邵明曜吃完就沒了,不留證據,收下的可能性就更大。

目光掃過一排價簽,停留在單價一塊二的果脯棒棒糖上。

林晃手指探進桶裡撥拉了兩下,挑出一支杏脯的。

第二天一早,邵明曜站在一樓大廳,皺眉看著他。

“又遲到?”

林晃不語,側身擋住身後的班級,等邵明曜掏出計分本,抬起胳膊略生硬地一掃。

棒棒糖掉在本皮上,他縮回手,還是昨天那句話,“不是故意的。”

邵明曜一挑眉,“不是故意遲到,還是不是故意以為是我在生事?”

什麼。

林晃被問得卡殼,腦子還沒轉明白話裡的意思,就見邵明曜翻開本子,“那就按老規矩——”

“不是故意說你煩。”

話自己從嘴邊鑽了出來。

林晃略微彆過頭,脖子梗著,有點不自在的泛紅。

邵明曜筆尖頓住。

忽然的安靜,旁邊班級探頭探腦的人脖子都要抻斷了。

林晃看著地麵,午後的光透過窗子打進來,把他和邵明曜的影子一起投在地上,融合成輪廓模糊的一大團。

他在等邵明曜的下文,好像等了很久,久到垂在身側的指尖有點發麻。

恍惚中,他好像有點感受到這些年邵明曜的心情——他在等他回短信,一直等不到的時候,會不會也像他現在這樣,有點忐忑,還有點煩。

好半天,邵明曜才又動了,拈起那顆棒棒糖,“是不是故意,你自己心裡……”

話音一頓,深眸凝視著糖芯裡的杏脯,怔了一瞬,“……清,楚。”

林晃看著他用指腹摩挲小小的糖球,半晌,忽然聽他問,“你這是終於想起來了?”

“什麼?”

“杏脯。夠會討巧的。”

邵明曜把糖放在掌心攥了攥,垂下眸,似不帶情緒地開口,“那年給你那麼多提要求的機會,你不珍惜,還沒良心地偷東西跑路,這會兒知道把舊物搬出來了?沒用了,時過境遷,而且此杏非彼杏。”

林晃消化了一會兒,“那彼杏有用麼?”

邵明曜嗤道:“有用,但現在問還有什麼意義?彆再故意犯到我手上,我不吃這套。”

林晃問:“那要怎麼才能消氣?”

邵明曜反問:“你是問氣你那句煩我,還是問氣你不知道還手?”

說實話,林晃都不知道原來邵明曜的心結有倆。

這人怎麼這麼麻煩。

“前者,我沒和你記仇。後者——”邵明曜摸了一把食指上的素戒,“你小時候孤苦伶仃,該保護好自己,但非去把彆人家樹打殘。長大了該有點兒血性,倒反而縮起來了。我還是那句話,誰撞你,你就撞回去,誰罵你,你就罵回去,獠牙朝外不朝內,先學會控製自己,才能掌控處境,懂麼。”

晚自習,班門口,熟悉的貼牆站。

快下課,林晃才想起來和陳亦司同步情況。

【沒意思:崽啊,誰教你示好隻能送東西啊,要不咱想想彆的招。】

包樂天經過,林晃把手機揣好,等人過去了,他跳到窗台上坐著,順手推開窗子。

確實沒人教過他怎麼示好。

小時候受欺負就挺著,直到被陳亦司揀走學了功夫,才知道要打回去。可後來發現還手會惹更多麻煩,於是又變回忍著。反正要麼忍要麼打,他還從來沒向誰示好過。

送東西這招,也算是邵明曜的言傳身教。

當年,被邵鬆柏暴抽的第二天,邵明曜直接推門進來,一瘸一拐地挪到他跟前,伸手就往兜裡摸。

林晃以為他要掏家夥,還沒來得及躲,一顆杏就攤在了眼前。

“這是前天摘的。”邵明曜板著臉把杏塞到他手裡,一屁股擠在旁邊坐下,下一秒又彈了起來,痛得五官都扭在一起。

“我之前不知道你媽媽的事,早上爺爺才告訴我。”他嘶嘶地抽著氣,“對不起,不該拿杏砸你,不該打擾你裝蘑菇。”

林晃眸光輕顫,垂在那枚毛茸茸的杏上。

“但我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也不該毀我家的樹,這棵樹特彆重要。”邵明曜抬頭對著老杏樹抽氣,也不知道是屁股疼還是心疼,又斜眼看他,“你太任性了,幸虧我爺不講理,要換彆的老頭,皮帶就抽在你身上了。你往後一個人過,得學會控製情緒,懂嗎?”

“怎麼不說話啊?你姑和我爺說你有孤獨症,是因為這個不說話嗎?”

林晃依舊不吭聲,邵明曜又問:“孤獨症是什麼感覺?你聽我道歉,心裡沒有一點波瀾,還是有波瀾,但沒有回應的欲望,還是想回應,但是張不開嘴?”

好吵。

林晃心煩地往旁邊挪了一下。

邵明曜氣哼哼地走了,結果第二天又來塞了一顆杏。

“你姑說,你本來就有病,還遭遇了這麼大的變故,求我讓著你點。”邵明曜說,“算了,大人都向我開口了,那你想想你要什麼吧,想到就拿杏核來和我換。”

後來邵明曜每天都來找他,從一瘸一拐到跑跳自如,坐在他旁邊喋喋不休。

他每天都帶一顆杏,直到杏子過季,又改送糕點店的杏桃排,說代替杏。

傻子,杏桃排是杏仁和扁桃仁做的酥皮點心,壓根和杏沒關係。而且師傅手藝很差,林晃一打眼就知道砂糖加得太多。

但他沒戳破,夜裡噩夢驚醒後無事可做,就一小口一小口掰著吃了。

那是林晃從小到大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彆人的“討好”。

發生在他的世界崩塌之後。

雖然那種討好彆彆扭扭的。

還齁甜。

下課鈴響,林晃從窗台上跳下來,心煩地晃了晃被吹亂的頭發。

用邵明曜討好他的方式去討好邵明曜,不奏效,那就算了。

彆的招不會,哄不好就不哄。

正打算去趟廁所,就見邵明曜三人組往這邊拐過來。

秦之燁大大咧咧問:“你收了人家的糖,還罰人家站,是不是有點損啊。”

林晃一愣,後知後覺,邵明曜口頭上讓他死了心,但糖沒還他。

打眼一瞟,果然見某人指間還轉著那根棒棒糖。

好缺德啊。

邵明曜說:“我這次沒罰他,誰知道他為什麼站那裡。”

三人從麵前經過,邵明曜目不斜視,淡淡道:“可能是想為自己的軟弱反省一會兒吧。”

喧嘩的走廊逐漸安靜。

駐足的人越來越多,眾人盯著高二八班門口——那個軟蛋性格的轉學生,突然一把攥住了邵明曜的領子,平時半死不活的眼睛裡直冒火。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邵明曜的反應。

是揮開他,還是會再補兩拳。

或者自己不出手,那兩個發小自然不會放過林晃。

但都沒有。

邵明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讓他薅,過了足有兩三分鐘,惱火的情緒從林晃眼裡流走,他自己放了手,彆開頭。

邵明曜伸手把領子捋平,看著林晃的側臉,勾了下唇,無事發生似地繼續往前走。

擦身而過時,林晃頭一沉,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按了下。

他聽他淡聲道:“不錯,懂得控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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