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傲雪走進會客廳的瞬間,所有人都噤聲向她看來。
尤卓天小宋氏二人正坐在主位上,他們下首坐了兩名男子。
一個身穿墨色燙金圓領箭袖袍,佩戴銀製飛獸寶石冠,模樣俊朗,氣度威嚴攝人,不是蕭啟瑞又是誰。
在蕭啟瑞身旁另有一名男子,與他大不相同,劍眉星目,麵龐白淨,薄唇上揚,眸中含笑。穿了件玉色繡竹葉廣袖披風,發髻高束卻並未用發冠,隻有一條青色錦緞發帶裝飾,真真是一位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蕭啟瑞兄弟二人一見尤傲雪,便起身迎去,就欲躬身行禮。
尤傲雪抬手虛扶,忙道:“二位表兄使不得。”
兄弟二人堅持行了禮,然後才聽蕭啟瑞說道:“禮不可廢。”
蕭啟元笑道:“正是,我們又不是那不懂規矩的小門小戶,自然是先論禮數再談親疏。”
尤傲雪眸光一閃,笑看蕭啟元道:“這位就是二表兄吧。”
蕭啟瑞言簡意賅的介紹道:“蕭啟元。”
尤傲雪蕭啟元兩人又互相見禮。
上首的小宋氏見了,忙笑著招呼:“好了好了,你們兄妹三人倒是見外的很。快坐下吧。”
三人依次坐下後,蕭啟瑞便沉聲道:“今日前來主要有兩件事。一來,方才也與尤老爺尤夫人說了,家中長輩擔心郡主身邊沒有懂規矩的丫頭,隻怕日後難免衝撞貴人。故尋了家中兩個最懂事聽話的,送來郡主身邊。”
蕭啟瑞說著,看了眼尤傲雪的神情,見她並無氣惱,才又說:“二來,祖母十分掛念郡主,希望郡主能隨我們兄弟二人回蕭府一敘。”
小宋氏不待尤傲雪說話,便急忙道:“自古就沒聽過誰家表兄往自家表妹房裡塞人的,這若是傳揚出去了,豈不惹旁人揣測,有損雪兒清譽啊。”
蕭啟瑞不耐煩的揚眉,一雙鷹目犀利的望向小宋氏:“我方才已經說過了,此乃長輩所賜,並非我屋裡的人帶過來給郡主使喚,是有哪個字你聽不懂嗎?”
小宋氏被一個小輩如此奚落,麵上染了怒意,卻隻能隱忍不發。
尤傲雪此時淡淡道:“不知表兄帶來的人在哪裡,何不先讓我看了。”
蕭啟元揮揮手,自他身後走出兩人。
尤傲雪望去,就見兩名女子緩緩走到自己麵前,直直就跪下。
其中一名身形高挑清瘦,容貌秀麗的女子,鄭重的對著尤傲雪磕頭,語氣恭敬地說道:“奴婢玉嬋,見過郡主。”
另一名稍顯年幼些,身材豐腴,曲眉豐頰。玉嬋話音剛落,她便也鄭重而恭敬的磕頭:“奴婢畫巧,見過郡主。”
尤傲雪命戰鳴將人扶起來,又仔細瞧了兩人的容貌神情,見她二人皆恭順乖巧,容貌也並非惹眼美麗的,且舉止大方,鬆弛有度,竟比一些千金小姐還儀態文雅,想必是用心挑選的。
當下尤傲雪便笑起來,眉目彎彎的看著蕭啟瑞道:“既如此,我就做一回奪人所好之事,待我見了外祖母,再向她老人家道謝。”
蕭啟瑞頓時麵露意外之色,沒料到尤傲雪竟輕易便收了這兩個丫頭。
蕭啟元倒是立即笑道:“甚好甚好,轎攆已在門外等候,咱們這就走吧?”
小宋氏猛地站起身,急切的看著尤傲雪問:“五丫頭,你要走嗎?”
尤傲雪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小宋氏:“伯母不必擔心,我去向外祖母請個安,晚些時候便回來了。”
尤卓天輕咳一聲,將小宋氏拉至身後,慈祥的看著尤傲雪笑道:“拜會外祖母是應該的,隻是要注意安全,多帶些人出去,早點回來。”
尤傲雪笑著應了,又對這邊兄弟二人道:“還請二位表兄稍等片刻,我去換身衣服就來。”
尤傲雪又帶著玉嬋畫巧二人回了長思苑,將人帶到李嬤嬤麵前囑咐了一番,才換了身衣服叫上了戰心、戰鳴,主仆三人一起坐上前往蕭府的轎攆。
轎攆走的又快又穩,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蕭府。
尤傲雪抬頭,“太尉府”三個大字映入眼簾,這字寫的極好,下筆蒼勁有力,筆畫流暢,其神韻可見寫字之人磅礴壯誌,豪氣灑脫之態。
尤傲雪正感歎此字遊雲驚龍,就聽蕭啟元在旁笑道:“這是祖父在世時,親自寫的,你若是喜歡,家中還有一副祖父生前墨寶,等你走時你帶回去。”
尤傲雪自然又是一番推脫。
蕭啟瑞出言道:“這些都是小事,我們先進去吧,祖母和父親母親等候多時了。”
尤傲雪這才跟著兄弟二人往府內走去。
太尉府到底是高門顯貴之家,一路行來,或方廈圓亭,或奇石崚嶒,或圓洞回廊,無不是精巧奪目,那佳木奇花,清池環繞,更是畫意詩情。
偏偏尤傲雪是個不擅詩詞的,不然也能在這園中作出首詩來。
沒走多久,尤傲雪很快便見到了自己的外祖母。
那是一個雍容溫雅的老太太,身形偏瘦,慈眉善目,穿了件青緙絲貂皮襖,通身典雅端莊。
蕭老夫人一見了進來的尤傲雪,怔愣片刻便立即紅了眼。不由站起身,步履闌珊就走向尤傲雪,口中不可置信的低喃:“夢兒…”
尤傲雪耳力過人,聽到了蕭老夫人的低喃,黑眸顫動,那是她母親的名字。
尤傲雪心下不忍,主動上前扶住了那雙伸過來的顫抖的、蒼老的手。
蕭老夫人淚流滿麵,緊緊握住尤傲雪的手,一聲聲呼喚著:“夢兒,我的夢兒啊!”
眼前如此聲淚俱下的老夫人感染了尤傲雪,不禁也淚眼婆娑,聲音哽咽:“外祖母…”
此時,蕭老夫人身邊圍上來幾個人。其中一個中年男子無比哀傷的勸慰道:“母親,不是夢兒,是雪兒。”
蕭老夫人如夢方醒,怔怔的看著尤傲雪,眼中蓄滿化不開的哀愁:“是了,我的夢兒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