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聽了尤傲雪的詢問,原就微微皺著的眉頭更是緊緊擠在一處。她仔細回想一番後,遲疑著說道:“似乎,確實是不曾聽說過,就連咱們家已逝的老太君,姐兒的外祖父,當年於先帝有從龍之功,後又為先帝平定南北外敵,那也是一階一階升上太尉之位的。”
尤傲雪聞言,眼中憂慮更甚。
戰心見此,不解道:“若不是咱們大將軍取了巴萊皇帝的項上人頭,巴萊哪會簽署歸順書,這可全都倚仗大將軍,這樣大的功勳,破例封爵有什麼奇怪的?”
說話間,幾人一起回了將軍府。
尤傲雪低頭沉思著,如同自言自語般喃喃道:“即便是為了慰藉親眷安撫軍心,追封一個虛榮,賞些金銀玉石便是了,就算賞下一座宅子也能說得過去,可是為何,連我也得了封賞呢。”
戰心不多思考,隻顧開解道:“興許是因為姑娘如今父母雙無,已無人可依呢。”
尤傲雪垂眸,戰鳴狠狠捏了一把戰心的手臂。
李嬤嬤柔聲勸慰道:“巴萊在天銓東邊幾座城鎮作惡多端多年,偏偏巴萊人個個生得人高馬大,又凶悍異常,朝廷幾位大將軍都無法攻破巴萊,就是四皇子也已經陷入僵局許久,咱們的尤大將軍卻能帶兵直攻巴萊腹地,一舉拿下巴萊皇帝,又與四皇子裡應外合擊敗巴萊軍,大將軍為陛下解決此等心腹大患,陛下自然是要好好嘉獎一番,況且,姐兒的外祖家在京中也是高門顯赫之家,定會護您周全的。”
尤傲雪並未因為李嬤嬤的話感到舒心,隻要一想到陛下所說的前程二字,仍有濃濃危機感籠罩心頭。
戰心見尤傲雪不言語,不由對李嬤嬤說道:“姑娘長這麼大,從未有誰來過書信,也不曾有人來北境看望過姑娘,難道眼下入了京他們就會突然開始真心對待咱們姑娘了?”
李嬤嬤被戰心噎得臉色尷尬,尤傲雪嗔怪地瞪了眼戰心,隨後笑對李嬤嬤道:“這些都是後話,嬤嬤記得將那幾位將軍安排好住處,眼下府中人手不足,還得從莊子上接幾個人回來,需得儘快安排妥當,莫要讓他們看了笑話。”
李嬤嬤心知尤傲雪對此事心存芥蒂,隻得歎息著應了差事,又囑咐戰心戰鳴姐妹二人照顧好尤傲雪,便匆匆離去。
尤傲雪聽著戰鳴苦口婆心的規勸戰心,三人一路回到了韻梅軒。
一直過了晌午,蕭啟瑞一行人才又回到了將軍府。
尤傲雪出府相迎時,就見一行披甲持兵的將士中,多出一位五十來歲的嬤嬤來。
那嬤嬤雖年過半百,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卻不見銀絲,隻用一支金紫絲銜翡翠釵點綴,身著墨色織錦緙絲藤紋交領襖子,外頭罩著件墨色鑲毛鬥篷,靜靜站在幾個大漢中也不見一點局促扭捏之態,反而一派自然端莊,氣度之非凡讓尤傲雪一眼便注意到了這位婦人。
待尤傲雪與蕭啟瑞二人互相寒暄幾句後,一同進了將軍府。
一行人一起往李嬤嬤安排的外院東廂房走去。
蕭啟瑞主動介紹起那位婦人來:“郡主,這位是周嬤嬤,原是宮中教導選秀宮女的掌事姑姑,自前些年得了恩典脫了奴籍出宮後,京中不少世家貴族都爭相請周嬤嬤入府為小姐授課。”
周嬤嬤謙遜地自嘲兩句,隨後便與尤傲雪兩廂見禮。
禮罷後,尤傲雪看著周嬤嬤真摯地笑道:“北境這樣的苦寒之地,竟還勞動嬤嬤特地前來,實在是辛苦,”
周嬤嬤擺手笑道:“你是蕭老太太的外孫女,她既托了老身,那彆說是苦寒之地,就是窮山惡水之地也沒有什麼去不得的。”
蕭啟瑞接過話頭道:“祖母念及郡主自小便生長在北境,所習各項禮數規矩與京中不大相同,故而特地托了周嬤嬤隨我一路,以便郡主在入京前可以掌握侯門千金們所掌握的一切,這才能在京中輕易立足。”
尤傲雪聽了二人的話,心中驚訝,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這位將軍來。
這是一位英姿勃發的郎君,身姿挺拔,五官端正俊朗,眼中透著堅毅無畏之色,一身肅穆威嚴的甲胄披身,更顯得這位少年將軍正氣凜然,儀表堂堂。
“如此說來,將軍竟是我的表兄”尤傲雪看著蕭啟瑞,秀眉微蹙,頗有些慚愧道“怪我怪我,早知是表兄親來,合該要好好準備一番才是。”
其實尤傲雪並未見過京城中的幾門親戚,隻能從言語中猜測眼前這位將軍的來曆,同時也疑惑李嬤嬤早晨怎的沒認出眼前這位。
而蕭啟瑞也驚訝起來,疑惑道:“此次出發前家中已提前置信說明,郡主未曾收到嗎?”
尤傲雪一邊打發戰心去將此事告知李嬤嬤,一邊對蕭啟瑞說道:“自父親離世後,陸陸續續有許多信件投來,隻是我一時悲痛難以自控,加上父親後事以及眾多瑣事,信件還不曾查看,倒是漏了這等重要的信件。”
蕭啟瑞這才了然,歎息一聲道:“姑父驟然離世你自是難以接受,咱們蕭家從前又不曾與你親近,你就是心底不喜也是有的。”
尤傲雪隻淺笑著,不應承也不否認。
蕭啟瑞又說道:“你母親嫁給你父親時,我們兩家還是極親近的,後來發生了些事導致我們兩家互不往來,待回京後,祖母自會親自說與你聽。”
尤傲雪不接話,隻指著前方的院子道:“這便是東廂房了,如今府中不似從前,下人多數遣散離去,若有招待不周之處,萬望海涵。”
尤傲雪又對周嬤嬤笑道:“嬤嬤便隨我住到內院吧。”
蕭啟瑞見尤傲雪麵上雖客氣,禮數樣樣周到,全並無親近之意,不由心中歎息,進而思慮起該如何拉近她與蕭家的關係。
尤傲雪到底是閨閣小姐,將眾人領至此處便準備攜周嬤嬤離去,隻安排了小廝留下伺候。
將走時,尤傲雪忽然轉身喚道:“表兄。”
蕭啟瑞回頭,就見身罩雪白毛絨大氅的尤傲雪站在雪中,回身望著自己,黑發紅唇美麗至極,年紀雖小卻已有顧盼傾國之姿。
蕭啟瑞失神之際,就見她盈盈笑道:“不知我們何時起程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