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雖也屬天銓國土,然距離天銓都城實在太遠,故北境的百姓們既不知道都城之繁華,更不知道當今聖上姓甚名誰,隻知道天下之主姓諸罷了。
然而,北境卻沒有人不知道乾城軍將領,尤卓楷,尤大將軍。
北境的境外有數個強悍部落,個個吹毛飲血,殺人如麻,若不是尤大將軍領著乾城軍守護北境,那北境的百姓們都將被那些個蠻荒部落給生吞活剝。
如今尤大將軍戰死,北境的百姓們除了哀悼之餘,也都為未來擔心不已。
尤傲雪作為尤卓楷唯一的子嗣,此時卻是自顧不暇。
將軍府內如今冷冷清清,下人們基本都已經離去,不過剩下幾個衷心的還在繼續服侍著尤傲雪。
韻梅軒主屋內,李嬤嬤為尤傲雪披上一件銀狐大氅,滿眼心疼的輕聲說道:“姑娘這兩日可還常常夢魘?”
尤傲雪露出一抹笑容:“這兩日好些了,你瞧我眼下的烏青都淡了許多。”
已經年過半百的李嬤嬤重重歎氣,尤傲雪覺得她頭上的白發又多了許多,有心勸慰卻也知用處不大,乾脆問起旁的事來:“昨夜聽戰心說,我那件朱紅繡蝶短襖壞了,準備到外頭找繡娘修補?”
李嬤嬤點頭,有些唏噓的說道:“府中針線好的那幾個都走了,偏偏姐兒最喜愛的那襖子壞了,幾個小丫頭生怕修補不好惹姐兒傷心,便想到外頭尋個功夫深的繡娘。”
尤傲雪垂下眸子,淡然道:“那件襖子這些年我都不會穿,又何必費這個功夫”
李嬤嬤聞言,心中憐惜,隻得說道:“是。”
“姑娘。”戰鳴恰巧在此時揭開厚厚的簾子進了屋,語氣有些焦急“他們來了。”
尤傲雪聞得此言,眼中陡然乍現一抹精光。
此時,在將軍府門前,正有十餘人騎馬佇立,他們個個披甲執兵,目不斜視,麵上更是冷若冰雪,儼然是訓練有素的精兵。
其中有一人,禦馬立在最前方,腰間掛著寶劍,手中握著一個明黃色的精致卷軸。頭戴羽翎裝飾的鳳翅盔,眉目俊朗,目光犀利,氣度之霸氣,令人望而生畏。
將軍府中,一位身著甲胄的將士匆匆跑來,徑直跪立在那男子馬前,朗聲道:“見過蕭將軍。”
不少本就關注將軍府的北境百姓紛紛聚集在周圍,都期望能打探到北境的未來。
蕭啟瑞看著自己的下屬,沉聲問道:“快起,口訊可傳達給尤姑娘了?”
這邊將士還未答話,蕭啟瑞便已經看見將軍府中又出來了幾人,正是府內的丫鬟婆子,以及被她們簇擁在中間的一位姑娘。
就見這姑娘還未及笄的年紀,梳著雙髻,幾支簪花點綴,整個人包裹在銀狐大氅中,隻露出一張白皙俏麗的小臉,肌如瑩玉,皓齒朱唇,未施粉黛卻已是美麗非常。
尤傲雪微抬著下巴,心中一派冷靜,如同以往那般自信沉著,向著那位帶著聖旨前來的將軍款款走去。
蕭啟瑞看著尤傲雪,她的容貌像極了她的母親,特彆是眉眼,幾乎與她母親一模一樣,卻不同於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尤傲雪也從她的父親那裡,繼承了武將特有的英氣與傲骨。
“小女傲雪。”尤傲雪行至馬前,盈盈一拜“見過這位將軍。”
蕭啟瑞聽了尤傲雪的話,心中疑惑,卻念著正事要緊,便立即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尤傲雪麵前,伸手扶住她,道:“使不得。”
尤傲雪往後退了一步避開蕭啟瑞的手,麵上卻一派和氣,淺笑道:“家中無長輩,隻得傲雪出來迎接,若有失禮之處,將軍切莫怪罪,裡麵請。”
“不急。”蕭啟瑞向著尤傲雪露出溫柔的笑意,隨後展開手中明黃的卷軸“尤氏女跪下接旨。”
尤傲雪愣了一瞬,立即將大氅向後一展,不卑不亢的屈膝下跪,從容不迫的朗聲道:“民女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威衛大將軍尤卓楷,驍勇善戰,敢勇當先,實乃國之棟梁,朕之愛將。
今,為國之安定慷慨赴義,戰死沙場,朕心痛萬分,寢食難安。
特,追封威衛大將軍尤卓楷,為,凜勇候,賜長安街侯爵府一座,黃金萬兩,綢緞百匹,仆人侍從數百。
因感念其女孤苦無依,特封為清平郡主,賜珠寶數千,綢緞百匹,後嗣可襲承爵位。
欽此!”
隨著蕭啟瑞的大聲宣讀聖旨,不止尤傲雪和她身邊的人聽到了,就連將軍府周圍同樣跪拜的北境百姓也聽的一清二楚。
不同於旁人的驚喜或羨慕,尤傲雪隻覺驚疑,甚至有些懷疑眼前這名男子拿了封假聖旨。
蕭啟瑞掃視一圈周圍百姓的神色後,才看向尤傲雪,見她低著頭遲遲不發一言,隻得輕聲提醒道:“郡主,你該接旨謝恩了。”
尤傲雪這才從雜亂的猜想中回過神:“民…臣女接旨,謝主隆恩。”
待尤傲雪站起身來,蕭啟瑞這才笑著上前一步,說道:“陛下還有話托我帶給你。”
“陛下說,你驟然失去父親,必定是悲痛萬分,隻望你保重身體,待到了京城,必定為你謀個好前程。”
尤傲雪聽得此言,心中再次大驚,卻礙於蕭啟瑞還在眼前,隻得壓下心中情緒,隻露出笑容說道:“陛下如此聖恩,傲雪實在難安。”
尤傲雪一邊說著,一邊就準備將蕭啟瑞引入將軍府。
蕭啟瑞擺手道:“陛下還有聖旨給文副將,我還需得往那邊去,待我從那邊回來了,我也有些話想同你說。”
尤傲雪疑惑的看了眼蕭啟瑞,見他隻看著自己笑,便也不好多言,扭頭向著自己身後一眾下人呼喚:“王昆,你為將軍領路。”
尤傲雪目送著一行人離去,神色變得肅穆起來,她轉頭低聲詢問起自己身後的李嬤嬤:“嬤嬤,您見識多,您可曾記得從前是否有過像父親這樣,得聖上破例厚待,而跨品階封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