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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9章 懸頭城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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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劉正,將下曲陽所曆之事,細細述與盧植聽畢,心中猶存疑慮,便問盧植究竟要如何處置董卓。

盧植對自己學生並無隱瞞,也知道劉正送了涼州軍好大一份禮,想著借劉正之口說與董卓手下諸將。

便對劉正道說出他的處置,董卓雖有過,然罪不至死。此人跋扈異常,且對長期圍困黃巾之策頗有異議。日久必生亂,想借此良機,將其遣回洛陽而已。

等劉正辭彆盧植,步出帳外。盧植不禁自嘲,想他盧子乾平日,清正家無餘財,也不喜銅臭之物。但自己這位一身銅臭的徒弟,卻是關愛有加,反而還有意無意想借助劉正家資處理一些棘手之事。

也不知為什麼,若是其他學生如劉正這般肯為他花錢,盧植早就給逐出師門了,也許是自己喜歡此子聰慧,且心如赤子吧。

方出帳門,便見牛輔與一眾涼州軍將,圍在盧植帳前。見劉正現身,眾人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吵個不停。

“劉縣君,你終於出來了。”

牛輔作為董卓女婿,身份自然高過其他人。見到劉正,一步當先,迎上前去。其神色焦急,似有萬分緊急之事要詢問自己。

劉正見狀,心中已明其意,微笑道:“校尉有何事?”

“啊…”牛輔看著劉正,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劉正心中不耐,一日一夜的鏖戰已讓他疲憊不堪,隻想儘快打發牛輔離去。“校尉有何事,但說無妨。”

見牛輔還是支支吾吾,與劉正有交情的張濟連忙站出來,對著劉正一揖到地,懇切言道:“還請劉縣君代吾等向北中郎將求情,吾等主公畢竟攻下下曲陽,功大於過!”

張濟一言既出,牛輔等人紛紛附和,齊刷刷對劉正行禮。驚得劉正連忙上前將一眾涼州將士扶了起來。心中暗自思量:自己何德何能,竟能替董卓求情?況且董卓何須自己求情?這分明是病急亂投醫了。

方才在盧植帳中劉正已經問了盧植準備如何處置董卓,雖說日後董卓必為大漢大患,但念及董卓此戰表現,及些許交情,立殺董卓之話,劉正實難出口。“諸位何出此言,董公必然無恙,何須在下求情?”

此言一出,牛輔眾將麵麵相覷,不解地看向劉正。劉正心中暗自歎息:張濟等人資曆尚淺,看不懂猜不透情有可原。為何你牛輔身為一個校尉也看不明白?董卓如此精明之人,怎就招了這麼一位愚鈍的女婿?

無奈之下,劉正隻好讓涼州眾將隨自己一起先回帳中。一路上,將其中關竅,撿些能夠與牛輔他們說的,一一掰開講與這幫軍漢聽。

在牛輔他們看來,董卓沒有遵守盧植軍令在先,未能堵住張寶部,害得盧植軍差點被黃巾擊潰在後。

之前盧中郎將怒斥董卓那可是要殺人的架勢!

不過經劉正解釋,牛輔也聽明白了。盧植天下大儒,為人寬厚,絕對不會殺董卓。況且董卓有功有過,功過相抵,有罪也罪不至死。至於其他盧植不會殺董卓的理由,劉正就沒必要給牛輔細說了。

“劉君此言當真?”牛輔聽完劉正所說,心中仍是不安,似懂非懂地又問劉正。

劉正聞言,心中暗自罵道:這個蠢頭呆腦、眼大如牛的牛輔!怪不得日後董卓一死,涼州軍便啥事都乾不成,隻能給彆人當槍使。真是一群蠢貨!

這也不怪牛輔,現如今的董卓不過是位邊郡出身,因袁隗的提攜做了兩千石。還不是日後權傾朝野的董太師,與盧植、皇甫嵩等人相比,資曆尚淺。

而牛輔等人自涼州來中原後,被關東士族出身的士大夫們瞧不起,百般打壓、欺負慣了。再失去了董卓這個主心骨後竟然手足失措,日後的惡虎還未脫籠,如今還是隻乖貓。

劉正麵上卻不動聲色,笑道:“校尉若是不信在下所說,為何不去親自問一下騎都尉。”

“我等能去嗎?”牛輔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董卓可是被盧植下令關起來了,自己怎麼能去看他呢?

“為何不能?校尉但去無妨。”此時劉正隻想睡覺,但想著這是結交涼州軍的好時機,便忍住了困意,對牛輔說道,“算了,諸位且跟我來。”親自領著牛輔等人去了軍中牢獄。

等到了監牢,盧植並未下令不許見董卓。何況若不讓牛輔見董卓,他們可沒董卓精明,沒了董卓約束,這群蠢笨之人誰知道能謀劃出什麼“高明”的餿主意!

劉正與看守說了,便放牛輔張濟等幾人進去,隔著獄門見了董卓。

劉正隻聽見董卓囑咐了些約束士卒,不可惹事等語,想必是當著自己的麵董卓不好發作。說了一會,隻聽董卓讓牛輔等人回營,好好撫恤士卒,又將劉正請了過去。

“仲興,愚兄這些手下都是涼州來的蠢人,讓仲興見笑了。”

隔著獄門,劉正見董卓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董卓自是知道他不會有事。

劉正與董卓見禮,對這位梟雄,劉正有清楚地認識。此時的董卓權欲熏心,隻想立功,不擇手段的立功。但還不是日後那個終於發現了朝廷羸弱,而將天子踩在腳下,擅自屠戮公卿的董太師。

話說回來,如今除了劉正與一些徹頭徹尾的瘋子,誰能想到大漢帝國會在短短幾年間隕落?高高在上的劉氏天子會成為任人擺布的傀儡!

“仲興可有何教我?”當劉正與董卓客套幾句,說準備離開之時,董卓突然發問,

劉正心中一凜,此是何意?難道董卓想通過自己探聽盧植的態度?然劉正不知的是,牛輔已與董卓說了,劉正是從盧植那裡剛出來的。

“董公可自縛洛陽請罪。”

也許是劉正實在是困糊塗了,剛才在與牛輔一起時就不知不覺地將自己代入董卓,想著應如何破局,隨著董卓突然一問,劉正隨口就說了出來。此言一出,劉正心中便後悔了。自己怎麼還幫董卓出起主意來了?

“此是何意?”劉正此言讓董卓也頗為驚愕,他沒想到劉正真的會幫他出主意,或許這是盧植的意思?

話已出口,劉正隻得硬著頭皮說下去。

“董公可自請去洛陽,當著大將軍及朝廷諸公的麵向天子請罪。”劉正說著頓了頓,看向董卓。

董卓不以為忤,反而笑道:“仲興莫不是要替汝師借刀殺我?”

“董公說笑了,董公自是知道吾師不會殺人,更不可能殺人。”

董卓笑問:“那天子不殺我嗎,大將軍不殺我?”

“天子為何要殺董公?天子隻會獎賞董公。”

天子為何要殺董卓?雖然害得盧植差點兵敗,可董卓也攻下了下曲陽。

這種事情你不去細究,本就是說不清的。董仲穎來冀州隻天就砍殺了數萬黃巾,殺得下曲陽流血漂櫓。

不過不小心放出了一萬黃巾,結果你盧子乾就被一萬黃巾潰兵就打敗了,那隻能證明盧植無能!

當然,這些的前提是盧植不去刻意追究董卓過錯,若盧植真要與董卓理論,董卓過大於功,難逃其罪。

“是啊,天子為何要殺我?可朝廷諸公不殺我嗎?”董卓知道關東那些士人是瞧不起他的,若是想殺他,那現在這個理由剛剛號。

“吾師不殺董公,那朝廷諸公為何要殺董公?”

盧植是關東大儒,朝中道德諸公都是經學士族,自然是和盧植一條心。盧植都放董卓回洛陽了,那朝中諸公為何要殺董卓?

而在洛陽,除了天子與朝臣,隻要董卓使錢了,宦官更不會殺董卓。至於大將軍何進,相信董仲穎也能擺得平。

“照仲興所說,某不僅不會死,反而有功?”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不像是牛輔那些顆榆木腦袋。

“自然。”董卓應該是早看透了這一點,隻要盧植不追究,那他就有功無過,所以才如此痛快地就讓盧植綁了。

“哈哈哈哈。”董卓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仲興言之有理。吾自當去洛陽請罪,以表吾之忠心。不過還有一事相求。”

“董公但說無妨。”

“還請仲興借我百萬錢。”

百萬錢?看來董卓這是打算去行賄宦官了,錢使足了,怕是董卓還能再高升一步。

“董公赴京後,洛陽自有錢財備好。”

百萬錢而已,劉正有,況且說的是借,有借就有還。至於用什麼還,董仲穎是爽快人,不會虧待了自己。

董卓見劉正如此說,突然跪在地上對劉正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仲興活我!”

劉正看著跪在地上的董卓對自己行禮,董卓當然知道有沒有劉正的計策他都不會死,如此做派不過故作姿態。

此人雖不講廉恥信用,但能屈能伸,一股英豪氣依然從跪拜在地上的董卓身上傳來,真梟雄也!這天下的梟雄都要一一登場了!

劉正受了董卓一拜,他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不過他說這些也沒有違背盧植的意願。盧植不殺董卓,但想讓董卓趕緊滾出冀州,誰知道時間長了還能惹出什麼事端來。

正當劉正走後,身後突然傳來了董卓的聲音,“某在洛陽也曾見過伯安公,伯安公忠厚長者,不知年輕時是否也與仲興一般。”

“哈哈哈哈。”這董卓也是個會揶揄的,竟然當著他這個兒子的麵調侃自己父親迂闊。自己父親確實是忠厚長者,不過劉正覺得,父親劉虞年輕時應該不會像自己一樣。

亂世不需要忠厚長者!

……

午時方過,劉正正沉浸在夢鄉之中,不過兩個時辰,便被張郃匆匆喚醒。原是盧植將軍帳中聚將,凡官秩六百石以上者,皆需前往。劉正,一介六百石縣令,與張郃,一從六百石之軍曲侯,自然亦在其列,不敢有絲毫懈怠。

劉正匆匆整衣束帶,步入盧植將軍之帳。隻見帳中人影綽綽,原來是郭典終於結束下曲陽的戰事,帶著大軍到廣宗來了,而董卓也被縛著雙手站在帳中。

“陣斬四萬,俘虜五萬!另有三萬婦孺,不計入其內。”這是郭典清點後的統計。

在報了下曲陽戰果之後,郭典又告了董卓一狀。那四萬顆人頭,其中大半都是涼州羌胡殺俘所致,整個下曲陽城外被董卓部下殺得人頭滾滾。

“董卓!漳水都紅了!你要作何解釋?”雖隻與董卓共事了兩日,但郭典殺董卓的心都有了。如今董卓已被盧植綁了,那他郭典可就不怕他了。

董卓卻神色自若,對郭典之怒視視而不見,瞧都不瞧一眼。

“多殺幾個黃巾蛾賊而已,漳水紅了又如何,若是河水流到安平國、河間國把安平王、河間王嚇著了,那我董仲穎自會向兩位大王賠禮,用得著你郭君業在此聒噪不休!”

郭典聞言,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董卓,竟一時語塞:“你……你……”

“君業少安毋躁。”眼看著郭典又要和董卓吵起來,盧植連忙製止。雖然殺俘不詳,但郭典認為的俘虜必然與董卓認為的俘虜不同,這件事厘不清的。

盧植勸罷郭典,轉而看向董卓,神色一凜,沉聲道:“董卓,汝違抗軍令擅自出擊,致使我軍險些陷於危難中,你可知罪!”

董卓聞盧植問罪,乾脆利落地跪在盧植跟前,朗聲道:“卓願自縛前往洛陽請死!”

董卓此言一出,帳中大亂。眾將替董卓求情的有,欲置董卓於死地的有,事不關己的有,吵吵鬨鬨一番,盧植便止住吵鬨,依董卓所言,派人將他押去洛陽聽候發落,而董卓麾下的涼州兵則由牛輔率領帶好糧食,趕緊回涼州去吧。

涼州騎兵雖然勇武,但沒了董卓,盧植自問製服不住這群驕兵悍將,留在身邊對戰事無益。

正此時,帳外突然有傳令兵慌慌張張進來稟告。

“報主將,廣宗城北門處懸了一顆人頭,是張寶!”

張寶死了?懸頭城門?是誰殺的?張角殺的?方才還亂哄哄的帳中頓時滿座寂然,齊齊望向盧植。

而帳中的幾位聰明人已經猜了出來,定然是因張寶舍棄了下曲陽的老弱婦孺,單獨領軍逃到廣宗而被張角絞殺,懸掛頭顱示眾!

然而,那可是黃巾的地公將軍,是張角的親弟弟啊!張角如何下得去手?

劉正慨歎,隻怕此時廣宗城內眾黃巾因下曲陽失陷而泄的士氣又再度被提了上來。

下曲陽失陷,黃巾軍士氣低落,如今張寶之死,恐怕會讓他們的士氣再度被提了起來。廣宗城,還是免不了一場惡戰!

隻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劉正從一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發現了兩個不一樣的眼神。分彆是老師盧植和還被綁縛雙手的董卓。

此二人與他人的驚愕截然不同,其眼神中,滿是對對手的淨重,似乎是敵我間的惺惺相惜。

盧植、董卓、張角、張寶,他們或正或邪,或忠或奸。這大漢啊,到底有多少英雄氣!

而自己,又將何去何從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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