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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4章 下曲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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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初破,董卓在見識了盧植攻城後,發現盧植三個月沒有攻下廣宗自有道理,窺見了廣宗城堅難攻之理,心中了然,遂二話不說,請命前往下曲陽,欲與郭典共謀圍攻張寶之策。

此番舉動,恰如盧植心中所料,董仲穎非池中之物,豈肯久居廣宗,受人差遣?如今張寶盤踞下曲陽,兵力雄厚,不下十萬,與廣宗城相距兩百裡,在巨鹿郡一南一北,遙相呼應,呈掎角之勢。

雖說下曲陽不論城防還是兵力都要弱於廣宗。但張角是賊首,盧植豈能舍棄張角,率領大軍圍攻張寶。

故,郭典與宗員正領北軍一部,會同巨鹿郡兵和幽州援兵,合圍張寶。郭典部其兵力較廣宗為弱,是以盧植不求郭典能夠大勝,隻求能圍住即可。

隻待廣宗城破,張角授首,黃巾賊寇群龍無首,餘者疥癬之疾,無足輕重,交給各處郡兵,自可平定。

而郭典在下曲陽,也是結深營挖壕渠,不負所望深溝高壘的將張寶死死釘在了下曲陽。

然而如今董卓去了,盧植深知董卓非安於現狀之人,豈肯與自己一般,與黃巾軍消耗時日。其性急難耐,更不會等皇甫嵩、朱儁或其他州郡派兵來重兵圍剿黃巾。

董卓所求,是獨屬他一個人的潑天戰功!豈容他人置喙。

下曲陽隻需保持現狀即可,盧植唯一擔心的,隻是不知郭君業能不能頂得住董仲穎的鋒芒,隻求他們二人在下曲陽能相安無事。

與董卓一起去下曲陽的當然還有劉正。劉正也想不通自己一個廣宗縣令去下曲陽乾什麼?

師命難違。不過老師對自己說得清楚,協助郭典看好董卓。攻城可以,任由董卓施為,要是董卓能在下曲陽消滅張寶那他盧子乾自愧不如,但絕對不能將張寶放出下曲陽。

盧植命令,唯“守正”二字。守正豈是這麼容易守的?

劉正無奈,隻能與董卓同去下曲陽,而自己手下崔浩、許方,都被盧植征辟做了屬官掾曹,協助盧植調派倉糧。

所幸張郃一直在身邊,與劉正的賓客鞏簡一起,領著一屯士卒,護衛左右。

言及鞏簡,其人自稱是幽州來的遊俠。劉正本不想收留此等來曆不明之人,然鞏簡武藝高強,劉正也無他人可用,是以作為護衛鞏簡已跟劉正一年有餘。

但他平日比許方還要沉默寡言,為人謹慎小心,隻一年時間便已作為劉正的護衛統領,不過他嚴於律己也嚴以待人,自己其他護衛都不喜此人。

也實在沒有辦法,劉正身邊文臣有崔浩許方等人,能力出眾,不失百裡之才,但武將實在是一個沒有。

這怪不得劉正,要知道劉正長這麼大,生平所至最南跟盧植到過廬江;最西是洛陽,繁華首善之地;最東為家鄉徐州東海郡,魚鹽之邦;最北便是廣宗城了。

皆是中原腹地,文脈昌盛,士族儒生多如狗,不似幽、並、涼等邊地,勇將如雲。

況且他們老劉家皇室宗親,又不似曹操族中,還盛產混混遊俠。就那個十四歲為老師報仇把人剁了的夏侯惇,此等狠人,東海王一脈上下五代,未曾有也!

窮文富武,他劉正可以拿錢砸幾位窮苦文士為自己效力。但在中原有餘錢練習弓馬者,絕大多數都是豪族子弟,根本看不上劉正那些銅臭之物。

畢竟他非劉備,無那種開局撿到兩個萬人敵的氣運。故而劉正身邊也唯有做貼身保鏢的這位鞏簡,是以他對張郃,格外看重。

一路無話,董卓手下都是一人雙馬的騎兵,疾馳如電,隻用了一日就趕到了下曲陽。

而當夜,暑氣還未消去,就在劉正還幫著牛輔安營紮寨之時,在中軍大帳中,董卓已和郭典吵了起來。

董卓到達下曲陽後,留下牛輔安營,自己隻帶著騎借著夕陽餘暉,圍著下曲陽繞行一周。

下曲陽是個小縣,城小牆矮,但城中黃巾,足足有十幾萬之眾。而郭典手下,僅有兩萬多臨時集結的各郡兵勇,是以對下曲陽隻能草草圍住,每日放上幾箭,讓張寶不敢出城即可。

對此董卓心中不滿,質問郭典道;“盧公之計,自是立於不敗之地。可敢問郭公,要等多久!三個月?半年?還是一年?”

言罷,他目光炯炯,直視郭典。見郭典不答,接著提議道:“郭公,何不圍三闕一,放開下曲陽一門,其餘三麵強攻,逼迫張寶棄城而出,於野戰中殲之?如此,豈不速戰速決?”

而郭典斷然拒絕了董卓提議,執意要一如既往地深挖壕溝,圍住城池,等盧植解決張角後再圖下曲陽。

“騎都尉,圍師必闕,我豈不知?然對於北中郎將之現行戰略,我萬分支持。雖野戰中,黃巾僅一月,便被我軍擊潰,退守兩座小城;然其畢竟仍有三十萬之眾。我軍兵力有限,還需分兵兩路,圍住三十萬黃巾,已是捉襟見肘。豈可不計死傷,蟻附攻城?更不能如你所說,圍三闕一,放張寶出城!”

盧植率領的北軍五校,野戰中可視拿著鋤頭竹矛作戰的黃巾為土雞瓦狗。雖然精銳但人數畢竟太少,不可能不計死傷的蟻附攻城,更不能像董卓所說圍三闕一。

僅兩三萬人馬,既要圍城又要分出兵力圍堵逃竄出城的十幾萬黃巾。就是十萬頭豬,隻分出幾千人馬也是抓不住的啊!

到時候幾萬黃巾跑了出去,就算是殘兵,流竄到隔壁的甘陵國等冀州郡國變成山匪流寇,更難剿滅。抑或跑到青州,與青州黃巾合兵,又如何是好!何況左近就是那要命的河間國!

尤其是張角等三兄弟,絕對不能活著逃出巨鹿郡半步,否則貽害無窮!

“郭公,郭太守!”董卓冷冷笑道,“三個月你能等、我能等、盧公能等,可天子等不了了!連一個月也等不了了,否則某來巨鹿為何!”

“郭公未免過於謹慎。圍三闕一,郭公隻需繼續圍城,放出一麵,那張寶不知我大部已到,定會中計出城,難道郭公如此看不起我涼州猛士,三千騎士連十萬甲胄俱無的蛾賊流寇都不能絞殺嗎?”

郭典見董卓固執己見,怒道:

“董仲穎!你麾下勇士可橫行並涼,可你知這是哪裡!這是冀州,這是巨鹿!下曲陽與河間隻相隔百裡!若是圍剿不利,哪怕放一個反賊進到河間,你項上人頭不保!”

言及河間,郭典聲色俱厲。河間是哪裡?河間國是當今天子的桑梓。不論是先帝還是當今天子,都是河間王一係入洛陽繼大統的。為何天子對待巨鹿戰事如此關注,多次催促,天子之父之祖父之曾祖的陵寢可都埋在河間呢!

如果黃巾進了河間國,哪怕砸破了河間國曆代先王陵寢的一片瓦,那膽大妄為急功近利的董仲穎就算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郭公,某必不會讓一個黃巾逃出巨鹿!”河間是什麼地方董卓當然清楚,隻要儘力將黃巾往南趕就是了。

郭典冷笑道:“等皇甫義真他們來巨鹿不可嗎?如今汝南、潁川戰事順利,說不定旬月間皇甫公便能率軍支援巨鹿。仲穎不要急不可耐!”

對於董卓心思,郭典一清二楚。董卓來就是要立功的,但郭典不同,他並非主將,隻是巨鹿太守,將黃巾困在巨鹿已經是大功一件。比起盧植還有對朝廷速戰速決的壓力,郭典更不希望董卓惹是生非。

董卓聽了郭典所言,心中不屑。等皇甫嵩和朱儁來巨鹿,那還要他董仲穎做什麼?這郭典是真傻還是假傻?若等皇甫嵩前來,那功勞豈會輪到他董卓?

還有那個盧植,與皇甫嵩一同攻下城池,敢問這功勞算在你盧子乾頭上還是郭君業頭上還是皇甫義真的頭上!我董卓又有什麼好處!

“但若是不能儘快攻下,某的騎都尉和盧公的北中郎將定然是做不成了,郭公的太守隻怕也做不成!等不得了!”要就要儘全功!

兩人爭吵一番,皆是負氣而走,不歡而散。

郭典被董卓氣得胡子亂顫,即刻將劉正喚到自己帳中,先將董卓大罵一通不說,連帶著劉正也被斥責上了幾句。董卓是盧植扔給他的,老師他罵不得,弟子還罵不得嗎?

“賢侄,汝師可是將一個大麻煩扔給我了啊。”郭典歎了口氣,對劉正說道。

郭典與盧植、劉虞都是平輩相交,自然能稱呼劉正一句賢侄。他將董卓的恣意妄為原原本本對劉正說了一遍,不過在劉正聽來,董卓所說卻不是全無道理。

雖然董卓隻有三千人,但涼州鐵騎可以一當十,若是張寶真的出城,三千鐵騎來回衝殺幾遍,十萬黃巾隻怕真的能給他衝散投降。

然而,劉正深知郭典的擔憂,他實話對郭典說了自己的想法,卻也沒有什麼好理由能勸阻董卓的計劃。

“這便是症結所在,”郭典歎息道,“董仲穎自詡手下兵勇騎射無雙,定能破敵。我若是強行阻撓,董仲穎定然惱怒,上告朝廷。要知道天子是要越快越好的,必然同意他的計劃,那我可無計可施了。”

劉正聽出郭典的弦外之音,他已經不能否決董卓計劃,這個還得靠盧植。

這便是大漢官職混亂的緣故了,地方郡守是兩千石,一州州牧也是兩千石,中央九卿還是兩千石。郭典和董卓同為兩千石,誰也管不了誰。董卓若因此向朝廷告狀,郭典是吃不消的。

但老師盧植不同,雖然北中郎將同為兩千石,但盧植是持節的,對麾下將校有生殺予奪之權,盧植軍令董卓不能違抗。

“小子立即修書給老師,請老師定奪。”

從郭典處出來,劉正知道若盧植不能及時阻止,董卓圍三闕一殲敵於野的計劃便勢在必行了。

從昨日董卓將自己送給他的銀錠全數分給了三千部曲,並對麾下直言說是劉正所贈。劉正便知道董卓來廣宗就是要搏一個天大的富貴的,誰也阻止不了他。

真不愧是“為者則己,有者則士”的董仲穎。有董卓這種上司,豈不忠心效死,難怪日後涼州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跟著董卓廢立皇帝,殘殺公卿。

不是說董卓的計策不好,但畢竟有風險,圍住城池耗死黃巾,百勝不敗不好嗎?況且劉正是明悉後世曆史的,踐行圍三闕一的董卓沒能贏,反而因此被免官。

要趕快回帳中給盧植寫信問計,阻止董卓的貪功冒進。不過要先問問身邊張郃的意見,畢竟劉正在來廣宗之前對行軍打仗一竅不通,他真不如張郃知兵。

“儁乂,你以為如何?”

劉正將董卓計劃對張郃講了一遍,從張郃表情可以看出,張儁乂對董卓的策略頗為讚同。

“少君,郃以為似乎可行。”張郃知道盧植派劉正來下曲陽就是為了看著董卓,但董卓此計真的可行。

之前盧植因為兵力不夠圍而不攻張郃理解,可董卓三千生力軍的加入漢軍便有了在郊野全殲黃巾的底氣。

“少君,以往黃巾野戰無不是裹挾百姓漫山遍野來攻,張寶若敢放棄下曲陽,必然帶著十幾萬黃巾一起出城。那黃巾大半都是老弱,到時隻需分割包圍,便能脅迫投降。”

張郃之前跟著盧植就是這樣一路勝過來的,對於黃巾軍的戰法最為清楚。不過劉正沒和黃巾野戰過,他也知道真是那樣的話,一群烏合之眾隻要被騎兵衝殺幾次就會潰敗。但正因為劉正不熟悉之前的黃巾戰法,反問張郃道:

“可若張寶放棄百姓,留老弱病殘在後拖延我軍追擊,自己隻帶精銳往前狂奔呢?”

這樣的話騎兵被後麵的十萬流寇阻隔,外加本就兵力不足,分不出騎兵追擊,真讓張寶帶著精銳跑了怎麼辦?

張郃略一思索,便答道:“若是真如少君所言,那張寶沒有多少馬匹,想來跑不了多遠董都尉隻要甩開用以疲兵的老弱,也可追而殲之。況且張寶不會如此做,他們太平道鼓噪殺巨戶燒官衙分田地,若真的舍棄老弱,那和不能恤民的奸吏貪宦又有何不同,黃巾如何再集聚人心……”

張郃講了一半,自知失言,他是軍侯,劉正是縣令,怎麼可以當著劉正的麵罵朝廷呢。但見劉正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閉口不言。

“儁乂說得不錯,百姓寒不可衣饑不可食,天下的蠹蟲張角還是殺得少了……”

劉正說了一半,也知失言,他是縣令,張郃是軍侯,怎能當著張郃的麵罵朝廷呢。也閉口不言,領著張郃快步往自己軍帳中去,他要連夜修書寄給盧植,眼下也隻能靠老師了。

但就在劉正回到自己軍帳前,借著昏暗的火把看見一隊正在巡營的人。

為首一人不甚起眼,後麵卻跟著兩個壯漢。一人身高九尺,長須垂胸;另一人也是八尺體量,雙肩寬闊。

劉正雖然看不清他們的麵容,但已經確定那幾人是誰,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劉正按捺住狂跳的心,對著為首之人朗聲問道:

“可是劉備劉玄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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