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家。
“咚——”
沈淮序剛邁進書房,就聽到一聲輕響,一盞茶水迎麵飛來。
他微微側身,茶水擦著他的額頭飛過,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啪嗒”聲。
“廢物!”
沈太師坐在書桌後,臉色陰沉,眼神中滿是不滿。
他被罷朝在家,本就心煩意亂,看到沈淮序進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氣大傷身,父親消消氣。”
沈淮序站在一旁,低著頭,但脊背挺得筆直,聲音溫和而恭敬。
“禍患非但沒除掉,老夫還被長公主殿下罷了朝,這就是你的好計策?”沈太師語氣中帶著幾分怒氣,語氣急促,顯然心中十分惱火。
沈淮序沒有反駁,隻是微微抬起頭,眼神平靜地看著父親,默默承受著他的怒氣。
等沈太師說完,他才輕聲說道:“父親莫急,孩兒已經想好了對策。”
沈太師剛要追問,一道清脆的童聲突然傳來:“爹爹!”
聽到這聲音,沈太師的臉色瞬間緩和下來,原本緊繃的神情變得柔和,臉上露出慈父般的笑容,蹲下身子,張開雙臂,溫和地說道:“衡兒,過來。”
很快,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笑嘻嘻地跑了過來,撲進沈太師的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說:“爹爹怎麼生氣了呀?不生氣好不好,衡兒陪著爹爹。”
沈淮序站在一旁,目光淡然地望著他們父子倆。
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疏離,仿佛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微微垂下眼簾,眼眸深處的光芒在這一刻變得愈發深邃。
隻見沈太師笑的臉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寵溺地勾了勾男孩的鼻子,輕聲哄道:“好,衡哥兒陪著爹爹,爹爹就不生氣了。”
“老爺,您再這麼寵著衡哥兒,可就慣壞了。”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嗔怪。
沈太師抬頭望去,隻見一位美婦人輕移蓮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
這位美婦人雖已年過三十,卻依舊風姿綽約,眉眼間透著幾分溫婉,臉龐保養得宜,肌膚白皙如玉,仿佛歲月從未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她身著一襲淡青色的長裙,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搖曳,更添幾分柔美。
然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位美婦人可絕非表麵上的柔弱可欺。
她心思細膩,極懂得察言觀色,幾句貼心的話語哄得人舒舒服服,因此深得沈太師的寵愛。
如今她掌管府中中饋,眾人見了她,皆喚一聲秋姨娘。
此時,她正微微低著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柔弱,仿佛隨時會落下淚來,惹人憐愛。
“這是怎麼了?”沈太師察覺不對勁,出聲問道。
秋姨娘忙低頭擦了擦眼角的淚,輕聲說道:“沒事,沒什麼大事。”
沈太師卻將目光落在秋姨娘身後的沈綰綰身上,語氣中帶著幾分嚴厲:“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些。”
沈綰綰一臉憤憤不平,氣鼓鼓地說:“還不是昨天被管家接進府的那個表姑娘!她簡直沒半點規矩!昨日我好心帶她熟悉府裡,還讓管家好好照顧她,讓她有什麼缺的少的儘管跟我說,我是真心把她當親姐妹看待的。可她呢?愛理不理的,連個招呼都不打!我忍了,為了家宅安寧,我都能忍。可她連今日拜見爹爹和娘親的規矩都不懂,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影!”
沈綰綰越說越激動,最後忍不住抱怨道:“不就是仗著是已故夫人的外甥女,就目中無人了?”
她側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淮序,語氣微微收斂了一些,但還是忍不住嘟囔道:“他們就是看不起娘親是妾室出身,才敢這麼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好了,綰綰,彆再說了。”秋姨娘輕輕按住沈綰綰的手,語氣裡帶著幾分安撫,試圖止住她的抱怨。
沈綰綰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紅紅的,心疼地望著秋姨娘,嘟囔道:“娘親,您就是太心善了,那些人分明就是把咱們當軟柿子捏,您還這麼縱著他們!”
秋姨娘歎了口氣,眼神裡滿是無奈,輕聲道:“娘本來就是妾室,人家是尊夫人的外甥女,身份擺在那裡,心高氣傲也是難免的。”
沈綰綰被秋姨娘輕輕攬在懷裡,身子微微顫抖,小聲地抽泣著,淚水打濕了秋姨娘的衣袖。
平日裡,沈太師最見不得她們受委屈,一旦有人敢欺負她們,他早就拍著桌子大發雷霆,讓人去給她們出氣了。
可今天,她們等了許久,卻始終沒等到他的回應。
難不成那新來的表姑娘有什麼不同之處?
秋姨娘心中一沉,忍不住抬眼,偷偷瞥向沈太師。
隻見他的目光卻落在沈淮序身上,一動不動,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沈淮序依舊站在那裡,神色從容,眼神裡透著幾分深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太師的目光微微閃動,他想起沈淮序之前說過的“對策”,心裡猛地一震。
沈今棠那個禍害,今日突然就沒了動靜。
難道這真是沈淮序的計劃?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眼神裡透著幾分疑惑和思忖。
書房裡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沒人敢開口,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沈淮序微微偏頭,眼神不經意地掃過那對母女。
隻見沈綰綰哭得梨花帶雨,秋姨娘則一邊輕拍著她的背,一邊用帕子擦拭著眼角的淚痕,臉上滿是心疼。
對於這副場景,沈淮序早就見怪不怪了,這在沈家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他微微皺了皺眉,清了清嗓子,說道:“昨日,世子殿下入府了。”
顧知行入太師府,沈淮序是知道的,甚至還是他特意讓人放行,讓顧知行順利的帶走了沈今棠。
沈今棠留在太師府,他們若想動手除去她,實在不方便,畢竟名聲不好聽。
但如果她到了顧知行手裡出了事,那可就是一箭雙雕。
這個道理很簡單,沈太師自然也明白。
但他其實壓根兒沒搞明白沈淮序到底用了什麼招數,才把顧知行引到太師府來擄人。
隻是他心裡清楚,隻要最後的結果對他們有利,過程並不重要。
他冷冷地盯著沈淮序,語氣裡沒有一絲溫度,道:“還不快去辦!”
這話聽著,哪像是當爹的對兒子說話,分明就是上司在吩咐下屬。再看看他懷裡抱著的小兒子,那副溫柔勁兒,和現在這冷冰冰的樣子,簡直天壤之彆。
沈淮序微微點頭,轉身離去,視線卻忍不住落在了身後的沈太師和秋姨娘身上。
秋姨娘正輕輕拍著沈綰綰的背,安慰著她,而沈太師則一臉寵溺地看著懷裡的小兒子,一家四口,看著好不甜蜜。
但隻是一瞬間,沈淮序眼中的羨慕就被他壓了下去。
他微微垂下眼簾,掩蓋住眼中的複雜情緒。
什麼親情,早在他母親被逼死的時候,就已沒了乾淨。
——
長公主府,顧知行臥房。
天剛亮,沈今棠就醒了。
她輕手輕腳地把地上的被褥疊好,放回櫃子裡,又簡單地清洗了一下自己。
收拾完一切,顧知行還在睡,呼吸平穩,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她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