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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安定漢地唯我願(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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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肅這封信的確有春秋縱橫家之三味了。

首先描述一種極為悲慘的後果,隨後將事實掰開揉碎一點點梳理清楚,並且給出兩種結果。

當然,無非就是,順天者昌逆天者亡,而天命在我罷了。

唯獨梁肅乃是石琚父親石皋的弟子,此時大咧咧的討論石氏祖墳的位置,不免讓人惱怒異常罷了。

石琚憤然將書信團起,奮力在案幾上一拍,喘著粗氣生了片刻悶氣之後,方才將那一團書信重新展開,再次仔細閱讀起來。

梁肅的信中還是言之有物的,不僅僅是論了天下局勢,更是將金軍內部鬥爭說的一清二楚。

說白了,之前紅利期的時候,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女真人有肉,漢兒也能跟著喝口湯。

現在金國眼瞅著就要被打崩了,女真人自己都快沒吃食了,難道還會管漢兒的生死?

就算你們齊心協力打退了宋軍又能如何?就算宋國來求和又能如何?

東金主力已儘,漢軍掃蕩河北之後,就能與山東連成一片,再加上一部分中原,劉大郎大勢已成,還有誰能撼動?

隻可惜到時候石琚連回到家鄉祭祀祖宗都無法做到,不過梁肅可以保證,肯定能將石琚埋回到石氏祖墳之中。

石琚冷笑一聲。

梁孟容這廝這是昏了頭了嗎?真當打天下是拔蘿卜般輕易?劉淮到如今起勢不過三四年,誰家的天下是三四年就能打下來的?

不過石琚畢竟是攻讀過史書,經曆過良好教育的。

他突兀從劉淮的姓氏,以及他所打出的‘漢’字大旗上想到了漢高祖劉邦。

當日高祖打天下,不是也是僅僅用了七年的時間嗎?

當時的情況與今日何等相似,想要作亂稱王者不計可數,但高祖硬生生憑借著過硬的軍事能力,打得‘天下絕望’,方才建立漢王朝,延綿四百餘年。

如今的劉淮也差不多是這樣,不管是多大規模的戰場,也不管是哪方的戰鬥,隻要他出場,那就一定會攻必克戰必勝。

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卯金刀……卯金刀……

這年頭無論是誰都脫離不了這一套,不過石琚畢竟是個儒者,心中一掃怪力亂神之說後,終於拿起了劉淮所寫的書信。

這封信要比前一封招攬信更為直白,甚至其中直接開始了封官許願,並且都將石琚麾下囊括在了其中,什麼州縣任免規則、中樞勘磨範圍、軍官考核因素,全都說的一清二楚。

如果單單是這些也就罷了,劉淮書信中的最後一句,徹底讓石琚心神恍惚了起來。

“這天下間,除了我這裡,又有誰能讓石相公一展胸中抱負呢?你我明明誌向統一,為何不能聯手將漢地徹底安定下來,成就一番豐功偉業呢?”

石琚坐在案幾之後,看著書信上的文字,呼吸粗重,就連眼前都漸漸恍惚起來。

“安定漢地……”

石琚喃喃自語,靠在椅背上,抬頭望著帳篷的頂端,一時間思緒萬千,腦中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片刻之後,石琚終於回過身來,看向了身前的杜無忌:“杜大郎,你說我若是投向山東劉大郎,你會追隨我嗎?”

在蒲察世傑率領女真兵馬渡河之後,此地也就成了石琚的一言堂,在心情激蕩之下,他說話更是無所忌諱。

而另一邊的杜無忌還以為自己那夥人的謀劃被發現了,渾身一激靈,隨後單膝跪地說道:“石相公,我乃是喪家之犬,生死榮辱隻係於石相公一身之上,自然是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

石琚微微一笑:“若是我投宋國呢?”

杜無忌微微一愣,思量片刻之後,竟然從腰間拔出匕首。

石琚的親衛甲士立即拔刀,而石琚則是笑容不改:“怎麼,若是我投宋國,你就要殺我嗎?”

杜無忌跪在地上,雙手捧著匕首,懇切說道:“石相公乃是河北出身,可能看不清楚,我們久居河南,早就已經知道,宋國絕非善地。尋常百姓到了淮南,為奴為婢,總還是有條出路,但若是如石相公這般高位之人,則免不了受那些江東鼠輩的折辱。

我今日拿刀,不是為了逼迫石相公。可若石相公真的想要投靠宋國,末將雖然無從阻攔,卻也要用一腔頸血來死諫的。要我說,與其投降宋國,石相公還不如自立稱帝,我等也能當個大將軍之類的官職。”

石琚凝視杜無忌的雙眼片刻之後,方才正色說道:“杜大郎的勸諫,老夫聽進去了。不過自立一說過於荒謬,不說河南乃是四戰之地,到時候會被各路兵馬打成何等模樣。老夫也沒有當皇帝的命。

不過山東劉大郎對於你們這等豪強十分苛刻,而宋國說不得還會優容一些,為何你竟然想要投靠劉大郎多一些呢?”

杜無忌依舊跪地不起,但言語不停:“因為劉大郎乃是守規矩之人。”

石琚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一般,笑了幾聲之後方才說道:“劉大郎還守規矩?你可知道他殺了多少大金的使節了嗎?如今朝堂上下隻把這廝當個瘋子對待。”

杜無忌言語依舊誠懇:“這當然也是守規矩,隻不過劉大郎守的卻不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規矩,而是他的那番絕對不與金國議和的規矩。

更是在守‘驅逐韃虜,恢複中華’的規矩。石相公,若不是劉大郎始終堅持這番規矩,當日東平府內亂的時候,整個山東也該亂了。”

石琚收斂笑容,仔細思量片刻後,方才抬了抬下巴:“繼續說。”

杜無忌:“正是因為劉大郎守著自己的那番規矩,守著自己設立的律法,寸步不讓,所以方才讓我們這些河南土豪心裡有底,該交出多少錢糧土地,該守什麼規矩,心中也會有數。

而宋國與金國都是吞人的惡虎,與他們是講不得什麼規矩的。就如同宋國,今日喊著收複失地,明日將主戰派殺的殺,貶的貶,後日再說要北伐,人在其中,會被前後拉扯的不成樣子的。”

杜無忌隻覺得今日所說的言語要比以往數日說的還要多,卻終究是自家小團體所商議出的肺腑之言,所以倒也是情真意切。

石琚再次點頭,卻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向了杜無忌:“杜大郎,你是不是早就想投靠山東了?”

杜無忌將匕首插回腰間,正色以對:“不敢欺瞞石相公,其實也並不是很早,隻不過如今朝廷對河南,對我等河南漢兒壓迫越來越重,不得已方才去尋出路罷了。

但這個出路,終究還是得石相公點頭,方才成行。”

石琚將手中書信折了折,隨後放在油燈上,直到兩封書信全都變成灰燼之後,他方才對杜無忌說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莫要聲張。”

杜無忌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水,起身應諾。

原本他還以為這一遭已經完了,卻沒想到有軍使唱名而入,並且高舉令牌大聲說道:“石琚石相公何在?良弼相公,都元帥要召開軍議,召集漢兒軍統製官、行軍猛安以上者參加。”

杜無忌聞言大驚失色之餘,情不自禁地摸向腰間匕首,從側後方看著軍使脖頸,麵露猙獰之色。

石琚接過令牌,仔細打量了一番又扔了回去:“如今已經臨敵,陳州軍中無法離人。你且回去,與都元帥、良弼相公二人言明,本相過會兒就到,但是隻有我一人罷了。”

軍使慌忙接過令牌,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石相公,這是軍令。”

石琚端起茶碗,飲了一口方才說道:“那待會兒我過河之後,就讓都元帥以不從軍令為由,將我斬殺了吧。”

軍使雖然是中層軍官,卻也根本不敢搭這種話,隻能訕訕低頭,口稱得令,隨後立即轉身離去了。

“還是得辛苦杜大郎一趟。告訴張術他們,我要去河對岸參加軍議,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謹守營盤。無論誰打過來,都給我打回去。”石琚淡淡吩咐完畢之後,起身開始著甲:“然後帶著五十甲士,隨我一起走一趟吧。”

杜無忌的右手從頭到尾都是扶在腰間,直到這時候方才有些激動的大聲應諾,隨後迫不及待的轉身離去。

無論石琚是不是已經被自己的言語所說動,其人終究是要與仆散忠義、紇石烈良弼二人徹底對立起來了。

無論如何,這對於河南漢兒來說,這都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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