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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張儀為秦說連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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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興元年八月。

隨著秋風從北吹拂向南,無論南北都進入了秋收的行列。

在農業社會中,秋收的地位毋庸置疑,按照常理來說,各方政治勢力應該將精力全都放在收獲糧食上來,放鬆軍事對立。

但事實上,後世的編年體史書上,會以‘天下煎熬’四個字作為自這個月以後數年的注腳。

這是過去幾年中最差的一年,同時也是未來幾年中最好的年景。

對於許多地方來說,今年可能是未來幾年中最後一次豐收之年。

亂世真的要到來了。

然而首先撥倒多米諾骨牌之人,卻不是宋國的名臣大將,不是金國的兩位皇帝,也不是已經逐漸崛起的蒙兀汗王,更不是已經打定主意休養生息的山東豪傑。

而是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西夏,興慶府。

移剌道飲著杯中茶水,望著驛館中的佛像,皺起眉頭。

身為傳統的儒家士大夫,移剌道對於佛道並不是十分反感,但他卻覺得西夏有些過於崇佛,以至於在驛館中都有如此巨大的金身佛像,屬實是勞民傷財。

移剌道不知道的是,西夏崇佛的風氣雖然由來已久,卻是當今西夏皇帝李仁孝繼位之後方才變得驟然興盛的。

作為西夏的第五位皇帝,李仁孝雖然是黨項族,卻已經被漢化的差不多了,西夏國內更是儒風鼎盛。

在十八年前,李仁孝仿照宋國製度,建立太學,隨後建立孔廟,祭拜孔子,建立科舉製度。

除了選拔人才之外,更重要的是壓製晉王李察哥一派。

但是具體實行起來就出了各種情況。

李察哥為李仁孝父親李乾順的心腹,屬於宗室大將,逼殺北宋西軍的‘天生神將’劉法,不止一次拯救過西夏小朝廷,堪稱勞苦功高。

但李察哥屬於那種貪財好色戀權卻又忠於西夏小朝廷的宗室,加上年歲又大了,其實並沒有奪權的心思。

可李察哥一派的其餘人就不一定了。

李察哥心腹中,其中有一人喚作任得敬,本來是宋國小官出身,在靖康之變後投靠了西夏。

任得敬本身也有些才乾,在鎮壓西夏內部叛亂的時候屢立戰功,在加上他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李乾順,也就有了一層外戚的身份,在十餘年前獲封西平公。

李察哥也有意加深自己在朝中的勢力,想要舉薦任得敬入朝。

但是西夏小朝廷中還是有些明眼人的,理由也是擺在眼前的。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一個漢人在黨項人的朝廷中不要想著去謀取高位,即便是外戚也不可能!

其中反對最為激烈的,就是濮王李仁忠了。

但第二年李仁忠就病死了,李察哥趁機舉薦任得敬來到朝中,李仁孝也不得不同意,任命任得敬為尚書令。

後來沒過幾年,李察哥也病死了,這下子任得敬徹底無人可製,升任國相,權傾朝野。

李仁孝到此時才想要全力打壓任得敬,卻突然發現了一個尷尬的局麵。

在晉王李察哥死後,西夏全國除了任得敬,竟然沒有靠譜的大將了。

這要是將任得敬處死,西夏豈不是不設防了?

就這麼稍稍猶豫的空檔,任得敬野心日熾,以其弟任得聰為殿前太尉,任得恭為興慶府尹,又命族弟得仁為南院宣徽使,侄子任純忠為樞密副都承旨。

至此,任氏家族把持了西夏王朝的軍政要職。

羽翼豐滿的任得敬進而脅迫李仁孝封他為楚王,從此出入儀仗,幾乎與李仁孝不相上下。

李仁孝不得已,除了大力推崇儒學,提拔士大夫官員之外,還要崇佛,期望以宗教方麵來壓製任得敬。

隻能說是病急亂投醫了。

結果自然是收效甚微。

如果按照曆史發展,在幾年之後,任得敬就會試圖分裂西夏為南北二國,讓李仁孝去北方吃沙子去。

這個曆史事件史稱‘任得敬分國’。

至於移剌道這名外交人才如今為什麼會在西夏,那就說來話長了。

移剌道在徒單部族兵覆滅之後,並沒有跟著徒單貞與徒單永年這兩名倒黴蛋一起行動,而是迅速剪掉辮發,化妝成了一名和尚,一路風餐露宿披星戴月,抵達了河間府。

待回到幽州之時,完顏雍也從軍報上得知了此戰的結果,但他對於移剌道倒是沒有過多責怪。

平心而論,移剌道已經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把天平軍都搞分裂,可以說是此番大戰最大的戰果了。

後來金軍棋差一著,沒有平定山東賊寇,可以說是天意,非戰之罪。

也因此,在論功行賞之後,移剌道被提拔為同知中都路都轉運事,類似計相的職位。

不過還沒有在位子上乾上半年,隨著天下形勢發生變化,完顏雍再次想起了這名憑著一張嘴就分裂天平軍的外交天才,將其派到了西夏,以贈送西夏皇帝李仁孝經文的名義,來拉攏西夏。

這次完顏雍依舊給了移剌道很高的自主權,讓他根據具體形勢來決定對策。

宋國與西金如今正在關西對峙,這兩個國家都是完顏雍想要滅掉的,然而他身在幽燕,對於關西形勢把握不住,具體要進攻哪一方,還是得讓移剌道探查一番方才可以。

“天使久等了。”

移剌道在驛站中歇息了一日之後,就有一名須發皆白,梳著奇怪飛鳥發髻的老臣前來拜見。

移剌道隻是矜持點頭,保持著天國上使的風範。

西夏老臣倒也不惱,反而再次恭敬行禮:“在下喚作熱辣公濟,乃是大白高國的禦史尚書。”

西夏雖然也有一些部落化遺風,但畢竟立國時間比金國還要長,中樞權力也還是有的。

禦史尚書作為宰相之下的第一人,也算是位高權重了。

換句話說,這名喚作熱辣公濟的黨項人,是可以替李仁孝做些決定的。

“既然主事的人來了,那咱們就直入正題吧。”移剌道十分無禮的在床榻上箕坐著,單刀直入正題:“你們西夏皇帝馬上就要死了,你知道嗎?”

熱辣公濟聞言一愣,隨後也不再假裝恭敬,負手冷笑說道:“嗬嗬,天使這番說辭,我倒是聽不懂了。難道你們陛下要從幽燕發兵,跨過瀚海,來攻打興慶府嗎?”

移剌道似笑非笑的說道:“有何不可嗎?”

熱辣公濟被氣笑了,直接攤開雙手:“那你們來啊。”

互相用垃圾話試探了一番後,移剌道見沒有占到便宜:“我聽說你們國家有個楚王,似乎喚作任得敬的,掌管內外軍權,製逾皇帝。這廝如果有朝一日想要真的當皇帝,該如何是好?”

熱辣公濟再次冷笑了幾聲:“那時候我們大白高國就學習一下大金的治政經驗,學習一下大金是如何處理叛逆的。”

你們金國都裂成兩個了,還有什麼臉來指責我們西夏權臣勢大?

“嘖嘖嘖……”移剌道自然理解熱辣公濟的諷刺,卻沒有惱怒,隻是嘖嘖稱奇:“以熱辣公的意思,你們皇帝也是完顏亮那般無道之君嗎?”

熱辣公濟知道落入了移剌道的言語陷阱之中,但是在密室之中,又隻有二人私下言語,所以他也不怕:“若是天使隻想要與陛下說這些話,那老夫恕不奉陪。”

說罷,熱辣公濟轉身欲走。

若是金國現在沒有分裂,那麼熱辣公濟肯定不敢這樣做的,但如今金國分裂成了兩個,還指不定是誰求著誰呢!

“熱辣公,且慢。”

果真,在熱辣公濟走到門口的時候,移剌道終於下了床榻,整理了一下衣冠後躬身一禮:“剛剛在下言語之中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見到移剌道依舊是笑嘻嘻的模樣,熱辣公濟也瞬間沒了脾氣。

兩人畢竟都是國家重臣,即便互相再看不順眼,也得以國事為重。

“天使,剛剛的言語且都過去,此番千裡迢迢趕來,難道真的隻是為了給陛下送一些經書嗎?”

麵對熱辣公濟的疑問,移剌道緩緩說道:“自然是來救你們大白高國陛下的。”

熱辣公濟當即就要作色。

移剌道卻不管不顧,直接說道:“剛剛我說的哪裡有錯嗎?你們楚王聲勢已經大到了此等程度,宮中府中皆有親信,還有子侄兄弟為統兵大將,更有王爵在身,金鼓禮儀一如皇帝,想要更進一步,有什麼奇怪的?”

“而且,任得敬是漢人。他不僅不是李氏皇族,甚至不是黨項人,難道你們這般老臣,就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他篡位不成?”

熱辣公濟一開始還十分憤怒,但聽到最後時也沉默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如何能不怕呢?

“天使可有什麼辦法?”作為任得敬的死對頭,熱辣公濟自然是想要乾掉對方的,可哪裡有這麼簡單?

移剌道笑了:“熱辣公可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了,如今熱辣公所畏懼的,無非就是任得敬手中的兵權罷了。然而這廝兵權是如何獲得的呢?還不是到處廝殺,鎮壓叛亂得來的嗎?”

“大白高國的皇帝,如果想要收攏兵權,是脫不了一場大戰的。”

熱辣公濟聞言擺手:“天使說笑了,如今大白高國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如何能出戰呢?”

“嗬嗬,你們陛下竟然還以為自己有的選嗎?這是最後的機會了。”移剌道一臉高深莫測:“現在你們畏懼害怕,想要致任得敬於死地,難道任得敬就沒有找機會殺掉你們的心思嗎?沒準現在他已經準備好了。”

說著此處,移剌道嘖了兩聲,看向了窗外:“你說如今,在興慶府手眼通天的楚王殿下,知不知道你我密談?而他……”

移剌道看向了額頭已經布滿虛汗的熱辣公濟:“又在與誰密謀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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