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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以信為刀以刺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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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七月流火。

按理到了農曆七月,天氣就應該如同《詩經》中的這句名言一般,逐漸轉涼,但是不知道今年是怎麼回事,天氣依舊燥熱不堪。

石琚感覺自己盔甲之下的衣袍應該已經濕透了,但他卻依舊站立在烈日之下,掃視著將台下肅立的一萬大軍。

這支被稱作長槍漢兒軍的兵馬正是石琚新組建兵馬的核心,如今已經訓練了幾個月,列起陣來,倒也算是有模有樣。

石琚雖然有兩萬的軍額,卻不可能將這些兵馬全都訓練成正軍,一來時間不夠,二來錢糧也不夠,到最後隻有一萬正軍,配著一萬輔兵這種配置,倒也算是有模有樣的撐起了攤子。

此外,石琚還命令河南各地組織團練,將團練使的名頭不要錢的發放出去,算是打了豪強一巴掌的同時,給了他們一個甜棗吃。

最後的結果就是河南南部的團練猶如雨後春筍般崛起,一個州有七八名團練使,比較窮的隻有一兩百人守著莊子,比較富的足以聚集數千兵馬。

當然,這些團練兵馬大多數都是甲沒有,馬暫無,軍餉為零的貨色,可終究是搞得熱熱鬨鬨,猶如軍閥蜂擁而起一般。

對於這些團練,河南的金國官員自然也是拉攏與戒備並存。

而地方團練使也不會因為任命文書是由石琚發放的,而對石琚言聽計從,感恩戴德。

亂世之中,終究還是要看實力的。

此番就是石琚在展示自己的肌肉。

也因此,來到陳州觀禮的不僅僅有蒲察世傑與張守素這一文一武,各地比較有名頭,麾下能拉出數千兵馬的團練使也基本上全都來了。

“分列!”

“列鶴翼陣!”

“守!”

伴隨著一聲聲的軍令,旌旗招展,金鼓齊鳴,傳令官在陣列的縫隙中來回穿梭,傳遞軍令。

不多時,將領們就指揮著麾下步卒進行了數次變陣,竟然絲毫不亂。

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

一般人可能覺得這也沒什麼,無非就是大軍來回走動罷了,但蒲察世傑這等軍中悍將臉色瞬間就變了。

對於他們來說,能在混亂的戰場上聽到並堅決的執行命令,而且執行的一絲不苟,步卒能列成大陣,就已經有資格跟金國正軍正麵交鋒一場了。

麵對這樣的軍隊,金國正軍即便能戰而勝之,損失一定也會不小的。

而那些地主豪強出身的團練使就更加畏懼了,這種大規模軍隊調動屬於屠龍術,許多人彆說會用了,連見都沒有見過。

“石相公果真好手段,短短數月就將一群烏合之眾,訓練成這副模樣,此等手段,老夫不及矣。”

待到傍晚,大軍歸營,石琚幾人勉勵了一番那些團練使後,也回到了帥帳之中。

蒲察世傑幾乎迫不及待的發出了一番感慨。

“是啊,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石相公一名文士,竟也能如此知兵呢?”張守素也捋著花白的胡須感歎。

這廝在巢縣之戰後原本想要投靠完顏雍,卻因為族兄張浩在汴梁被牽扯住一直沒有成行。

等到完顏亮如閃電般歸來之後,他更是哪裡都去不成了,被隔在渦口,被迫當了一名忠臣。

至於完顏奔睹,去年九月就在渦口一命嗚呼,去見完顏阿骨打去了,以至於如今張守素就如同浮萍一般,除了渦口那幾千兵馬,什麼都沒有,更是因為立場動搖而在完顏亮與完顏雍之間左右不是人。

但還是那句話。

此時乃是亂世。

在平世中被皇帝懷疑那就是天塌了,但在亂世中,有兵就是草頭王,隻要繼續掌握渦口兵馬,那麼張守素的地位就依然穩如泰山。

這廝可是從渤海高永昌建國的時候就活躍於政壇的老臣,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如今這番景象,隻能算是毛毛雨。

聽到張守素與蒲察世傑的吹捧,石琚解下身上最後一件鐵裲襠,隨手掛在衣架上,隻穿著濕透的短打素衣笑著回應:“兩位都是老將,可莫要折煞我這書生了。”

“我招募的兵馬,本來就有些從軍的底子,甚至有些人都是從兩淮戰場上跑回來的,隻差些整編罷了。”

“而我麾下的將軍,也是紇石烈相公精挑細選的。”

“再加上訓練充足,軍餉完備,裱糊一支兵馬,其實並不算是難事。”

石琚拿起一個大蒲扇,一邊扇風,一邊似笑非笑的說道:“我這鐵槍漢兒軍,自然是比不上武捷軍與渦口兵馬的。但勝在後備兵馬齊全,河南漢兒皆能從我召喚。”

蒲察世傑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武捷軍在去年從徐州撤退的時候傷亡慘重,尤其女真騎兵更是如此,今年同樣招兵買馬,補充軍隊。

但關鍵是在河南南端哪有什麼女真契丹人?漢人倒是遍地都是,可要是將漢人都吸納進來,武捷軍中的女真人話語權就會被急速稀釋,到時候蒲察世傑總管的位置都很難坐穩。

折騰了幾個月,武捷軍方才堪堪補上了二十個謀克,距離滿員還有一定距離。

“還有張相公。”石琚得勢不饒人,看向了張守素:“我早就說你在渦口多招納一些漢人,你非不聽,如今是不是又有人鬨事,需要我去平定一下?”

張守素苦笑說道:“他們無非也是想回家罷了,總共六千多人,若是石相公南下廝殺一番,邊防都要不得了。”

話題終於到了正軌上。

此番二人前來,也是為了與石琚商議該怎麼完善河南防線。

宋國再怎麼弱,那也是萬裡大國,若是被他們渡淮占了便宜,那該怎麼辦?

難道還真的指望仆散忠義放棄鎮守汴梁,南下來救援嗎?

更何況仆散忠義還得應對南陽方向,根本是沒有餘力的。

現在河南南部數州,除了數量已經不太清楚的團練兵馬還有地方守軍,最大的三支野戰軍,一支在壽州、一支在渦口,正麵應對宋國,一支在陳州作總預備隊。

正軍人數加起來大約三萬人,也是金國在河南南部維持統治的最後軍事力量了。

當然,對此石琚還是有些不滿足的。

在他看來,待到今年秋收之後,還得進行下一輪擴軍,他麾下這支漢兒軍的規模最起碼要將武捷軍壓死才可以。

否則他憑什麼在這數州之地軍政一把抓?

石琚掌握了話語主動權,還來得及繼續壓迫二人,就有人快步進入了大帳。

這名明顯是石琚親兵打扮的甲士渾身汗津津,一看就是剛剛經曆了一番奔波,他沒有想到帥帳中還有其餘人,當即就有些遲疑。

“阿文,這是張相公與蒲察總管,有什麼軍情,可以當眾說來。”

石琚看到了親兵在給自己使眼色,但在這種本來就是互相戒備生疑的場合中,他反而要示之以誠,光明正大的將所有政事軍事挑明,以示自己無私。

親兵無奈,隻能拱手說道:“剛剛有人來到大營外,說是有相公家書。俺們看著此人麵生,想要將他一起請回來,不過他將包裹遞給俺們之後,直接撥馬就逃了。”

“俺們終究不敢傷他,到最後也沒有追上,不得已,隻能帶著這包裹回來了。”

說著,親兵從腰包中摸出一封厚厚的信封,雙手奉上。

在座之人皆是聰明人,如何不知道事情蹊蹺?

如果真的是親人來送家書,那還跑什麼?

石琚倒是不慌不忙的放下茶盞,伸手接過信封後,掂量了一下重量搖頭笑道:“這哪裡是家書,說是公文都不奇怪。二位不妨與我一起參詳一下,說不定是陛下予我的軍令呢?”

石琚口中的陛下自然就是完顏雍了。

蒲察世傑笑了一聲:“沒準真的是家中思念過甚呢?石相公自便吧。”

說是自便,但蒲察世傑卻連起身回避的想法都沒有,隻是斜眼看著坐在首位的石琚,大有你不讓我看我今日就不走的意思。

張守素雖然沒有明說,卻也大約用實際行動將意思表明了。

石琚搖頭失笑,拆開了信封,從其中倒出了數本書籍,外加一封薄薄的書信。

石琚皺起了眉頭,首先拿起了那幾本書籍。

“《格物論》,朱熹……”

“《商稅法》……”

“《授田法》……”

“《屯田法》……”

石琚將數本書籍放到一邊,然後拿起那封書信,撕開了封口。

此時蒲察世傑與張守素已經來到了案幾之前,他們並沒有十分沒有禮貌的探頭去看石琚手中的信紙,而是皺著眉頭拿起了案幾上的幾本書來。

“朱熹的名字,我也聽說過,似乎是有南朝下一代大儒之稱,這《格物論》,難道是他的新作?”

張守素喃喃說道:“格物以致知嗎?嗬,這朱熹果真自大,竟要要為往聖絕學開辟前路……”

雖然口中言語輕蔑,但隻是翻看了幾頁,張守素的表情就慢慢凝固起來。

任何一個通讀聖賢書的儒者,都會或多或少意識到儒學中存在著一個大問題。

以往這些問題可能都是霧中花水中月般朦朧,但真的有人完整將方法論論述出來之後,任何登堂入室的儒者都會有一種恍然大悟般的戰栗感,隨後就是深深的恐懼與畏服。

“這……這《格物論》……”

見到身邊的張守素已經有些失魂落魄,語無倫次,蒲察世傑雖然奇怪,但沒有多想,而是拿起一本署名魏郊的《徐州五縣授田筆記》,仔細翻閱起來。

其中文采並不華麗,許多都是大白話,卻十分樸實詳細的記錄了徐州治下五縣是如何對普通百姓授田,其中又出現了哪些問題,又是怎麼將這些問題全都解決的。

最後,魏郊還展望了正常一家五口的收入水平,以及稅收能有多少。

末頁上還有山東靖難軍節度府一些批示,讓轉運司專門印刷一些,發放到各地授田官員手中,以作參考。

蒲察世傑從來不隻是個武夫,他在民政上也有許多建樹,隻是看了這一本《筆記》,就大約能看到背後的許多事情。

比如完整的技術官僚體係,健全的反饋機製,安全的地緣環境等等。

如果其餘幾本書籍都是這種等級的文書,那……

想到這裡,蒲察世傑也有些不寒而栗起來:“這……這些……都是……”

石琚看完了書信,長歎一聲之後,攤開手來,語氣複雜的說道:“正是山東劉大郎送來的。”

三人看著書信與書籍,一時間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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