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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德順故人書信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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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信的落款是‘德順軍故人’。

雖然這隻是一種遮掩手段,而且顯得有些故弄玄虛,但吳璘一眼就看出,這必然是張中彥的來信。

因為張中彥在富平之戰後投降金國,當時他的職位就是知德順軍。

對於這名以往的戰友,後來的叛徒,如今的金軍西路軍二號人物,吳璘倒是沒有什麼鄙夷之情。

富平之戰,吳璘就是當事人,如何不知道前因後果?

本來戰敗也就戰敗了,天下沒有不敗的兵馬,也沒有常勝的將軍,該貶斥就貶斥,該責罰就責罰。

哪怕是要殺人,總該整編了兵馬,安撫住軍心,然後讓有司來按照國家法度,明正典刑的殺才對。

關鍵在於張浚是個眼高手低的貨色,他在富平之戰失敗後,沒有任何緩衝,直接以喪師辱國的罪名,開始對參戰各方治罪。

折騰一圈之後,張浚以敗軍之罪,將劉錡的親哥劉錫貶斥,斬殺了趙哲及其部將張忠、喬澤,使得軍心驚懼。

在這種情況下,環慶路將領慕容洮叛投西夏,涇原路將領張中孚、張中彥、李彥琪叛降金軍,也就不奇怪了。

雖然後來張中孚與張中彥兄弟二人又有一些反複橫跳般的舉動,但根子上還是因為富平之敗。

彆的不說,如果要論戰敗之罪的話,張浚這個最高指揮難道不是罪責最大之人嗎?

吳璘對此也是心有戚戚,在之後雖然與張中彥也對陣過幾次,卻終究沒有深仇大恨。

而此番張中彥來信明麵上是要邀請吳璘陣前一敘,但其中意味,兩人都明白。

無非就是張中彥覺得金國不行了,想要改換門庭,隻不過因為已經叛逃過一次,張中彥擔心宋國還會翻舊賬,所以來找吳璘投石問路。

此時張中彥正率領這一支漢兒軍駐紮在鳳翔府,如果能將其招降,那麼吳璘也不用費儘力氣去啃涇河通道了,直接沿著渭水就能殺進關中,奪回長安。

這個時代的隴右之地可不是宋國之前的那種狀態。

為了與西夏對抗,整個隴右都成了大前線,在數次野戰失利後,宋軍定下的戰術就是修築堡壘,穩紮穩打。

從西夏李元昊立國到富平之戰宋國徹底丟掉關中隴右,一共八十多年,宋國就修了八十多年的堡壘。

這個城堡,那個軍寨,層層迭迭,密密麻麻,讓進攻方看了都頭皮發麻。

吳璘在之前為什麼拚著身體虛弱,也要猛攻德順軍?

就是因為德順軍的軍堡太多了,如果不在金軍兵力不足的情況下攻下,還不知道啃到哪年去呢!

如今張中彥想要帶著鳳翔府一起降宋,那真的是出乎意料的驚喜。

不過吳璘也不是聽風就是雨的小年輕,他本能的還是有些一絲懷疑。

人做事總是要有動機的,張中彥早不寫信,晚不寫信,為什麼要在此時送來信件?

這其中是發生了什麼了嗎?

“派遣探馬,裝扮好,繼續去關中探查,我要所有的情報。”

吳璘對身側親衛下令後,又招手將一名參謀軍事喚來。

“你去聯絡在關中的暗探,我要所有的消息,來往客商多少,乃至於物價高低,我都要。”

“喏!”

“小五,你過來替我寫回信,其中大約就是老友多年未見,甚是想念,家中子女安康之類的廢話。

在最後寫上一句: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人心人心思定,天下將安,還望早做準備,借以存身。”

“喏!”

士卒吏員們紛紛忙碌起來,而吳挺卻是皺起了眉頭:“父親,是不是要改一下計劃?”

吳璘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此時一動不如一靜,我不知道張中彥是怎麼想的,又為何有這般舉措,但我的軍略,豈是一人一言就可以更改的?”

這話的意思就是宋軍依舊將主要兵力放在原州,打通涇水通道為主要目標了。

吳挺也隻能點頭以對。

父子兩人同時沉默下來,看著城外的景色,各自思量起了戰事以及前途。

話分兩頭。

張中彥的確不是在用誘敵之計,而是真的快要撐不住了。

在真正曆史上,張中彥不想跟宋國拚死作戰,所以在與徒單合喜一起攻破大散關之後,就處於二線看戲的狀態。

後來完顏雍統一金國,並且派來了援軍,張中彥也樂得輕鬆,替完顏雍勸降了忠於完顏亮的關西將領之後,受封宗國公,繼續率軍在關中作總預備隊。

完顏雍雖然對張中彥大體滿意,卻還是忌憚對方在關中隴右的人望,不敢讓他繼續率領兵馬立功,在戰後就將張中彥調到了中原等地任官。

可如今無論完顏亮還是完顏雍,都似乎已經忘了關中一般,這哥倆各有一攤子處理不完的麻煩,根本沒有兵力,也沒有將領來支援關西。

這也就導致了,關西大局,全靠徒單合喜與張中彥二人來維持。

徒單合喜一個異族征服者,自然是我行我素,對於關西民力沒有一丁點憐惜,為了勝利,想怎麼榨就怎麼榨。

可張中彥不成啊。

他是傳統的西軍將門出身。

西軍將門是與關西父老捆綁在一起的,關西父老認他們,他們也得保護關西父老。

比如吳玠守衛仙人關的時候,當時關西已經被金國占領,但關西父老硬是從敵占區運出糧草來,支援吳玠的抗金鬥爭。

再比如張中彥的兄長張中孚主政關西的時候,偽齊想征收重稅,直接被張中孚硬頂回去了。

若是張中彥敢背叛的關西父老,那麼他立即就會被本地子弟兵拋棄,如同無根之萍,死期馬上就要到。

但是,金軍守衛關西兵力不足,也是實實在在的,徒單合喜不止一次要求張中彥征發簽軍,強征錢糧,但張中彥一直在敷衍。

然而事到如今,吳璘都要發動全麵攻勢了,徒單合喜也急了眼,給張中彥發出來最後通牒。

如果張中彥還不願意乾活,那徒單合喜就會派烏延吾裡補去乾臟活,到時候無論關西是生靈塗炭,還是十不存一,你張中彥都不要怪我!

麵對此等情況,張中彥也隻能有這麼一條路可以走了。

吳璘吳二郎,看在同為西軍的麵子上,拉兄弟一把。

“阿叔,怎麼樣?吳太尉回信了嗎?”

威勇軍總管張從進有些焦急的詢問。

張中彥有些無奈的看了看自家大侄子:“阿進,我那兄長是何等沉穩的性子,怎麼就生出你這個暴脾氣來?”

張從進就是張中孚的兒子了。

張中彥比張從進年齡大了不到十歲,也算是少年相知,所以雖然二人以叔侄相稱,但言語上卻不是十分客氣。

“好好好,我暴脾氣,我有錯。”張從進敷衍了兩句之後,又詢問道:“那現在阿叔可以跟我講一下,到底有消息嗎?”

張中彥將書案上的書信遞了過去:“你自己來看。”

張從進接過信紙,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後,皺眉說道:“最後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中彥嗤笑了一聲:“還能有什麼意思?無非是讓咱們拿穩立場,並找點東西作進身之階,畢竟這些年我經曆的破事太多了,大宋不一定還能信得過我。”

“呃……”張從進也有些無語。

張中彥與他死去大哥張中孚的人生經曆堪稱複雜,那已經不是用三姓家奴可以概括的了。

在富平之戰後,兩人投降了金國。然而以當時金國的行政能力,吃了幽燕、河北、晉地都有些撐,根本無法有效控製廣大的中原地區。

所以,金國立了一個齊國,以劉豫為皇帝,將山東、中原、南陽、關西一股腦的塞了進去。

齊國既是小弟,又是與宋國的戰略緩衝。

張中彥弟兄倆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成了齊國將領。

這還沒完,完顏撻懶執政金國之後,推動宋金和議,雙方終於在紹興八年和議成功,史稱天眷議和。

從此,宋國向金國稱臣,金國撤銷齊國,將河南與陝西賜給宋國。

身為陝西諸路節製使知京兆府的張中孚,是事實上的陝西統治者,自然就回歸的宋朝。

宋國自然也不放心張中孚兄弟二人繼續待在陝西,就讓他們入朝,自此又變回了宋臣。

然而天眷議和這種條約無疑是誰都不滿意的。

紹興九年,完顏兀術發動政變,殺完顏撻懶。

紹興十年,完顏兀術撕毀天眷和議,南下侵宋。

後來就是我們熟悉的完顏兀術被嶽飛暴打,以及趙構秦檜賣國的故事了。

在隨後的紹興和議中,完顏兀術專門要求,讓張中彥張中孚弟兄二人回到金國,趙構自無不可。

這也就是張中彥此時依舊在金國當官的原因了。

宋、金、偽齊、宋、金,這麼一圈走過來,如果指望宋國還能無條件的相信張中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叔侄兩人商議了一番對策之後,張中彥歎道:“想要讓大宋不疑我,最起碼咱們得把鳳翔府獻出去,讓開陳倉道,但是如此一來,咱們就要先被金軍圍攻了。”

張從進低聲說道:“阿叔,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想要改換門庭,無論如何都得走上這麼一遭的。再說了,關西父老也會支持咱們的。”

張中彥瞥了張從進一眼:“你阿叔我是個沒本事的,不是兄長厲害……唉,若是兄長如今還在,形勢就大不一樣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有人唱名。

在得到允許之後,親衛領著一名軍使走進了屋內。

“參見張節度。”軍使是個女真人,見到張中彥後拱手說道:“俺是奉俺家都統的軍令來的,還請節度去原州軍議。”

張中彥有些驚訝:“大戰之時,我身為大將,如何能擅離職守?”

軍使聞言也不惱:“俺家都統說了,這般悶熱天氣,女真兒郎們難受,難道宋軍就能痛快?隻要張節度派遣心腹鎮守住陳倉,鳳翔府無妨的。”

張中彥聽到此處,知道是徒單合喜鐵了心讓他去原州了,一顆心也漸漸往下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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