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再遇在得到劉淮的保證之後,自然不會第一時間去告知小情人這個喜訊,而是馬不停蹄的投入到了公事之中。
所謂成家立業,現在成家已經有些眉目了,能不能立業,就看在兗州乾的怎麼樣了。
在劉淮走後,畢再遇就迅速進入了狀態。
劉淮給畢再遇留下了一百飛虎甲騎,已經算是不少的兵馬,他需要在羅懷言等地方官吏抵達之前,在曲阜打開局麵,從而讓文吏們一到此地就能投入工作。
通俗一點來說,就相當於為羅懷言等人搞定灘頭陣地。
作為劉淮的親衛,畢再遇也算是在中樞廝混過,見識過大風大浪之人,無論政治鬥爭還是戰爭都經曆了一個遍,自然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的情況。
畢再遇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跟孔氏長老掰扯,也不是去拉攏孔氏的族人與佃戶,而是到處與百姓拉起家常來。
孔拯與孔摠二人倒也不敢得罪這麼多甲騎,隻是冷冷看著畢再遇施為,就等著這毛頭小子出個大醜。
一開始,曲阜百姓還是對畢再遇有些戒備,而且畏懼居多,畢竟這廝頂盔摜甲,一副赳赳武人打扮,任誰看了都害怕。
但幾日之後,畢再遇就憑借著出色的口才與侃大山的本事,融入了百姓之中。
雖然口音不同,但畢再遇還是堅稱自己祖籍是山東兗州,父親從軍後與趙宋官家去往了江南。
如今父親抗金戰死,他作為兒子,自然要將父親的屍骨帶回兗州埋葬,隻不過幾十年世情變化,人世無常,故鄉也難尋了,所以還得勞煩各位父老,到時候必有重謝。
再加上畢再遇時不時散一些小錢,助一些孤寡,不過十日,就已經被一些百姓接納。
到了這時候,話題也終於能深入下去了。
然而畢再遇卻還依舊沒有說什麼分田分地的問題,而是到處誇耀自己的武勇。
說帳下積攢了多少顆人頭,論沙場擊破了多少賊軍,類似破陣殺敵如入無人之境,什麼牛都敢往外吹。
這一吹,果然就有人有了回應。
小將軍,你這麼厲害,曲阜的山賊管不管?
畢再遇立即就來了精神。
且說山賊水匪這種東西在封建社會是免不了的。
人口密度與生產力就擺在這裡,山川地勢也擺在這裡,自然會有人會到山中聚集,無非是多少罷了。
如同三國時的黑山賊,還有在靖康建炎年間在河北抗金的太行山義軍,動輒以十萬計。
就算朝代吏治清明,但封建時代也總有人活不下去。更何況還有許多真的唯恐天下不亂的匪類暴徒,這也就導致了山賊水匪根本剿不乾淨。
回到曲阜這裡。
曲阜北、東、南三麵環山,有鳳凰山、九仙山、石門山、防山、尼山等百餘座山頭分布,中西部是泗河、小沂河衝積平原,位於魯中南山地丘陵區向華北平原的過渡地帶,構成了東北高、西南低的基本地勢。
這種地勢代表著曲阜可以在亂世中得到一定的保護,卻也代表著藏身之地眾多。
藏身之地眾多,也就代表著山賊眾多。
曆朝曆代,兗州周邊山賊不斷被擊破,卻又不斷聚集,直到新中國的時候,方才將曲阜左近的土匪徹底剿滅。
而曲阜山賊之中最大的一股,當屬石門山上的‘摸著天’李謙。
山賊與山賊是不一樣的,有的是豪門大戶養的獵狗,還有的是收保護費居多的地方勢力,也有如李秀在東海起義失敗後那般暫時落草避風頭的倒黴鬼。
但總的來說,這個群體中良莠不齊,也的確是有好漢,但大部分人都是殘暴陰險,出爾反爾的王八蛋。
就比如李謙這廝,他就屬於那種無法無天,什麼都敢乾之人。
他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將泗水縣的一家富戶兒子與兒媳劫走,並且索要重金。
富戶隻有這麼一個兒子,自然不該怠慢,甚至都不敢報官,連忙變賣家財,湊出了贖金。
然而即便付了贖金,三日之後兒子和兒媳才被用水桶從山寨上提下來。
不用水桶提不成,因為二人都已經被剁碎了,捧都捧不起來。
那名富戶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就被氣死了。
如同這種出爾反爾,收了錢再撕票的破事,李謙沒少乾,再加上其人時不時就帶領山賊下山劫掠,乃至於黑吃黑,早就成了曲阜一害。
隻不過石門山山勢雖然不高,卻十分險要,以至於官兵清剿了幾次,到最後都是不了了之。
畢再遇用拉家常的方式從側麵打聽了一番之後,倒也沒有立即答應下來,而是打著哈哈,將這事給推過去了。
鄉人還以為是小將軍畏懼了,倒也沒有惱怒,順勢說起了其餘話題。
但是這事兒卻沒有過去。
五日之後,畢再遇終於踩好了石門山周圍的地形,他趁著夜色,帶領五十甲士,一舉攻進了山寨,不僅僅直接將幾個匪頭陣斬,更是將那‘摸著天’李謙從被窩中揪了出來,打斷雙腿之後,與二百餘山賊一起,被押到了曲阜縣城中。
這下子可算是徹底轟動全縣了,許多百姓扶老攜幼,來到縣城中看熱鬨,也有許多人來尋自家被擄走的家人。
被畢再遇從土匪山寨中解救出來的以女子為多,她們之中有些人還能找到家人,有的乾脆是遠行探親的家眷,連家鄉都不知道該如何回去。
認親現場,一時間哭聲震天。
畢再遇穿著全套盔甲,帶著這二百多名山匪遊街,不僅僅是在曲阜縣城中示眾,更是到了曲阜的村鎮中,借此來宣讀靖難大軍的政策。
遊了整整三日之後,畢再遇親自主持公審,前縣令孔摠等一眾曲阜官吏也同樣前來觀禮。在眾目睽睽之下,畢再遇宣讀了李謙的罪狀,隨後將其與其餘罪大惡極的一百五十名匪徒一起斬首示眾。
全縣沸騰歡呼,畢再遇趁機以剿匪無力的罪名,當場處置了曲阜縣的縣尉,隨後他掏出劉淮的手令,並以飛虎軍正將的身份暫領縣尉一職。
如果畢再遇一開始就來奪權,那孔摠肯定是要出一些幺蛾子的,但全縣百姓都感念畢再遇恩德的形勢下,哪怕以孔摠多年縣令的威望,也終究不敢逆著所有人行事。
畢再遇趁熱打鐵,宣布要召集在冊的鄉兵,以從石門山山寨中的繳獲為賞賜,來清掃曲阜周邊山賊水匪,還曲阜一個朗朗乾坤。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在每人五十大錢,每天一頓乾飯加肉的誘惑下,有五百餘曲阜鄉兵弓手應募。
畢再遇從飛虎軍中挑出二十個人來,在鄉兵中擔任軍官,率領這些鄉兵操練。
孔摠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在畢再遇這番眼花繚亂的操作之下,徹底喪失了對縣中武力的控製權,隻能拍著大腿歎息不止。
在二月初,高敞與羅懷言帶著一群官吏抵達曲阜的時候,麵對的就是這麼一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情況。
“羅二郎,我覺得若是咱們晚來些時日,說不定畢大郎就將所有事情都辦妥了。”高敞看著那片整齊的鄉兵軍營,有些苦笑著說道:“你這好友,手段當真不凡。”
羅懷言捏著下巴,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幾圈:“畢大郎自然是不凡的,可他能做的,也就是保證政事能推進下去。而政事,終究還是得需要高知州來做了。”
麵對這等高帽子,高敞連連擺手:“羅二郎,這話咱們私下說說即可,傳出去就成笑話了。”
羅懷言卻說:“高知州,你信不信,咱們與畢大郎一見麵,他也得這般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