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醫院。
急救室前台,護士小姐先是看了那站在一旁一言不發麵無表情的男人一眼,然後才一臉莫名的接過林秘書遞過來的照片。
是張日常照,畫麵中女人笑靨明媚,卻又不失優雅與溫婉,屬於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記住的長相。
「哦,你說這位小姐啊,」護士頓時恍然大悟,雖然她當時滿臉是血,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女人的臉,「因為是當場死亡,所以人還沒被送到醫院就被殯儀館的人接走了。」
聽到這句話,林秘書隻覺心底一涼,頓時臉都青了,看了身旁始終垂著眸的男人一眼,立馬轉身去聯係殯儀館的人。
喬秘書也在一旁,從他們離開銀南彆墅之後,男人就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視線直直的落在那張照片上,像是被定住了,整個人身上散發出那種孤冷暗涼的氣息完全無法形容。
她不確定他到底有沒有聽見護士的話。
「你確定你沒有認錯人?為什麼人還沒到醫院你們就下了死亡判定?」
也就在喬秘書問話的時候,聶南深伸手去拿那張前台上的照片。
照片是喬秘書準備的,最近忙於找人,她直接從網上找了一張之前媒體報道過的照片。
他甚至無法將這張臉和那車禍現場滿是鮮血的照片聯係起來。
「怎麼可能會認錯,」護士沒好氣的瞥了一眼喬秘書,記憶猶新的道,「當天臨江大橋就出了這麼一場車禍,除了一名出租車司機,傷得最重的就是她。」
護士惋惜的搖了搖頭,繼續低頭處理手裡的工作,「不過也挺可惜的,當時傷得太重,兩個一個都沒保住。」
那凝聚在照片女人臉蛋上深不見底的瞳眸狠狠一顫,思維仿佛慢了好幾拍,好半晌,他仿佛才聽清護士剛才說了什麼。
聶南深終於緩緩抬起頭來,聲音甚至帶了自己都無法察覺的顫抖和喑啞,「什麼叫……兩個?」
他突然出聲倒是把護士嚇了一跳,然後麵露狐疑的看向他,「話說你們是誰?我們這裡不能隨便泄露死者的隱私。」
她才從臨城被調過來,自然不認識麵前的男人,也是那模樣一眼看上去就非富即貴,再加上長得好看,這才在百忙之中耐著性子回答了半天。
這次聶南深回答得很快,「我是她丈夫。」
「她丈夫?」護士頓時擰起了眉,然後又將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所有的好感頃刻全無,冷聲質問,「你太太車禍出事了你現在才來找人?」
語氣鄙夷,「她出車禍之前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你不知道?」
那天她正好是參與救援的其中一人,這個女人有身孕這事還是後來和他們一起隨行的醫生告訴他們的。
她甚至還清晰的記得,當時那麼大的雨,在把人從車裡救出來時,女人的手還死死的護著腹部。
同為女人,生平最惡心的就是這種仗著自己有錢有勢卻對家裡妻子不聞不問的男人,正當她準備直接開罵時,一抬眼便看見男人慘白難看的臉色,仿佛受到了什麼巨大的衝擊一般,到嘴的話也不得不咽了下去。
人都死了,在這兒裝什麼深情。
「總之,人現在不在我們這兒,」護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想想又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殯儀館的人不是你們聯係的?」
聶南深不知道是聽到還是沒聽到,腦海裡隻有不斷重複的那句話——
她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
身孕……孩子?
所有清晰而冷靜的思緒都在此時被這幾個字逐漸撕裂開來,一寸寸的將身上每一根神經拉扯到極致的疼,五官更是慘白得沒有絲毫血色。
見他沒有回答,護士看了他們兩眼,沒有在意,然後收拾起手裡的東西轉身去了病房。
「聶總……」喬秘書聲音都染了哽咽,男人卻始終沒有動作,連眼眸都一動未動,盯著照片裡的笑顏,瞳眸裡逐漸泛出紅色。
那是一種旁人無法堪破的破碎感,恍惚間過往那些點點滴滴有跡可循的畫麵自眼前走馬觀花的掠過,手掌落在台麵上,仿佛用儘了渾身的力氣,才不至於倒下去。
頭痛欲裂,他的一隻手扶上額,用力的壓著緊繃出青筋的太陽穴,喉尖忽然溢出低低嘶啞的笑聲,似發泄又似壓抑的森冷可怖,仿若從最深處蔓延,牽扯著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疼。
為什麼……她沒有告訴他?
為什麼……他從未察覺?
為什麼……
忽然,「哢嚓」一聲,一副冰涼無情的鎖上手腕。
「聶先生。」
突然響起的聲音冷漠而嚴肅,等喬秘書反應過來時,她們已經被不知何時出現的便衣團團圍住。
聶南深那埋在掌心的臉一點點抬起,先是麵無表情的瞥了一眼那銀色的手銬,然後才緩緩抬起頭。
倦容裡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大概是那雙充血的眼眸。
「您好,我是江城警署的韓永,」來人皺了皺眉,先是亮出了證件,繼續稟著冷厲的語氣道,「我們接到檢舉,現對您之前在倫敦涉嫌走私軍火和聶家涉黑一事進行拘捕。」
區區幾句話,一旁的喬秘書已然變了臉色,隻見男人再次亮出一張白紙黑字蓋了章的文件,「這是逮捕令,希望您能配合我們走一趟。」
來勢洶洶猝不及防。
但從始至終,男人俊美無色的五官連冷漠都沒有。
……
喬秘書隻記得,在男人被帶走前,那輪廓分明的側臉逆著光,低垂著眸掩下了眼底大半無聲的神色。
嗓音低沉而冷漠,又有著更多不知名的情緒,隻給他們留下最後一句話。
「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聶南深被捕,事情很快傳到了池騫沒耳裡。
準確來說應該是出事的第一時間喬秘書就聯係了梁元。
當天下午梁元就往局裡走了一趟,好在隻是初步調查在沒有確切的證據前也沒人敢太為難他。
光線昏暗的審訊室,男人隻是坐在那兒,不知道是不是經曆了幾個小時的審問,顯得他此時看上去分外的疲憊無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