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沒去找過關珩,不過還沒有見到麵,就直接被她公司的保安攔住了。
彆說要說法,連人影都沒辦法見到。
不過可惜,現在她手邊能砸的東西已經沒有了,周圍那些人都被女人的氣勢駭到,再加上還有保鏢在,一時沒人敢上前勸阻什麼。
離言晏最近的是方婉,她先前簡直被這無理取鬨的女人氣得說不出話來,直到這會兒才突然想起了什麼,“我前兩天好像有看到新聞上報道,良黎的之前做慈善的一批基金出了問題,目前涉嫌挪用慈善公款,正在被人起訴和接受調查。”她小聲的道,“言晏,你姑姑好像因為這個,趁機把良黎手底下好幾家慈善機構都收購了。”
慈善公款?
由於最近的新聞報道都是在談論她和聶南深婚禮的事,所以很多不是那麼有熱點的新聞都被壓下去了,再加上關樊兩家鬨矛盾在那些人眼裡也是習以為常所以沒翻起多大水花,於是她自然沒有注意到。
不過……言晏心底泛過冷笑,她還在好奇,要想不驚動樊天逸的情況下,良黎是怎麼有那麼一大筆錢轉到陳慶手下的。
慈善機構,那確實是個很好的周轉地方,同時也很難讓人從中查出端倪來。
她神情始終很淡,看著女人惱怒的神情,唇角帶笑的模樣更像是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做公益原本就是為了老百姓服務,誰做不一樣麼?”
“彆人不清楚,我明白的很,關珩就是故意的!”樊榆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的那些看客,聲音也不覺得大了些,帶著濃濃的諷刺,“怎麼,關珩這是要洗白她在江城的名聲,還是想借機故意羞辱我樊家?!”
做慈善?彆說她不信,但凡知道點關珩的人,都知道那女人壓根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主,慈善兩個字更是和她半點關係沒有。
樊榆之所以沒有選擇在銀南彆墅堵她,而是跑到學校來鬨出這麼大動靜,言晏幾乎不用猜就知道她是想做什麼。
她當即就笑出了聲,“故意的又怎樣?”寥寥的望著她,乾淨眉目裡的譏誚像是要溢出來,“你不是有個很厲害的爸爸嗎?放心,他不會讓你媽媽這麼多年的慈善事業輕易毀在彆人手上。”
樊榆怔了怔。
饒是她特地想要她難堪,但也沒料到關言晏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承認得這麼爽快。
手邊就是整間教室裡剩下的唯一完好的桌子,女人手指隨意的搭在上麵,“樊榆,你覺得,你就算帶著這一幫人來找我,我姑姑就會把那些還給你家嗎?”
彆說她不敢做什麼,這裡是學校,很快就會有保安過來,她也不能真的把她怎麼樣。
“為什麼?”樊榆有一時的不解,隨後緊接著的是憤怒,“關言晏,自問我樊家和你關家沒有什麼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你和關珩至於嗎?!”
她頓時像個撒潑又無助的孩子一樣,就連腳下已經翻了的凳子都被再次踢到了一旁。
就因為她們,她媽媽三番五次的被輿論推上風口浪尖,如今更是連事業都遭受重創,她怎麼能忍?
學校的保安其實早就到了,隻不過被她的保鏢攔著無法靠近,在場的又無一不在顧忌著樊榆的身份,眼看著她這麼鬨,一時竟沒人敢報警。
至於嗎?
言晏心底不斷咀嚼著這三個字,最後她無聲的笑了笑,“樊榆,捫心自問,”她這麼叫她的名字,語調沒有任何平仄的起伏,“倘若不是因為我姑姑不是一個那麼容易對付的對手,自關氏被瓦解那天,你覺得我和我姑姑在江城還會有立足之地嗎?”
不會,當然不會。
關珩容不下樊家,就和樊家容不下他們是一個道理。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自良黎主動找到陸驍合作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就已經變成了死局。
但樊榆又怎麼會懂,她在樊家,有嚴厲的父親有疼愛她的母親,自小生活得無憂無慮不見煩惱,這些事她不會知道,樊天逸和良黎也不會讓她知道。
女人淚眼模糊的瞬間,同時也愣住了。
言晏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卻也無意向她解釋太多,剛重新拿起桌麵上的文件打算轉身離開,人群裡不知道誰叫了一聲,“聶公子。”
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緊接著腰肢就被一隻手臂攬著帶進一道堅實的胸膛。
背脊有短暫的僵硬。
言晏微微抬起頭,果然就見到男人陰鬱沉沉薄削的臉龐,下頜線從她這個角度看上去尤為的分明,“你怎麼來了?”
她問完才反應過來,他既然沒有打電話給她就直接找到了教室,顯然是有人提前通知了他。
“下午要試婚紗,怕你忘了,就順路來接你回去。”聶南深在低頭看向她的時候,頓時皺了眉,伸手去撫她的臉,語氣帶著與其矜貴冷漠的外表不符的心疼和柔和,“臉怎麼了?”
言晏怔了一下,然後下意識抬手去摸,才發現臉上似乎被劃了一道小口子。
她平靜的道,“我沒事。”
大概是剛才不小心被扔過來的電腦擦到了一下。
從他出現開始,方婉便默默的退到了一旁,這會兒終於忍不住出聲,“樊小姐帶人把這裡砸了,剛才那台電腦差點就砸言晏腦門上!”
聶南深這才順著方婉指著的方向看過去。
就在她身後不遠的門框邊,筆記本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形狀。
薄唇緊抿,一雙湛黑的眼眸更是冷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沒有說話,隻是那冷峻的氣場足以駭得周圍的人不敢啃聲。
如果說之前那些人不敢上前是顧忌樊榆的身份和那些保鏢,那現在就純粹是忌憚男人周身那無聲無息遍布著冷寒的氣息。
“樊榆,”他甚至沒有問因為什麼,視線掃過不遠處自他出現後就顯得格外無措的女孩兒,“我以為像這樣的事情,有過一次就足夠了。”
“南深哥哥……”樊榆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想朝他走過去。
但有些眼神,冷漠得比話語更直接更傷人。
尤其是他在看關言晏時候的那種溫柔嗬護,和此時形成鮮明的對比。
聶南深沒心思聽她解釋,或者說不需要任何的解釋,“都還愣著做什麼?”眼神淡漠的瞥過,始終溫淡的神情卻愈發顯得那氣勢冷貴逼人,“尋釁滋事,動手傷人,這些該怎麼處理還用我教?”
他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喬秘書是跟著他一起過來的,這時候聞言立馬招呼著門外那一群保安跟著進去。
那些個保鏢不過是聽令行事,怎麼處理無關緊要,她瞧了樊榆一眼,還是躊蹴著低聲道,“聶總,樊小姐畢竟是……”
畢竟是樊天逸的千金,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這事要是傳到了樊天逸耳裡,恐怕會不好交代。
倒不是忌憚什麼,但終歸會惹些麻煩。
於是她隻能將目光投向那一直沉默不語的女人。
言晏自然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五官始終沒什麼表情,隻是強調,“我沒事,”手自然的挽上他的,淡淡的道,“不是來接我回家嗎,走吧。”
她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更何況原本就不是多重的傷。
聶南深低頭看她,臉色這才好了許多,“嗯,”他沒有一句廢話,摟著女人就往外走,嗓音清淡陰冷,“樊天逸的女兒不好好管教,自然有地方替他管教。”
言晏垂著眸,沒再開口。
彆人不敢的,不代表聶南深也不敢。
樊榆一張臉卻因為他一句簡單而不留絲毫情麵的話語瞬間變得煞白。
喬秘書心底終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動了她家聶總都舍不得傷的人,就算是樊家,那又怎樣呢?
她抬腳朝那仍處於不可置信中的女孩兒走過去,腔調恢複了一貫的官方冷漠,“樊小姐,得罪了。”
剛才來的時候那輛黑色慕尚直接開到了教學樓下麵。
聶南深一言不發的帶著她上了車,打開空調,然後才扳過她的臉低頭去看她臉上的傷。
有細細的血絲從白淨的皮膚底下滲出來,他一雙眉鎖得尤其的緊,嗓音卻是如往的低和溫柔,“疼麼?”
她搖頭。
如果不是經過他的提醒,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磕了一下,確實不疼。
聶南深沒搭理她,“先去趟醫院。”
說著他就撤了手坐回駕駛座,然後發動引擎。
言晏輕描淡寫的笑了笑,“不用了啊,”看著男人嚴肅的眉眼,“就輕輕碰了一下,不嚴重。”
她剛才用鏡子看了一下,不過就是破了點皮,過幾天就好了,不會留疤,“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不是還要回去試婚紗嗎?讓人家等久了不好。”
聶南深扭頭看了她兩秒,然後重新推門下車,言晏正想問他去哪,男人就丟下了一句,“在車上等我。”
大概猜到他是去做什麼了,於是她也就安靜的垂眸在車裡等著。
沒過幾分鐘,兩輛巡邏車就穩妥的停在了教學樓下離他們的車不遠的前方。
她剛抬頭看過去,駕駛座的車門被再次打開,去而複返的男人手中多了一個藥袋。
學校裡就有藥店,簡單的擦傷藥和消毒用品都有。
言晏看著他低頭將藥袋打開,一一從裡麵拿出棉簽和消毒水之類的東西,抿唇沒有說話。
但還是很配合的在男人拿出棉簽沾了消毒水之後將臉蛋湊了過去。
聶南深掀眸看了她一眼,不鹹不淡的,然後才給她處理臉上的傷口,從消毒到上藥,最後再拿了張隱形創可貼撕開給她貼臉上。
一係列動作輕柔而嫻熟,作為一個男人,不論是他曾經呆在部隊的時候還是後來遇上池騫沒之後,他身上多多少少都帶過一些傷,現下這麼簡單的傷口處理對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整個過程他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上完藥,聶南深將那些用過的棉簽隨手扔進了車裡的垃圾袋,“一兩次不長教訓就算了,”單手落在她的身側,他盯著她的臉,溫淡的嗓音在這安靜的車內響起顯得尤其的沉,“這次算輕的,下次是不是東西砸你腦門上了你都沒反應?”
言晏怔了怔。
“樊榆因為什麼來找你你不清楚?”男人眉目緊鎖,俊美的輪廓深邃沉靜,“非要和她當麵對嗆,堵她幾句你就舒服了?”
那語氣帶著冷沉的嚴肅和苛責,半點方才的溫柔不見,言晏撇了撇唇角,滿不在意的道,“都找到學校來了,避而不見豈不是顯得多窩囊。”
聶南深看了一眼她臉上被貼了創可貼的地方,冷聲,“臉都快破相了,不窩囊。”
“學校那麼多人看著,她也不敢對我做什麼。”
他當然知道以樊榆的性子不敢真的對她做什麼,不然樊榆也不會跑到學校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來找她。
無非是想給她威懾和警告。
但他不喜歡,不喜歡她這種但凡牽扯到樊家的事情,就從未顧及過自己安危的處事方式。
哪怕明知道她心裡的真正打算是什麼。
………………
回到銀南彆墅的時候,jenny和他的團隊已經在客廳等著了。
說著一口流利的法語,將修改過後的設計圖和之前的樣衣都一一帶了過來,最後又把效果圖展示給他們看雙方提出修改意見。
言晏原本就是學的翻譯,wk的業務也常年和國外有合作,語言這一塊自然也難不倒聶南深,所以大家都交流得很順利,在有了初步的探討之後需要做一個最終版本的上身效果圖,於是言晏就帶著jenny的兩個助理回到二樓的房間換衣服去了。
樣衣是最原始的版本,之前她和關珩討論出來的那些該修改的地方都還沒來得及有變動。
衣帽間裡,言晏正打量著鏡子裡女人的身影,聶南深不知什麼就出現在了她身後,雙手剛從後麵將她抱住,眉心就皺了起來,幾分不滿的評價,“瘦了。”
“是嗎?”言晏左右打量了一下,才發現腰間那一塊好像是有點鬆,“好像是有點兒,那待會兒再讓他們重新改改。”
婚紗的尺寸都是半年多以前送過去的了,現在才試有點起伏也是正常。
自剛才他進來之後,那兩名助理已經默默的退了出去。
言晏今天去學校的時候原本就隻上了淡妝,眉目乾淨溫婉,雖然此時簡單的行頭有些稱不上這套華麗的婚紗,但也絲毫不影響那端莊而優雅的氣質。
聶南深從鏡子裡看著女人的臉,忽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她穿著這身出現在婚禮時的樣子。
薄唇也染出了笑意,“喜歡嗎?”
“當然了。”
聶南深下巴抵在她額上,低低的笑,“比起之前路潞那件呢?”
言晏怔了怔,很快想起來,失笑,“她那件又不是婚紗。”
路潞盛裝出席在眾人麵前也隻有遊艇那次。
那套禮服完全可以說是按照婚紗的標準來做的,聽說是池騫沒送的,她雖然不知道池騫沒那個視女人為玩物的男人送那麼一套禮服是什麼意思,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花了不菲造價費了不少心思,尤其是穿在路潞身上,好看自然是沒話說的。
聶南深會這麼問,自然也是肯定了這一點。
雖然不可否認路潞那個女人的樣貌確實在江城算數一數二,不過他明顯是對那套禮服更有印象。
那時候他就幻想過,如果她穿上他給的婚紗,會不會也是那麼明彩照人。
言晏撥著自己的長發,瞧著鏡子裡女人的笑臉,“況且,就算再好看,那也是量身定製的更合適啊。”
她這套和路潞那套完全就不是一個風格一個款式,她扭頭,踮起腳尖就在男人下巴上親了一下,歡喜的道,“它很適合我,我很喜歡。”
雖然長得好看身材又好的人穿什麼都不會差,但有時候合適更重要。
世上獨一無二,隻屬於她的婚紗。
下樓的時候,聶南深在一旁扶著她,由於裙擺太長,不得不由兩個助理在後麵跟著。
jenny是個中年男人,下巴覆著一層淺淺的胡茬,渾身都透著一種專業和苛刻的傲氣,但此時見他們從樓上下來,饒是見過不少中國女人,也為不少上流婚禮定製設計過婚紗,此時也忍不住誇讚,“聶太太真是個美人。”
那婚紗幾乎完美勾勒出了女人妙曼的身姿,除了尺寸稍微有些出入外,幾乎找不出任何瑕疵。
女人乾淨精致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沒人不喜歡誇讚,哪怕對方也許隻是客氣一下。
客廳已經被完全空了出來,後續的討論言晏幾乎沒怎麼參與,全程都是聶南深在和設計團隊交流,在關珩提到的幾個點上繼續做完善,而她隻需要站在那裡給他們提供一個參考就夠了。
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腰側,因為隨時都需要看效果,所以並不方便坐著,時間長了就難免有些腳酸。
“累了?”聶南深低頭,看著女人無力般靠在他肩上的腦袋,“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不累啊。”言晏搖了搖頭,但聲音都透著一股困襲的倦意。
作為一個嚴謹的設計師,jenny在整個過程中都心無旁騖的拿出了最專業的態度,隻是在偶爾抬頭的時候,正好看到有些疲倦的女人微闔著眸半個身子都倚在英俊高大的男人懷中。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男人專注而深沉的側臉,還有那低頭看著身邊女人時眉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溫柔和心疼。
他忽而覺得,自己大概找不到能比聶太太更適合他這套婚紗理念的人了。
聶南深這才看向他,五官英俊而顯得溫淡客氣,“抱歉,能抓緊時間嗎,我太太有些累了。”
他回過神,當即回了個禮貌的笑容,“當然。”
有了他的催促,再加上原本剩下的設計也處理的差不多,所以他們很快就做了收尾。
當最終的效果圖出來時,男人表現得有些激動,但更多的更像是對這樣一件近乎完美的藝術品是出自自己手中而欣賞和驕傲,“這簡直完美呈現了我之前的想象,哦不,穿在聶太太身上甚至會比那更加美麗。”
說著他便將電腦屏幕裡的畫麵推到他們麵前,滿意的道,“我相信,婚禮那天聶太太一定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直閉著眼借機休息的女人這才迷糊的將眼睛睜開了一點,“好了嗎?”
聶南深低頭看她幾乎已經快累得睡著的樣子,溫和的笑,“嗯,要看看嗎?”
她有些累,便搖了搖頭,“你滿意就好了啊,”說話時眼睛都睜不開了,將腦袋都埋進了他胸前,喃喃的道,“我好困,不想動。”
男人寵溺的笑笑,“好,那我抱你上去換衣服?”
“嗯……”
說著便主動的用雙手抱住了男人的脖子,聶南深失笑,將她從地上抱起,然後又朝jenny略帶歉意的一笑,這才帶著她上了樓。
聶南深將她放到床上,就發現女人已經完全閉上了眼一點要動的意思都沒有。
他不得不低聲叫她,“言晏?”
“嗯……”那聲音迷迷糊糊的,是真的困得不行了。
聶南深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低低的哄道,“乖,把衣服換了再睡,嗯?”
樣衣自然是要讓人家帶回去做修改參考的,更何況她穿成這樣也睡不好。
“不要……好累……不想動……”
好不容易才擠出來的三個詞,全在哼累,聶南深看著她穿著婚紗躺在床上的模樣就像個被累慘了的洋娃娃,一時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他俯下身,雙手自然的落到她兩側,低低的道,“那我給你把衣服換了,好不好?”
言晏真的是一根手指都不想動了,腳也酸得完全沒有力氣,便懶洋洋的答,“好啊……”
“真是……小懶蟲。”聶南深直接被她這幅耍賴的模樣逗笑了,低頭就在她腮幫上親了一下。
溫柔的五官顯得無奈又寵溺,但女人一點反應都沒有,顯然已經完全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