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她的風格,梁靜心底淡淡的嗤笑。
“提前過來看看而已,”梁靜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更何況現在也還沒到工作時間不是嗎?”
見她這懶懶散散毫不上心的態度,言晏也不怒,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淡淡的道,“現在到了。”
梁靜擰了下眉,但依舊漫不經心的,“魏秘書擔心你一個人搞不定,所以讓我過來看看,如果有什麼問題,我也好幫你一把不是?”
她臉上掛著笑,言晏也跟著勾了下唇,“可我沒接到通知。”
梁靜臉色一下冷了。
“關言晏,你可能不大清楚,”她上前一步,壓低的聲音幾乎貼到言晏耳邊,“我和wiln是多年的校友,不管是工作上還是其他,我比你跟他……更有默契。”
最後一句話,她刻意加重了語氣,掀起的眸靜靜的看著女人的側臉,有種勢在必得的意味。
女人對女人之間那種敵意,有時候甚至不用一句話,光靠一個眼神就能察覺。
梁靜對她,她能感覺到。
“是麼,”言晏淡淡的笑了一下,側臉看向身旁的女人,“不過你好像誤會了什麼,我們的工作無需和聶總直接對接,如果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先找魏秘書談談。”
她其實大概也能猜到梁靜過來的真正目的,隻不過她想要接近聶南深勢必得打著工作的借口。
但顯然言晏不會讓步。
原本這個任務她不願意接手就算了,但既然接手了,不管是什麼理由,她都不會允許被彆人搶走。
梁靜臉色頓時青一陣白一陣,她的意思很明顯,但沒想到關言晏這個女人平時看上去溫婉無害,但實際上這麼軟硬不吃。
現在去找魏秘書?一是耽誤了時間不說,二是她連這次工作的具體資料都還沒來得及看,怎麼談?
見梁靜沒話說,當下言晏也懶得看她臉色,抬腳就朝她身後的聶南深走去。
“談完了?”
就在她們聊的這一會兒聶南深已經點了一支煙,此時好整以暇的瞧著她,唇邊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看他這幅模樣,似乎早就知道了今天梁靜會過來。
言晏麵色溫靜,“可以開始工作了嗎?”
“當然,”聶南深挑眉,手指彈了彈煙灰,笑道,“還開會嗎?”
分明他是老板其他人都是員工,但這句話問出來,倒顯得他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言晏臉上揚起一抹淡笑,“我相信聶總的業務能力,似乎不需要了。”
聶南深眯眸看了她兩秒,嗯,笑得挺假。
是有點生氣的模樣。
但總歸不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模樣,生動得仿佛觸手可及。
聶南深低低的笑了笑,然後滅掉煙朝工作人員吩咐,“那開始吧。”
說話間似乎全然忘了一旁還站著的梁靜。
眾人看得一臉茫然,耽誤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們聶總怎麼不僅沒有半點不耐煩,反而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
很快,工作進入正題,言晏這邊的專業人員開始著手測試分析。
事實也確實如言晏所說,他們的工作大部分根本不用直接與聶南深交談,有更專業的人帶領他們,隻不過聶南深也沒離開,完全就是個領導者的姿態,他們測他們的器械,他就在一旁練他的靶。
當然,陪著他練靶的還有梁靜。
人都到這裡了,更何況還是這樣一個孤島上,就算是沒有參與到工作中也沒人會開口讓她離開。
梁靜從頭至尾就在一旁看著,視線偶爾從兩人之間掃過,然後她便發現,除了偶爾工作上的一些問題,兩人幾乎全程無交流。
男人都是看臉的,雖然她不認為聶南深是個膚淺的男人,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關言晏的長相確實就長在很多男人的審美點上,但看到現在這幅場景,她心裡的憂慮這才降了些,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在測試的時候,言晏這邊的幾名專業人員也會隨機挑選幾種類型不同的槍進行試打,然後言晏跟在一旁記錄數據,這時候幾聲槍響落,不知道是誰奉承了一句,“聶總好槍法!”
言晏這才側首看過去。
男人一身黑色的長款風衣,此時正低著頭慢條斯理的換子彈,沉斂的眉目底下滲著幾分生人勿近的俊冷。
下一秒,子彈上膛,一槍即發,穩中紅心。
言晏心口幾乎在槍響的瞬間就緊跟著瑟縮了一下。
聶南深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乾脆利落,在開槍的那一瞬幾乎看不到男人平常的矜貴儒雅,渾身氣場都裹著一股凜冽的殺伐果斷。
她這才突然想起,池騫沒曾給她說過,他和聶南深從某種角度來說,是同一種人。
“看起來我比聶總的槍法還差得遠呢,”梁靜也有些吃驚的看向身旁的男人,嬌聲試探道,“wiln,不如回去了改天你找時間教教我可以嗎?”
她覺得,射擊對於他們來說隻能算是一個閒暇時間的消遣,這原本就不是多過分的要求,就算是看著曾經校友一場的份上,聶南深應該也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拒絕她。
但聶南深卻隻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女孩子還是少碰這些東西,免得骨折。”
梁靜微微一怔,這裡的槍械要比射擊俱樂部的更專業,她一個剛學沒多久的半吊子確實很容易受傷。
所以……他這是在擔心她?
女人臉上很快浮現一抹淡淡的粉紅,她嬌笑道,“怎麼會,有你這個專業的在一旁,我可是放心得很。”
說話間眼角餘光正好瞥到一旁在工作的關言晏,她眼眸一轉,突然道,“言晏,你是這次項目的負責人,不親自來試試嗎?”
聶南深剛拉下槍栓的動作一頓,抬頭去看她。
視線剛觸到一起的瞬間,言晏便收回了視線,“我不會。”
丟下這一句話,她轉身就拿著資料去了另一片測試區。
聶南深盯著女人離開的背影,英俊的五官輪廓漸漸變得深沉。
他低頭看手裡的槍,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記得她右手在關園斷的那一次,醫生說有部分原因是開槍時的後座力導致。
當天下午所有人員就完成了這次的檢測工作,由於晚上開直升機視野不好,所以他們趕在天黑前就離開了基地。
回到倫敦的時候差不多晚上八點。
聶南深一邊拉開副駕駛車門,視線掃過女人的側臉,淡淡的道,“時間不早了,吃了晚飯我送你們回去。”
回來的時候梁靜和他們乘的一架直升機,這個時候自然也是一起的,她單手自然的挽上男人的手臂,當下就應了,“好啊,我正好知道這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錯的中餐。”
言晏正好站在車門前,視線掃過梁靜的手挽著的地方,自然道,“不用了,我還要去趟使館,你們吃吧。”
說完,她便直接繞過了車身,此時正好來了一輛的士,然後頭也不回的上了車。
人剛離開,梁靜挽著的那隻手臂就不著痕跡的抽了出來。
“那wiln……”她回過頭,臉上笑意還沒露出來就聽見‘砰’的一聲,隻見聶南深關上副駕駛的車門,視線望著女人離開的方向,麵沉如水,“突然想起還有事,改天吧。”
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就見聶南深已經繞到另一邊的車門前,半張側臉寡淡冷漠得厲害。
下一秒人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已經驅車離開了。
………………
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不過因為提前聯係過所以魏秘書還在使館。
言晏把這兩天的工作內容直接交給了魏秘書,然後又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的工作彙報,差不多到十點過的時候才打車回到自己住的公寓,沒什麼胃口也懶得叫外賣,於是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直接睡了。
半夜睡到一半的時候,她是被痛醒的。
胃裡一陣陣的絞痛,翻來覆去好幾次,額頭都滲出冷汗來,根本無法入眠。
她整個人蜷縮在床上,手摸到枕頭邊的手機下意識翻出號碼要打出去,卻在看到聶南深這幾個字的瞬間又清醒了些。
她頓了頓,手指繼續往下劃了幾行,然而才發現都不知道該打給誰,這個時候也沒有藥店還開門。
於是又把手機放下,直到淩晨天邊泛起白色,她才在痛意消散下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便直接感冒了。
原本就是天氣極寒的冬天,島上和市裡有極大的溫差,再加上當晚出了很多汗,等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渾身乏力,連帶意識都有些模糊。
她扶著腦袋還沒坐起來,整個人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中午十二點,手機裡來了好幾通魏秘書的未接電話,她索性撥回去請了半天假,但正好手上的項目做完了,魏秘書看了昨天的報告很滿意,當下直接允了她兩天假讓她去醫院看看。
工作上的事放下心來,她也沒什麼胃口,爬起來喝了兩口水後又繼續回到床上睡覺。
兩天後,wk倫敦分部。
一場會議結束,聶南深坐在辦公桌後,林秘書從外麵端著咖啡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男人正低頭看著手裡的手機。
他走過去,“聶總,這是您要的咖啡。”
“嗯。”
聶南深把手機放到一旁,拿過一旁的文件開始低頭簽字,漫不經心的開口,“使館那邊有什麼消息沒有?”
林秘書正好要說這個,“使館那邊派人來問,想看看我們這邊大概什麼時候能夠把合同簽了?”
筆尖在紙上利落的劃過,男人頭也沒抬的道,“不急。”
林秘書繼續站了一會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兩天關於項目的事宜使館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隻不過看他們聶總……不拒絕,不同意,隻是一拖再拖。
聶南深這才看了他一眼,“還有事?”
“聶總,”林秘書掃了一眼桌上的手機,又看了一眼男人的臉色,思忖了一會兒道,“您既然是在等關小姐……那您為什麼不主動找她呢?關小姐的性子,您應該比誰都清楚才對……”
他不大明白,他們聶總費了這麼大的心思接下池當家的生意,其中目的彆人可能不清楚,但他多少也能猜到幾分,不同意簽約,無非就是當真正簽了合同這個項目結束之後,那麼就真的是連最後一點借口都沒有了。
但最近這段時間看來,兩人似乎除了偶爾工作上的交集,其餘半點接觸都沒有,這實在不像他們聶總一貫的作風。
林秘書看著男人沉默的臉龐,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關小姐想要和您劃清界限,但您也是這麼想的嗎?”
話音剛落,他就清楚的看到男人眼底落下的一抹不易察覺的晦暗。
當下林秘書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無聲無息的便退了出去。
門帶上的一瞬,辦公室內一下恢複了死寂。
聶南深單手轉著鋼筆,旁人都能看出來的事,他怎麼會不明白,隻是……
他淡淡的垂著眸,視線正好落到放到一旁的手機上。
半晌,還是拿起手機撥了出去。
當第一個電話沒人接的時候,聶南深的臉色還好,然而在接連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人接的時候,那張臉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了。
手指用力掛掉電話,喉尖溢出一聲冷笑,“嗬。”
故意躲著他?
他這還什麼都沒有做,就這麼不待見他連電話都不肯接了?
聶南深當即起身,取過沙發上的外套就要出門,桌上的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他動作微微一頓,五官輪廓稍微緩和了些,走回去拿起來看了一眼,眉頭再次皺起。
但在猶豫了兩秒之後,他還是接起了電話,語氣寡淡得很,“梁小姐。”
大抵是聶南深給外人的感覺一直是這麼不溫不火,所以梁靜也沒察覺到什麼不對,低軟的嬌笑聲從那邊傳來,“我說wiln,那天說好的請我吃飯,你這個大忙人不會給忘了吧?”
聶南深抬了抬眼皮,在沉默了兩秒之後突然道,“那就今天吧。”
梁靜似是沒想到他這麼突然,但還是很愉快的答應了,“好啊。”
………………
當天色差不多暗了,言晏才扶著腦袋從床上爬起來。
家裡僅剩的一些退燒藥已經吃完了,她這才不得不下樓再去買藥。
好在公寓樓下就有一家藥店,不算遠,她隨便裹了件衣服就要出門。
“wiln,今天用餐很愉快。”然而在門剛打開一點的時候,屬於女人愉悅的聲音就從外麵傳了進來,“還有……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
男人得淡漠不帶情緒的聲音跟著響起,“不客氣。”
言晏握在門把上的手一下子頓住,低垂著的視線怔楞的看著地麵,此時腦袋昏沉得難受,隱隱的似連眼前的畫麵都出現了重影。
但偏偏屬於男人熟悉的嗓音那麼清晰。
她一下子竟忘了自己剛才出門是要做什麼,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麵前的門已經被人從外麵拉開了,“你打算這樣站到什麼時候?”
言晏怔怔的抬頭,走廊上亮堂的燈光落在男人肩頭,她看著聶南深英俊冷沉的麵龐,有一瞬,她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視線下意識往他身後看去,對麵梁靜的房門已經關上了。
“抱歉,”她有些不舒服,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直到頭疼緩和了些,才道,“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談話的。”
說完,她也想不起自己剛才到底是要做什麼,隻是下意識的想要關上門。
然而男人的力道比她想的還要大,掌在門框上的手半點動靜沒有,唯有那涼涼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那你站在這裡是做什麼?”
言晏怔了下,恍惚間這才想起自己是要出門買藥,低聲道,“出去一趟。”
聶南深這才注意到,女人的長發被一根皮筋鬆散的綁著,碎發幾乎擋了半張臉看不清臉色,身上也隻隨意的披了件外套,使她整個人看上去有種虛弱的疲態。
是要出門,但似乎要去的地方不遠。
“要去哪兒?”
她單手扶著腦袋,有氣無力的道,“不關你的事。”
區區幾個字,聶南深就覺得心口那簇火苗被騰的一下點燃了,額上有隱隱青筋跳躍,怒極反笑,“所以你不接我的電話,就是因為覺得什麼都不關我的事?”涼薄的譏誚,“打你電話不接,梁靜也說你已經兩天沒有去使館,怎麼,合同都還沒定下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和我撇清關係?”
她這時候頭疼得厲害,一句話下來壓根就沒聽進去幾個字,頓時就有些煩躁。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出個門偏偏就撞上了他和梁靜一起回來,也不知道他剛才明明還在梁靜的門口現在怎麼又跑來她這裡興師問罪,“我沒有不接你的電話,至於合同……”
她整個人都是暈的,也沒有心思向他解釋,“有什麼影響嗎?就算沒有我,梁靜也會和你做好接下來的交接工作。”
原本這個項目就不是非她不可。
聶南深看著她一臉冷漠不耐的模樣,一聲冷笑,“你這是希望她來和我交接?”
“聶南深你到底有完沒完了!?”
這句話言晏幾乎是吼出來的,原本她就難受得緊,耳邊都是些嗡嗡聲,這時候聽他說些有的沒的更是煩到了極點,“看你這樣子也不是專程來找我的,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了。”
光是說完這句話,言晏就感覺自己已經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連帶意識也開始模糊,當即轉了身就要回房,自然也沒有看到男人頃刻間便陰沉下來的臉龐。
然而人剛走出兩步,手腕就被拉住了。
聶南深原本就沒用多大的力氣,但沒想到女人被他這一拉整個人都跟著晃了晃,眼見就要往地上摔去!
“言晏!”
聶南深瞳孔重重一縮,猛地上前將人扶住,女人整個人頓時就癱軟到了他身上。
這樣近的接觸,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女人身上傳來的灼熱的溫度,低頭看去,這才清晰的看到女人此時慘白的臉色和額間滲出的細汗。
“shit!”
低咒了一聲,之前有再大的怒意也在看到女人緊閉的雙眸時消散無蹤,這時候也來不及懊惱剛才為什麼沒有注意到她狀態的不對,直接將人抱進了臥室。
整個房間的窗簾都被拉上了,密不透風的沉悶。
聶南深將人放到床上,伸手去探她的額頭,一張俊臉頓時沉得厲害。
發燒了。
女人似乎已經完全暈了過去,一雙纖長的眉緊緊的擰著,聶南深從身上摸出手機,立馬撥出了醫院的電話讓人過來,然後起身就去了浴室拿了毛巾和打了一盆水出來。
好在這裡離醫院不遠,不到半小時就有醫生和護士趕了過來,當然,有部分原因也是來自男人的權威讓他們不敢有半點耽擱。
期間聶南深已經替她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整個看診過程就一旁寸步不離的守著。
跟過來的護士有個年輕的女護士,在偶爾的幾個瞬間,她清晰的捕捉到男人在看向床上女人時眼底的那種深和繾綣。
她微微怔住了,然後便帶著好奇仔細的打量著床上的女人。
很漂亮。
是那種典型的東方人長相,溫靜不失豔麗如海水一般的,不帶任何攻擊性,卻讓人連嫉妒這種情緒都不敢生出來的漂亮。
大概是因為生病了所以顯得那張精致的臉龐格外的蒼白沒有血色,連帶整個人都透著一種悄無聲息的虛弱。
幾乎是在醫生剛檢查完的瞬間,聶南深就來到了他麵前,語氣都帶著一種緊張的小心翼翼,“大夫,她怎麼樣了?”
“397,這種程度的高燒是很嚴重的了,”醫生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了一眼手裡剛取出來的體溫計,眉頭微蹙道,“不過好在剛才您已經做了降溫措施,待會兒打了點滴後情況應該會有好轉。”
聞言聶南深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點,但仍是沉著的,“怎麼會一下子燒這麼嚴重?”
“我看房間有已經吃完了的退燒藥,關小姐恐怕前幾天就感到不適了,隻不過沒有及時去醫院,這才導致感冒加重引起了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