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樊榆和溫紓的出現隻是一個插曲,不論是路潞還是言晏都沒有太放在心上。
“對了,”路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低頭看了一眼時間,轉身就朝她們走了過來,“正好我約了詹聿就在這附近,你們要不要一起過去?”
“詹聿?”
言晏和安蘇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意外和驚訝,顯然沒想到她剛才說的有約竟然會是詹聿。
路潞見兩人麵麵相覷的模樣,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不由失笑,“彆誤會,”她順了順長發,淡淡的道,“是詹聿說關於關園的那件案子要結案了,所以才約過來談一下,”頓了頓,看向言晏,“那件案子正好你也是當事人,一起過去也省得到時候再單獨跑一趟。”
言晏皺了皺眉,關於路潞和詹聿的事她大概知道一些,正在猶豫該不該去做這個電燈泡,身後的安蘇倒是很乾脆很自然的回答了,“好啊,我也好久沒有見詹聿了。”
言晏回過頭,果然見到女人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精明。
她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也隻好答應。
路潞笑了笑,看了一眼言晏身下的輪椅,低聲道,“需要幫忙嗎?”
言晏笑著搖了搖頭,路潞也沒說什麼,隻是放慢了腳步跟在她們身邊,期間聊著一些有的沒的,安蘇全程沒聽見她們在說什麼。
就在到餐廳門口的時候,安蘇終於忍不住低頭問言晏,“剛才樊榆說的白蓮花是誰?”
言晏一愣,“什麼?”
“我知道心機婊指的是你,”畢竟樊榆那個女人一直這麼稱呼言晏,她不解道,“那白蓮花是誰?”
“我啊。”走在一旁的女人淡淡的笑,安蘇扭頭看她,一臉不明所以,“為什麼?”
“唔……”路潞眼珠子轉了轉,半天才輕描淡寫的笑得很是溫婉淑雅,“大概是溫小姐覺得我搶了她的前男友,如今又在池騫沒麵前裝可憐,很是對得起白蓮花這個美稱?”
說完,她先一步走進了店裡。
安蘇一下頓在原地,擰眉像是在認真的思考什麼。
“怎麼不走了?”
安蘇低頭看她,“那我是什麼?聖母瑪利亞?”
“……”言晏衝她展顏一笑,“我覺得綠茶比較適合你。”
安蘇,“……”
訂的是家檔次不錯的西餐廳,整體的裝修和風格都有一種西方複古的基調。
她們一起走進去的時候詹聿已經提前在裡麵等著了,因為提前不知道言晏和安蘇會過來,所以隻好重新換到另一張四人的位置。
四人方桌,言晏和安蘇坐在一邊,路潞自然就和詹聿坐到了一起。
雖然是下午,但這個時候還不到用晚飯的時間,所以店裡的人不算很多,詹聿看了一眼言晏的模樣,看向她一旁的安蘇責備道,“言晏的傷還沒好,你怎麼把她帶出來了?”
“那……是言晏約的我,又不是我慫恿的,”安蘇雙手撐著下巴撇了路潞一眼,然後巴巴的望著詹聿不懷好意的笑,“怎麼,你這是嫌棄我們過來打擾到你約會了?”
雖然在關園出事的時候她就發現詹聿對這個女人格外的上心,不過那時候她打多的心思都在言晏身上,也自動以為那時隻是詹聿在職責上的本分罷了。
她可真是沒想到,這麼多年的鐵麵警官居然還有開竅的一天,要知道,她和言晏認識詹聿這麼多年,彆說女朋友,除了她倆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麵犯事惹禍,其他連個女性身影都看不到。
原本安蘇以為好不容易能抓到一點詹聿的把柄好好調侃一下他,誰知詹聿依舊麵不改色,淡淡的接過服務員送上的菜單,“如果是,在你坐下來之前我就攆你走了。”
一旁的路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安蘇興致缺缺的摸了摸鼻子,“這麼無趣,活該你沒有女朋友。”
言晏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懶得插入他們之間的話題,也拿過菜單開始點單。
一頓飯吃得很愉快,中間一直聊著一些有的沒的,大多都是他們三個以前的事,路潞也在一旁聽得津津樂道。
直到飯後的餐後甜點端上來,言晏抿了一口紅酒,才突然看向詹聿問道,“我聽說關園的案子要結了?”
剛才還笑聲連連的氛圍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是我說的,”路潞也拿起酒喝了一口,看了詹聿一眼淡淡的道,“這件事我想言晏應該也有些自己的想法,所以在路上遇到她們才一起約了過來。”
詹聿猶豫了會兒,還是點了點頭道,“上麵已經發了通告,恐怕最遲在下周之內就會結案。”
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麼需要隱瞞言晏的地方,隻不過是因為擔心她的傷勢,所以原本打算結案之後再告訴她的,“因為裡麵有些是內部資料不能給你們看具體的內容,不過照目前警方所掌握的證據來看,關園的案子最多也隻能定罪到張龍身上。”
言晏蹙眉,“那陸驍呢?”
詹聿搖了搖頭,“首先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是陸驍買凶殺人,其次在這起案件中的主要行凶人還是張龍,他那邊不肯鬆口,我們就算想查也沒地方下手。”
言晏這才意識到,從一開始他們將目標鎖定在陸驍身上那都不過是他們都猜測罷了,彆說要直接指向他的證據,現在那份資料丟失,他們甚至連個動機都落不到在陸驍頭上。
安蘇察覺到話題的重要性,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言晏和對麵獨自飲酒默不作聲的路潞,提醒道,“那關園起火的事呢?隻要是他放的火,總會留下些物證才對?”
“連買凶都查不下去,更何況隻是一起區區的縱火。”女人淺淡的嗤笑聲響起,安蘇看過去,隻見路潞低頭晃著杯中的酒,然後才抬起頭來微微笑著,“退一萬步說,哪怕縱火真凶警方找到了陸驍的決定性證據,隻要沒鬨出人命,陸驍要脫罪就有很多種辦法。”
詹聿看了她一眼,也點點頭,比起那個殺手,失火原由明顯更容易洗脫罪名,他繼續道,“這種辦法甚至還用不上暗夜的勢力,到時候人沒抓到,萬一真把陸驍逼急了,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來。”
原本陸驍就已經盯上了關珩和言晏,如果這時候再為了一件沒有把握將其一擊致命的舉動而再次將她們置入險境,明顯得不償失。
言晏長眉緊擰,她也聽出了詹聿話中的顧慮。
除了陸驍,他背後還有整個暗夜的勢力,這起案子就算鬨得再大也動不了暗夜的根基,權衡利弊,現在顯然還不到和暗夜魚死網破的時候。
氣氛有將近幾秒的安靜。
“那如果,”路潞手裡一直端著那杯酒,卻一口沒有喝過,好似那是多好玩的東西,“能找到陸驍就是買凶的幕後人,結果會怎麼樣?”
女人微垂著的睫毛纖長掩住了大半的神色,唯有那嗓音似是噙了些沒有情緒的笑意。
詹聿微微一怔,扭頭去看身旁的女人,俊美也跟著微微擰起。
安蘇見他不說話,也好奇道,“對啊,那結果會怎麼樣?”
詹聿薄削的唇微微抿起,一雙眼睛注視著路潞若無其事的臉,正要開口,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皺了下眉,還是很快接了,“喂?”
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言晏和安蘇都看到詹聿臉色微微變了一下,路潞淡淡的撇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然後繼續麵無表情若無其事的小口抿著紅酒,嘴角似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回來。”
詹聿剛掛掉電話,言晏就問道,“是局裡有事嗎?”
“嗯,”詹聿看了她一眼,遲疑了一下才道,“不是什麼大事,不過需要我親自去處理。”
他一邊說著已經起了身,“單我已經買了,待會兒你們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言晏和安蘇同時點頭,詹聿這才看向身旁的女人,隻見她也正抬頭看著他,抿唇低聲道,”你也注意安全。”
路潞笑了笑,“放心。”
說不是什麼大事,但看上去又似乎很急的樣子,詹聿在最後打了一聲招呼後就離開了餐廳。
路潞無奈的將視線從男人離開的方向收回,順便叫來了服務員送上菜單。
詹聿一走,他們幾個女人對這起案子的討論也差不多就到此結束,說是可能,但要想在結案之前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關於陸驍的證據又談何容易?
言晏看著路潞看了一眼時間,然後低頭翻著菜單對她們道,“你們還要吃點什麼嗎?”抬頭朝她們笑了下,“剩下的我請客。”
安蘇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悠悠的歎了口氣,“最近減肥。”
路潞眉梢微揚,像是突然間心情很不錯的樣子,“那言晏呢?”
“我都行。”
其實剛才她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隻不過現在看上去時間還早而已。
路潞點點頭,言晏看著她繼續的低頭挑選菜單,“路潞。”
“嗯?”
女人頭也沒抬,那副左右為難的模樣像是在糾結哪份餐後甜點更好吃一點。
她也不在意女人漫不經心的態度,隻是看著她的臉緩緩的道,“我想詹聿對你的意思,你應該不會一點沒有看出來。”
路潞正翻著菜單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安蘇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言晏一眼,吃飽了的她索性往後麵靠了靠準備吃瓜。
女人臉色沒什麼變化,認真的點了兩道甜點和一份水果沙拉讓服務員退下去,然後才看向言晏,左手托著臉頰一副悠閒狀,眯起眼睛笑,“你想說什麼?”
剛才她們吃完飯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是五六點的樣子,外麵的昏黃的落日餘暉從餐廳巨大的落地窗外投落了進來。
“這麼多年我和安蘇都難得見他對一個女人上心過,”言晏看著她毫無瑕疵的臉,“是不是最後一個我不知道,不過你確實是第一個。”
路潞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撐著下巴的那隻手指輕輕的點著吹彈可破的臉蛋,臉上的笑容很淺但看上去很舒服,“我記得你之前給我說過,讓我彆招惹他。”
“這並不衝突,”言晏笑了笑,“就算那個人不是你我也會這麼做,更何況還是池騫沒身邊的人。”
她雖然信得過路潞,但信不過池騫沒。
有些話雖然沒有明說,但裡麵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路潞口裡所說的分手不算,隻要池騫沒那邊一刻不肯放手,那麼隻要是在她身邊的人隨時都可能被動站到那個男人的對立麵。
更何況詹聿和池騫沒之間原本就是死對頭。
女人緋唇勾成好看的弧度,含著笑意,“放心,”另一隻手貼著高腳杯杯腳緩緩的搖了搖,看著裡麵的液體,“就算我和池騫沒分手了,我和詹聿的關係也不會因此發生改變。”
“為什麼?”
“大概是,”透明高腳杯中的液體被外麵金黃的餘暉映成格外鮮紅的顏色,女人端起酒來看向窗外,低泠的嗓音又像是含了些彆的情緒,“詹聿要是真的了解我之後,就不會這麼喜歡我了。”
分明是笑著說的,但那雙映著夕陽顏色的漂亮透徹的眸子又像是多了些不知名的東西。
透明的落地窗,西洋複古的餐廳,香氣醇厚的法國紅酒,讓女人整個慵懶的姿態在夕陽下看上去就猶如一幅上世紀遺留下的絕美油畫。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隻是此時的言晏還不知道,麵前的這個看上去風光無限肆意張揚的女人背後,到底藏了哪些不為人知的過去。
晚餐結束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外麵的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
安蘇原本打算的是先將言晏送回公寓再自己回聶宅,誰知人還沒離開,就接到了紀容司的電話。
待她掛完電話的時候,言晏見她一臉糾結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問道,“怎麼了?”
安蘇咬了咬唇,小聲道,“紀容司說他就在這附近,這會兒正在過來的路上。”
“這麼巧?”言晏眯眼瞧她,涼涼的笑,“你們什麼時候進度已經到這一步了?”
她沒記錯的話,前段時間她不是還對那個男人愛答不理的?
安蘇懊惱的抓了抓頭發,“我今天原本答應了他要和他吃晚飯的,結果我忘了……”
說完她看向身旁的言晏,言晏幾乎秒懂她的眼神裡的意思,頭疼的揉了揉鼻梁,“行了,我讓宋秘書過來接我。”
“那怎麼行!”
現在言晏這個樣子斷然是不可能自己回去的,她哥最近在躲著言晏她又不可能打電話讓她哥過來接,她糾結了一會兒正要詢問言晏要不一起坐紀容司的車先送她回去,一旁的路潞就笑著開口了,“不如我送言晏回去吧,正好我現在住的地方也離那棟公寓不遠。”
她之前住在關園,隻不過在關園被燒後那邊的後續還沒有重新整裝處理好,所以就另外搬了一個地方先暫時住著。
安蘇看向路潞,巴巴望著,“可以嗎?”
言晏,“……”
那神情裡幾乎看不到疑問的成分,她可真是小看了聶千金重色輕友的本事。
路潞自然是沒問題的,言晏除了覺得有點麻煩彆人之外,倒也無所謂,與其讓她坐紀容司的車當個電燈泡被送回去,那還不如和路潞一起。
走出餐廳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路邊已經停了一輛黑色顯眼的阿斯頓馬丁。
男人欣長的身影正單手插兜半個身子倚在車門旁,五官既有西方的深邃又不缺東方的沉穩霸氣,骨節分明有力的手指中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雪茄,是在等人的模樣。
入秋時節的高領風衣完美呈現出男人高大帥氣又不失比例的軍人身材,帥哥配豪車,光是那俊逸顯赫的硬性條件就引來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與其說言晏她們一出來就看見了,倒不如說男人的存在在人群中足夠的打眼。
“紀爺!”
聽到聲音的紀容司抬起頭,就見到對麵身材嬌小滿目笑意的女人在朝他招手,他站直身子順手掐滅了雪茄,抬腳就走了過去。
就在還有幾米距離的時候,安蘇一下就撲到了男人懷裡,雙手摟著他的腰仰起腦袋甜蜜的問,“你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啊?”
紀容司低頭看著懷裡臉蛋淨是笑靨的女人,不涼不淡的冷嗤了一聲,“放我鴿子吃得還挺歡快。”
安蘇用下巴在他胸前蹭了蹭,“那……我也沒說不陪你吃啊,隻是先吃一頓墊墊肚子嘛。”
紀容司一眼掠過她身後的言晏和路潞,單手摟著她,開腔仍是不怎麼高興的樣子,“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吃二頓?”
顯然,對於她放了他鴿子這事兒也讓這個男人連應付她朋友的心思都沒了。
安蘇嘟了嘟腮幫,但還是回頭朝言晏和路潞打了個招呼,“那言晏路潞,我就先走了啊,”向她們揮了揮手,又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你們到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瞧她那副典型戀愛中女人的樣子,言晏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回了一句知道了,就見紀容司摟著女人轉身就朝停車的方向走去,期間還聽到男人淡淡的聲音,“待會兒想看什麼電影?”
安蘇手抱著男人的手臂,“我都好啊……”
見人離開,言晏和路潞才轉而朝另一個方向去。
路潞也是開車過來的,隻不過沒有停在這附近罷了。
車內,紀容司瞥了一眼自上車後就望著窗外出神的女人,淡淡的出聲,“在想什麼?”
聞言安蘇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回窗外,“在想有時候緣分這個東西還真是奇妙。”
“比如?”
顯然紀容司不會對這種話題感興趣,隻不過是車內女人一旦不說話就會顯得格外安靜,所以才懶洋洋的問了一句。
“比如我和你,比如路潞和詹聿,”安蘇頓了頓,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再比如,我哥和言晏。”
在提到他們的時候,漠然譏誚的神色在男人眼底一掠而過,轉眼便消失不見。
安蘇百無聊賴的望著外麵一閃而過的充斥著霓虹燈的繁華街道,又像隻是在單純的感歎,“自從我知道我哥和言晏結婚之後,有時候我總在想或許時間再早一點,或許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再長一點,事情會不會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從前,她沒想過他們會走在一起,如今,她沒想過他們會分道揚鑣。
離了婚的關係,怕是也很難再做回朋友了。
雖然他們曾經連朋友都算不上。
紀容司瞥她,“你不希望他們離婚?”
“當然。”
車子突然停下,前麵正好是紅綠燈的人行道。
“啪嗒”一聲,點燃的香煙在車內繚繞起煙霧,男人低沉的聲音跟著響起,“再早一點,關言晏仍是當初那個聶南深正眼都瞧不上的江城名媛,聶南深也依舊是關言晏不願靠近的男人,”紀容司瞥了她一眼,視線看向前方,墨黑的瞳孔滲著淡淡的嗤笑,“如果關家不出事,他們之間也仍會像過去的十幾年一樣,沒有,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安蘇回過頭看他,男人線條分明的側臉被手指上那一點明滅不定的星火映出輪廓,眉目冷淡也擋不住那骨子裡乖戾的雅痞氣。
雖然聽起來不好聽,但她也明白這是事實。
一段沒有交集的關係,一旦有了開始無非就是有人在強求。
安蘇眨了眨眼,然後巴巴的將半個身子蹭了過去抱住男人的手臂,下巴靠上男人的肩膀望著他,盈盈的笑,“那這樣比起來,我是不是幸運多了?”
紀容司低頭看了一眼女人笑靨如花的麵容,夾著煙的那隻手在女人的腦袋上揉了揉,不鹹不淡的哼了一聲,“知道就好。”
巡捕局。
詹聿坐在堆滿文件的辦公桌後,葉琅就站在一旁,兩人麵前亮著電腦屏幕上不斷的跳動著一段綠色音頻波紋。